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渔乡酒楼里,池塘环廊遍布,古色古香,颇具民族风情,许多外地客人都慕名而来,因此生意非常兴旺。兰月冰点了一个沸腾渔乡的招牌菜鹅卵石煮鱼,还点了芭蕉鸡、手撕羊肉、蒙古烧排和几个小菜。
路引:“点多了,哪里吃得完。”
“这是我早就预定好了的,这里生意这么好,如果不是提前预定,怕不容易找得到位置。这是典型的北方风味,在南方想吃还不一定能吃得到呢。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就多尝尝吧。”
酒过三巡,兰月冰的脸上有了红晕,操着京片子絮絮叨叨地和路引聊起了家常。路引发觉,其实兰月冰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冷若冰霜,人还是蛮热情亲切的。
这时,一个身躯庞大、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在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的瘦高个的搀扶下向他们走来,两人呼哧呼哧地喷着酒气,走近时,酒气都快喷到兰月冰身上来了,兰月冰的脸色自是不十分好看。那瘦猴走到兰月冰身边,假装一个趔趄,膝盖撞了一下她的腰。兰月冰眉头一皱,站了起来,“你这人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
瘦猴瞟了路引一眼,见他斯斯文文的样子,一口酒气喷在兰月冰的脸上,咧着嘴,露出满口的烟屎牙,“爷们我一直就这么走路,碍你事儿了?”
兰月冰脸色由红转青,“你怎么回事,没长眼睛是不是?!”
瘦猴:“嘿,爷们我没长眼睛,总比有些人没长心肝的好。我说兰总,去年你那一票儿玩得高啊,一下子害我赔了十三万!”
“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
那个喝高了的胖子指着兰月冰说:“妈的,我没见过你这么狠的女人,把那车皮青岛货全换成了厦门的死鱼烂虾,你他妈的真够狠的!”
兰月冰这时想起来去年龙生有一个业务员以次充好,把次品当上等货卖给了红桥另外一家批发行,被客户投诉闹事的事,那个业务员卷款潜逃了,至今没追到,公司白白损失了十几万。
兰月冰:“赔都赔了,你还想怎么着?”
那瘦猴抢说道:“今天我们就想要一个理儿,你跟爷们在这儿道个歉,这事儿就这么给结了。”
兰月冰坐了下来,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脸上恢复了冷漠。那个胖子借着酒劲把桌子一拍,吼道:“小样的,你以为爷们今儿就治不了你是不?”桌上的茶杯一下泼翻了,杯中的茶水泼到了兰月冰身上,她的胸前湿了一片,白色的毛衣上是一摊黄褐色的茶迹。兰月冰再也按捺不住了,站起来,一巴掌朝那胖子扇了过去。她的手掌挥到半途,突然间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自然是路引。路引把兰月冰一把拽了过来,拉着她就往门口跑。走到门口,路引飞快地从口袋中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往柜台里一甩,拉开门把兰月冰给推了出去,他也跟着迅速跑了出去。门刚“呀”的一声合上,就听见酒楼里一阵茶杯飞砸在地上的“乒乒乓乓”的响声和问候兰月冰祖宗十八代的骂声。酒楼的大堂经理见有人闹事了,连同几个保安把胖子和瘦猴围了起来。
路引拉着兰月冰一阵小跑,七拐八拐来到停车的地方,瘦猴和胖子还没有追过来。兰月冰甩脱路引的手,愤愤地说:“你干吗拦着我,那样的人就该扇他两个大嘴巴,实在太过分了!”
“兰总,你没看出他们是专门来找碴儿的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快点走吧,以免节外生枝。你喝多了,把车钥匙给我。”
“你就会和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我就不给,看你能拿我怎么着?”路引看见她一副怒不可遏又蛮不讲理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女人很可爱。
“万一那帮人冲出来就麻烦了。快,把钥匙给我。”
“你去把他们给我揍一顿我就给你,否则甭想!”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听见瘦猴那杀猪似的喊声,“这两个狗娘养的在这呢!”后面冲出来四五个人。
路引脸一沉,不容置喙地说:“拿来!”兰月冰听见那帮人的喊声,心里也开始慌了起来,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路引。兰月冰上车之后,路引飞快地倒车、调头,在瘦猴的酒瓶子砸在大切诺基的保险杠之际迅速把车开出了沸腾渔乡的门口。
车上了三环的主路,兰月冰突然间问他:“喂,你有没有本儿?”
