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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生命之花

七月的江城,天空蔚蓝,阳光灿烂,和缓的江风徐徐吹来,把闷热的暑气一点点地驱散了。对于路引来说,武汉是一个溢满思念的发源地,有太多的往事,在太长的时间里,一点一滴地郁结在他成长的征途上,忧伤和哀愁如同连绵不断的云霞,一点一点渲染开来,覆盖了他整个记忆的天空。走出武昌火车站,他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那些穿梭如织的车辆和川流不息的人群,那些繁华的街市和高大的建筑,从他眼前呼啸而过,仿佛他从未离去。
路引站在火车站出口,恍惚中,仿佛叶小曼正亭亭玉立地站在前方不远处,在拥挤的人群里美目流盼,当看见他远远地朝她喊“小曼!”正憨憨地对她微笑时,一声娇呼“啊,我的傻孩子回来了”。然后钻过人丛,快步小跑过来,扑到他身上,顽皮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接过他手中的球包,挽着他的左手,和他并肩走出火车站。路引伫立在出站口好一会儿,脑海里那些美丽动人的幻象才慢慢消退,他提着那个从大学时一直使用至今的球包走出了火车站。球包由于使用多年,已显得有点破旧,有个扣子断开了,他用铜线连接起来,仍在使用。他斜挎着球包,想起《诗经》里那句“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喉头一酸,眼中差点要掉出泪来。
路引搭上了开往关山的一辆公共汽车,终点站就是他的母校,武汉最好的大学。汽车经过傅家坡、亚贸广场、华师大、鲁巷,进入关山,马上就要到科大了。路引发现,七年没有回来,武汉像长沙一样,变得越来越漂亮了。汽车在学校门口的站牌下停了下来,路引怀着虔诚的心情向学校走去。
校门口有一家礼品店,兼卖各种杂货。这家礼品店的前身是一家只有一个铺面的小商店,现在已经发展成为三个铺面、两层楼的大型超市。路引和大傻过去曾在这家小店里打过工,工作就是把新上市的小袋装的洗发水分发给武汉三镇的发廊,然后填写用户调查问卷,征询客户对这种新产品的意见。他做这个兼职做了差不多两年。看到这家礼品店,那些往事又一一浮现,清晰如昨。
大四下学期,路引、大傻、叶小曼、齐敏等人都顺利地通过了毕业论文答辩,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就要离校了。叶小曼口头上答应了父母要到法国留学,内心却像个钟摆一样在出国留学和留在国内这两者之间摇摆不定。由于时间无多,叶小曼更加珍惜和路引在一起厮守的每一个清晨或黄昏。
路引由于有丰富的入户调查工作经验,毕业论文答辩之后在一个咨询公司找到了一份做商业调查的工作,一个月有两三千元钱的收入,对一个尚未毕业的学生来说,收入还算可观。
路引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到汉口硚口区的一个居民小区里去做电冰箱使用情况的入户调查。那天是周四的早上,路引在学校的图书馆门口等叶小曼,叶小曼说要和他一块去,做他的监工,看他工作做得怎么样。路引在图书馆门口等了一会,没见叶小曼来,倒是看见大傻提着四个塑料袋兴冲冲地跑过来,塑料袋里分别装着一袋牛奶和一个花卷。
“哎,你怎么来了?”话音未落,听见前面的小树林里传来一阵黄莺出谷般的笑声:“敏敏你最坏了,专门教坏人。”“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是大傻说的。”“不管怎么说,都是你们两口子的事。”“哈,那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他们男生太流氓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从树林后面走了出来,正是叶小曼和齐敏。叶小曼穿着一套白色的网球裙,齐敏穿着一套粉色的网球裙,两人脚上都穿着同一个牌子的网球鞋,衬着她们那亭亭玉立的身材,叶小曼白得飘逸,齐敏红得娇艳,一股青春亮丽的气息扑面而来。两人笑说着走到路引和大傻跟前。
路引好奇地问:“哎,小曼,怎么敏敏和大傻也来了?”
齐敏抢说道:“我看不进书了,那些该死的英语单词看得我头痛死了,就拉小曼陪我去逛亚贸。小曼却重色轻友要陪你去做调查,我只好也拉了一个陪客过来。”
大傻揶揄道:“路大,你的面子可真够大的,你一个人去干活,要我们三个人陪,你到时发了工资记得要分成四份啊。”
路引呵呵一笑,没理会大傻,对齐敏说:“敏敏,你和小曼怎么穿得一个样啊?你们准备去打网球啊?”
