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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吴家山农场

路引凝眸望着她,“萧潇,我们心里都有忘不掉的人和忘不掉的过去,但不能因为过去的事情,就把以后的生活给毁了呀!”路引虽然这么劝说萧潇,但他自己又何曾做到过?
“你别劝我了,我决定了。”
路引知道她性格执拗,她既然这么说,自己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他叹了口气,说:“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不管开心还是不开心,都是你自己的选择。”顿了一顿,他掏出一把钥匙对她说,“我要回一趟湖南老家,春节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我那里吧,顺便帮我照顾小黑。”萧潇倒是没有拒绝。
路引在长沙下了飞机之后,要到客运中心转乘汽车到石门县,到了石门之后还要再转一趟车才能回到家乡罗坪。在去往客运中心的路上,他感叹这几年长沙变漂亮,变气派了。小时候,他有两个愿望,一个是去黄鹤楼看烟波浩渺的长江,还有一个就是到省城长沙的岳麓书院,去看看那个令全中国的读书人都心驰神往的地方。他考上大学之后,去了武汉,他原以为终于可以得偿夙愿,孰料当他登上黄鹤楼,只见到浑浊的江水和长江两岸林立的烟囱里冒出的袅袅黑烟,他的这个梦,就已经碎了;而他每次从长沙转车回家,离岳麓书院只有咫尺之遥了,因为贫困,与岳麓书院始终缘悭一面。路引记得,他对叶小曼说过,总有一天,要带她回家,回到那个贫穷但山清水秀的地方,让她看看他从小生长的故乡;路过长沙的时候,要带她去拜谒岳麓书院,去看看那个中国最古老的高等学府,去看一看朱熹、王阳明这两位大师曾在那里授业解惑的讲台,还有那个“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爱晚亭。那是他珍藏了十几年的一个梦。如今,叶小曼远在去国千里的法兰西,也许会回来,也许不再回来,即使回来,可能也不再属于他。现在,路引心境凄凉,早已没有了当年思古怀远的雅兴。他在客运中心直接买了从石门到罗坪的车票,上了开往罗坪的车。
从车窗望出去,虽值严冬,入目的仍是弥眼的苍绿,群山环抱的山岙中蓊郁的林木苍苍莽莽地连成一气,山峦此起彼伏,飞泉流瀑时露峥嵘,车子行走在修得平整顺畅的山间公路上,如同在山水画卷间穿行。路引身边坐着一对二十出头的年轻恋人,男的穿着一身光鲜的西服,一条橘红色的领带把脖子勒得紧紧的,头上抹着摩丝,女的也是盛装打扮,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前面一对刚生了孩子的夫妇,丈夫在剥果皮,妻子在哄孩子睡觉,恩爱有加。路引年近三十,仍是孤身一人,不禁自悲身境。他曾经以为,和萧潇的交往,和兰月冰的激情邂逅,会冲淡他对叶小曼的思念,可是现在,他发觉叶小曼的影子不仅没有被这些有如刚从田里采摘的蔬果般新鲜的感情冲淡,反而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浅笑嫣然的样子盘根错节地扎在他心里。他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小曼,我想你想得太辛苦了,我怕这样下去我会撑不住。我知道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只要你能回来,回到我身边,不管什么样的惩罚我都愿意接受。
车子行驶在略显颠簸的绕山公路上,路引现在回想起来,那次“开往春天的歼10事件”真的应了“因祸得福”那句老话,叶小曼因为他的受伤住院而醍醐灌顶般的猛醒,回到了他的身边。此后,叶小曼采取了大傻的建议,仍照常去探望邱孟华,她与路引继续交往的事情则瞒着家里。