“放心吧,我连拖拉机都会开,开这个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路上,路引尽闻到兰月冰身上百合馨香与酒气交织的味道,她不一会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路引把她喊醒,“你家住在哪里?”
“天通苑。可是我不想回家。”
“醉成这样不回家那怎么行?”
“咱们喝酒去。”说完头一歪,继续睡了过去。大切诺基上有卫星导航,路引随着导航系统的指示,往天通苑开了过去。晚上九点多,路上不堵车了,不到半小时,就开到了天通苑。他再次把她弄醒,她不依不饶地说:“去后海,我不想回去。”
路引叫兰月冰下车,她死活不肯,他只好把她给硬拽了下来。兰月冰脚一着地就觉得头晕眼花,头一扭就开始吐了起来,接着就要往地下躺。路引赶紧上前扶住她,用纸巾帮她擦了擦,把她抱了起来。他看见嘴角垂涎的兰月冰,正双眼通红、醉眼蒙眬地望着自己,在他怀里温顺得跟一只羔羊似的,平日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冷漠和风风火火的气势都不见了。他感到自己抱着的,似乎是三个女人的混合体,一会觉得这是叶小曼,一会又觉得是萧潇,一会又变成了兰月冰本人。他也略有醉意,恍恍惚惚地上了楼,用兰月冰的钥匙打开了门。
路引抱兰月冰走进卧室,把她放在床上,刚想喘口气,谁料她身子一侧,哇哇地又开始吐了起来,把枕头和被褥吐得到处都是。他只好把她抱到沙发上,把床上那些秽物清理掉,把床单掀了,然后找到干净的被褥,重新铺上。他找来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再把她放到床上去。
路引忙了半天,兰月冰终于睡熟,这时,已经是深夜一点了。他找了张毯子,来到客厅的沙发上,把毯子盖在身上,一躺下就睡着了。天快亮的时候,他开始做梦,梦里反反复复地出现叶小曼的身影,叶小曼笑得那么无邪,目光那么澄澈,还是当年那个在操场边上看他训练、一笑倾城的叶小曼。路引睡得正香甜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人在喊他,他睁开眼,见到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人站在跟前,恍惚之间把他吓了一跳,随即闻到那股清冽的百合幽香,定睛一看,却是兰月冰。
“路助理,不好意思,昨晚我喝多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兰月冰神色间颇为客气。路引见她酒一醒,恢复了常态,那像只小绵羊似的温顺荡然无存。他笑了一下,说了声不客气,别过脸,拉过毯子遮住了自己的头。
“那你再睡一会吧。”兰月冰说完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路引眯上眼继续睡,希望叶小曼还会出现在梦里。路引刚睡着,又被喊醒了,这时,兰月冰穿着整齐站在他面前,说:“路助理,起来吃早餐了。”
路引睁开眼看了看,天光透过窗户射在客厅里,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窗外秋末冬初的冷风吹过来,透过薄薄的毯子掠过他的身体,觉得有点冷,便爬起来走进卫生间。
兰月冰从厨房里端出来一锅面条放在餐桌上,冲路引喊道:“牙刷、杯子和毛巾是给你准备的,都是新的。”
“知道了,谢谢。”路引拿起那条洁白崭新的毛巾,毛巾可能是放在衣柜里久了的缘故,闻起来有兰月冰身上的那股淡淡的百合清香。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边上有宛若波浪的花纹,做工精细考究,不像是漱口杯,倒像是一件艺术品。牙刷的把柄是象牙白色的,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很有质感。路引心想,兰月冰外表看起来粗枝大叶,心思却着实细腻。
路引洗漱完毕走到餐桌前坐下来,兰月冰为他盛了一碗面条,里面有一个煎好的荷包蛋和几片火腿肠。
“好久没有在家里做饭了,冰箱里只有这两样东西,你将就着吃吧,别客气。”
路引尝了两口,觉得味道还不错。好几年了,他都没有吃过地道的家常菜,这碗普普通通的面条,在他看来,胜过高档酒楼里的任何美味佳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一点生辣椒。路引闷头吃面,依然保持着风卷残云的风格,不一会就把碗吃了个底朝天。兰月冰又为他盛了一碗。路引二话不说,不声不响又把面给吃完了。
“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去做一点?”
路引捂着肚子朝她摆摆手,“够了够了,再吃怕连路都走不动了。”
038 别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