“怎么,不好看吗?前天去做了最后一次商业主持,商家送了两套衣服和鞋子,我和小曼正准备引领武汉夏季时装风潮呢。”说完咯咯地笑了起来。
汉口硚口区离路引所在的学校路途颇远,坐车要一个多小时,去到华杰小区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路引要在一天之内做完这个小区预约的二十多户人家的调查,必须得抓紧时间。他做入户调查的时候,叶小曼、大傻、齐敏三人就呆在小区的凉亭里,大傻埋头钻研《中国远征军血战缅甸实录》,齐敏在看考研的书,叶小曼戴着耳麦陶醉于哥哥的歌声之中,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走遍法国》,可谓各得其所。中午十二点多的时候,路引顺利地完成了十五户的调查,下午的工作压力相对就小了许多。中午,路引为了不妨碍客户休息,找了个小饭店,点了几个菜,和大傻他们慢慢腾腾地吃了两个小时,等到两点,才开始下午的工作。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路引在叶小曼等人的“监管”之下,已经完成了七个客户的拜访,还差一户就能圆满完成这天的任务了,他想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一鼓作气把这个小区做完,免得改天又要再跑过来一趟。
路引按响了小区E栋612用户的门铃,依稀听见屋里传出的电视声,站了好一会,还是不见客户开门。他只好无奈地走下楼,对叶小曼说,“612里明明有人,但就是不愿意开门,怎么办?”
叶小曼眼睛眨巴了一下,说:“可能住户是位年轻女士,她从猫眼里看见有个大色魔在外面,所以不敢开门。”于是自告奋勇地请缨上阵,说:“这个难题就交给我吧。”
齐敏看了一下午的政治试题集,正看得头晕眼花的,遂说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攻坚嘛,要好姐妹一起,小曼,我和你一块去吧。”
叶小曼接着说:“好吧,两个傻蛋在这里等我们,看我和敏敏的。”说完拿着调查问卷笑盈盈地上了楼。齐敏刚走上楼梯没几步,回过头来对大傻说:“你要在这里等我们,不许到处乱跑。”
大傻还在看书,头也不抬,挥手说:“恩准,速战速决,快去快回。”
入户调查规定的十分钟时间过去了,还不见叶小曼和齐敏下来,路引的左眼皮开始“突突突”地跳起来。又一个十分钟过去了,路引脑子里忽然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大傻也心神不宁地合上了手中的书。
天边突然飘来几片厚厚的乌云,遮住了原本光芒万丈的太阳,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一只漆黑如泼墨的野猫爬上花圃里的那株无花果树,几只受了惊吓的乌鸦蓦地腾空而起,迅速向西面的那片树林飞去,在空中留下几声凄厉而尖锐的“呀呀”声。忽然间,昏暗的楼宇上传来一声惨烈而绝望的呼喊声,随即,一道红影从楼顶飞掠而下,“扑通”一声,落在离路引和大傻不远之处,那只野猫惊恐万状地“喵呜”一声,向树林方向飞速逃去。路引和大傻上前一看,一袭粉红衣衫的齐敏像一簇娇嫩的花蕊般静静地蜷卧在血泊之中,殷红的鲜血洇散开来,绽放如花,她的生命之花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开到酴醾。
“敏敏!”大傻歇斯底里地叫了一声,双眼暴突,眼泪如暴雨般倾泻而出,跪倒在地,抱起齐敏血肉模糊的身体呼天抢地地哀嚎着。
路引大喊了一声:“大傻,快叫救护车。”他来不及多想,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往楼上冲去。冲到六楼,他对着612的房门,拼尽全力,“嘭”的一声,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轰响震得墙壁嗡嗡发颤。刚要冲进屋里的时候,借着灯光的投影,他隐约看见门后有一个黑影在晃动,他闪身进门之时惊鸿一瞥,发现一个壮汉手持一根粗大的拖把柄,正挥棍朝他扫来。他早有防范,侧身往门边的沙发上顺势一躺,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路引迅速从沙发上爬起来,定睛一看,那人赤裸着上身,只穿一条短裤,方脸横目,竟似曾相识。客厅的另外一侧,一个瘦小猥琐的男人握着一把亮晃晃的匕首,目露凶光,死死盯着他。他大叫了一声“小曼!”却没有任何应答,只听得客厅后面的房间里传出电视机嘈杂的声响和激烈的扭打声,他知道叶小曼一定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