路引出院后,没过多久就要期末考试了。这天下午,他考完最后一门《货币银行学》,要去吴家山第二农场接叶小曼,然后和她一起到学校来。从学校出来时天一直在下雨,路引转了三趟车才到达目的地。到得农场之时,昏蓝色的天空中仍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路引举伞站在门口,和叶小曼约好了七点钟见面的,都七点一刻了,还不见她现身,他没来得及吃晚饭就出来了,这时肚子里像养了一窝青蛙似的,在“咕咕咕”地闹革命。路引纳闷,叶小曼平时都是让他去她家附近的航空路车站接她的,这次要他在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等她,好生奇怪。路引四处张望,看见前面不远处的农田小道上有一个人正东倒西歪地骑着自行车,一头大牯牛在后面穷追不舍。在泛黄街灯的映照下,他发现那人身上穿了一件红色的雨衣,怪不得被这头发了性的牯牛狂追。路引觉得甚是有趣,对面加油站的人也看见了,都放下手中的活儿关注着。这时,骑车人拐了弯,骑到大路上来,那头大牯牛也猛地跟着追了过来。骑车人和狂牛快要接近路引了,路引心想,那人可不要把那头疯牛引到我这里来才好。真是哪壶不开偏提哪壶,他刚这么一转念,骑车人慌不择路,没头没脑地朝他撞了过来。路引急忙闪开,他的身后是扇铁门,那人前有障碍,后有狂牛,一时慌了神,“哗啦”一声连人带车摔倒在地上,车篮里的保温瓶中所盛之物撒得到处都是。路引定睛一看,正是叶小曼。
那头疯牛离叶小曼本来还有七八米远的,说时迟,那时快,叶小曼这么一摔倒的瞬间,疯牛带着一股迅猛的气势冲了上来,顶着两个又黑又大的牛角,正要往她身上抄过去。路引见形势危急,来不及把叶小曼扶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去,用手中雨伞伞尖朝疯牛牛头直刺过去。一刺之下正中牛唇,狂牛受惊,猛地收蹄,瞪着眼前之人,鼻中“吭哧吭哧”地喷着大气,两蹄不停地在地下狠刨。路引单手持伞,挡在叶小曼身前,指着狂牛,人牛对峙,险情一触即发。叶小曼爬起,躲在路引身后,挽着他左臂,吓得不知所措。
狂牛见红衣之人站了起来,口鼻中又再发出嗷嗷的吼声,低了头,两角上擎,随时都要撞过来。路引不敢回头,左手扯了扯叶小曼的雨衣,说:“快把雨衣脱下,快,递给我。”叶小曼不明所以,但也听话地把雨衣脱下来,递了给他。路引接过雨衣,迅速地往前一抛,用伞尖挑着,左右晃了两下,把雨衣往马路旁的稻田里甩了过去。红色的雨衣像朵怒放的玫瑰在空中展开,疯牛“轰”地冲过去,在田里对雨衣狠抄个不停。对面加油站的人看到这有惊无险的一幕,哈哈笑了几声,又继续干活了。
路引扶起自行车,捡起那个汁水淋漓的保温瓶放回车篮,拉着惊魂未定的叶小曼,说:“快走,要不然一会那头疯牛又冲上来就麻烦了。”他飞快地蹬着脚踏,带着叶小曼骑到了两百米外一排榆树底下的车棚里,两人都在大口大口地喘气,暗叹刚才那一幕好险。
“小曼,你没有受伤吧?”叶小曼睁着皓如秋月的眸子望着他,摇了摇头,叫了声“傻孩子”,忽地扑到他怀里。车棚里黑黢黢的空无一人,寂然无声。
许是车棚处过于安静了,叶小曼听到路引肚子里传来的牛蛙鸣叫之声,笑说:“你还没吃饭吧?可惜刚才带给你的汤都被疯牛弄洒了。”
“嗯,是有点饿了。你为什么约我来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呢?你从家里骑车来的?”
“我上午考完试就过来了,我爷爷和奶奶住在这里,喏,就在加油站过去一点。医生说你身体虚,要补一补,我跟奶奶说想喝兔子汤,让奶奶熬好了我带出来给你喝,熬到一半,煤气烧完了,我去找人换煤气,所以才迟到的。”
“不用补,要是每天都能见到你,比吃什么鹿茸熊掌都管用,我很快就好起来了。”
“你饿了,我带你去吃饭吧。”
“这么荒凉的鬼地方有什么可吃的?”
“这是我爷爷和奶奶年轻时生活和战斗的地方啊,当然有吃的,前面有家河南人开的饺子馆,还不错。”
去到饺子馆,叶小曼叫了牛肉和猪肉的饺子各一斤。一会儿,每盘半斤共四盘饺子端了上来。对于吃饭,路引一贯保持着秋风扫落叶的作风,十分钟不到,他就吃完了其中的两盘,速度开始降了下来。叶小曼不住地往他的味碟里添油加醋。
路引艰难地把第三盘饺子吃完,说:“不行了,再吃肚子就要爆炸了,那样会屁滚尿流,污染环境、破坏生态平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