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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 开往春天的歼10

自从上次路引走后,兰月冰觉得她那坚壁清野的感情世界不再固若金汤,本来波澜不惊的内心已是暗流汹涌。这几天,想着路引就要过来敲定合同,她觉得自己好没来由地紧张和忐忑,一心只想着他来了之后该如何接待他,对于顾隆平的体贴入微,眼下她已是无暇多顾了。
路引来到之后,与龙生扩大合作的事宜谈得很愉快,很快就与兰月冰签订了合同。
兰月冰说为了答谢他上次在龙脉温泉山庄对她的照顾,要请他去大宅门吃饭。路引对兰月冰说,不到长城非好汉,不如去一趟长城吧。兰月冰说,既然如此,那就爬完长城回来再吃饭吧。路引想起叶小曼曾对他说过,毕业之后要跟他一起到北京爬长城,在长城脚下的野地里露营。说到露营的时候,叶小曼神采飞扬地筹划起要带的锅碗瓢盆、液体酒精、饭食、水果那些东西,路引笑她光顾着吃,说他可不是中百仓储的运货车,背不了那么多东西。叶小曼说,你不但要背那些东西,我累了,你还要背我,谁让你长得像个壮丁。路引说,我哪里像壮丁了,大傻才是壮丁。叶小曼说,我要你将来一辈子做我的壮丁。说完调皮地跳到路引的背上,要他先训练一下,看他能背她走多远。路引想到这里,心中又是温馨,又是感伤,心想如果兰月冰是叶小曼,那该多好。他意味深长地望了兰月冰一眼,点头说好。
这天,兰月冰从家里出来,开车到路引下榻的国际青年旅馆接了他,往八达岭长城的方向开去。天空蓝得令人心悸,公路之旁的山岗上是连绵起伏的白桦,入目之处皆是满山遍野的金黄,红橙两色的主色调把偶尔峥嵘的一抹青绿衬托得姹紫嫣红。坡地上有大片大片茂盛的板栗,沉沉地缀满了枝头,几只灰褐色的飞鸟箭一般掠过葱郁的山岭,扎进那些挺拔的板栗林里。路引坐在汽车副驾驶的位置上,车窗外暖冬时节的和风伴着阳光吹在身上,很是受用。他望着窗外那葱茏的山脊和比南方更为高远的天空,陷入了回忆中。
从东西湖看桃花回来,大傻和齐敏以为路引和叶小曼的关系终于可以确定下来,他们俩也可以松口气了,按大傻的话来说,以后他们四个就可以“成双成对双宿双栖”了,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因为邱孟华向学校递交的休学申请,路引和叶小曼的关系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
原来,叶小曼面慈心善,觉得邱孟华对自己一片痴情,虽不喜欢他,平时对他也总是有说有笑的,因而邱孟华并不曾真的死心;路引出现之后,邱孟华知道自己对叶小曼的一番苦恋终是无望,心灰意冷之下,再也无心向学,向学校提出了休学申请。邱孟华回家之后茶饭不思,原先就患有的忧郁症逐渐加重,数度生出厌世轻生的念头,一次服用大剂量的安眠药自杀未遂之后被送到武汉同济医院治疗。精神科医生在运用催眠疗法对邱孟华进行治疗之后,知道他曾有数次为情自杀的病史,属于非常严重的间歇性精神病患者,于是对邱孟华的父母说,心理疾病的治疗,解铃还须系铃人,为了暂时稳定病人的情绪,最好能请邱孟华单恋的对象前来协助治疗,使病人能度过目前的危险期。邱孟华的父亲恰好与叶小曼的父亲是湖北公路局的同事,出于无奈,邱父只好向叶父阐明了儿子的病情,希望他能让叶小曼在不影响学业的情况下,每天来医院看望一下邱孟华。叶父是通情达理之人,发觉这个自己风雨同舟共事多年的老朋友,才几天的时间,就明显地苍老了,深知老邱舔犊情深,他自是没有理由拒绝。
叶父把女儿接回家之后,对女儿说了邱孟华目前的病情,要求她配合治疗并婉转地表示,希望她不要为其他的事情所分心,要专注于学业,不要耽误自己也不要耽误别人。叶小曼自小家教甚严,在父母眼中,她一直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听了父亲语重心长的话,她只好答应父亲配合医生协助邱孟华进行治疗,而对于与路引的关系,她却颇为踌躇。叶小曼回到学校想了三天,痛定思痛,觉得父亲的话有道理,既然自己毕业之后还是要去法国留学的,那么她和路引注定是没有将来的,长痛不如短痛,像父亲说的,还是不要耽误别人的好。她想通之后,流着泪对齐敏说,让路引不要再来找她了。齐敏感到事态严重,马上把叶小曼的处境告诉了大傻。大傻百般劝导,叶小曼也没有回心转意,甚至不肯去见路引一面,当面向他说清楚。其实叶小曼是怕自己见了路引之后,狠不下心,说不出与他分手的话来。路引知道之后,一下子从喜乐甜蜜的云端跌入痛苦绝望的深渊,即便是智计百出的大傻,面对这种局面,也是一筹莫展。
时间如梭,一年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如果不是因为“开往春天的歼10”酒吧事件,路引觉得,他和叶小曼之间的感情可能就要这么无疾而终了,也不会有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
大三那年,在“五一”七天长假的第六天,贾航航因为上月参加湖北省高校运动会得了铁饼项目的冠军,为了庆祝,他邀请田径队里关系最好的郑一栋、路引、大傻三人去汉口一个颇富盛名的酒吧喝酒。这一年来,因为叶小曼的决绝,路引心中郁郁寡欢,对于酒吧这种很闹腾的地方,他一点都提不起兴趣,就推说不去了。郑一栋说,航航好不容易得了个省冠军,不去宰他一顿太可惜了。贾航航说,去吧去吧,一醉解千愁,醉死算封侯。大傻知道路引这一年来一直熬得很苦,也劝说他去散散心。路引心想,现在已是大三下学期,他们这帮人马上就要退队了,这三年来,贾航航和郑一栋这两个比他们高一届却朝夕相处的兄弟过完这个学期就要毕业了,大家很快就要散落于天涯,今后再见一面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就答应去了。
那天晚上,贾航航很阔气地叫了辆计程车,从科大校门口一直坐到汉口的工农兵路。计程车在一个看起来很诡异、很荒凉的院子前停了下来,一道粗砖砌起来的围墙掩隐在一片树影参差的银杏树中。这夜,星光黯淡,院落四周耸立着高大的烟囱,烟囱里袅袅地喷出浓厚的白烟,白烟在夜风中摇摆不定,使得这个粗砖围起来的院落显得神秘而妖娆,根本不像一个酒吧,反倒像个废弃已久的工厂。院子的大门,由一扇铁锈斑驳的钢门虚掩着,一个胳膊上戴着红袖章、留着小胡子的大爷在看门,里面隐隐传来低音炮的轰鸣。
大傻跳下车问贾航航:“喂,这个破地方跟个坟场似的,怎么看也不像个酒吧啊?”
“嗨,你知道什么,这是去年才开张的歼10酒吧,营业不到一个月,立马就上武汉腐败地图了。来过的人没有一个不说这里是全中国最牛掰的酒吧的。”
看门的老头瞄了他们几眼,就放他们进去了。进得院子,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停满了汽车,一个剃个锅盖头二流子模样的士兵把守着一座兵工厂似的大门,门口的招牌用霓虹灯拼起来的隶书写着“开往春天的歼10”。贾航航为每人付了二十元钱的入场费,四人鱼贯而入。进到酒吧内部,外墙是露出钢筋水泥的土胚,顶部是巨大的锥形钢铁支架撑起来的黑色防水幕布,场子里重金属的摇滚乐以机器能承受的最大分贝在疯狂地响着,像是要刺穿每个人的耳膜。
大傻搂着贾航航,嘴巴贴在他耳朵边上说:“这酒吧老板的老婆肯定是个开五官科私人诊所的,专长是治疗耳聋耳背,我都快要被震成聋子啦。”贾航航一边用他那膘壮的身躯挤开熙攘的人群为大傻等人开路,一边随着音乐节拍轻轻扭动,嘴里还哼着台上正在演唱的那首《无地自容》,根本没听见大傻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