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秋顿感头大,抓狂地道:“你们怎么就不肯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我堂堂晏家少爷,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非偷着摸着去做那见不得人的事?何况丁柔那么大年纪,我真心看不上。”
向吟歌捂着嘴咯咯笑起来:“表哥,虽然丁姑娘的年纪是大了些,你也不该这样说人家。万一人家对你有情,你岂不是伤透人家的心?”
晏秋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眼角盛着不易察觉的不屑。
向织舞瞧见了,双手掩在袖子下绞了绞,咬着下唇,心里涌上无限欢喜。她就知道,表哥是个再端正不过的人。
向吟歌也很满意:“就是,表哥你可不能对她动心。先不说她年纪有些大,与你不配,便说她孤身只影,来历不明,你们两人便不是良配。”
“说到哪儿去了?”晏秋不想再提,不耐地道:“我同她说过一句话没有?怎么就扯到嫁娶上来?”
向吟歌嘿嘿笑两声,挪动挪动身子,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瞧:“表哥,人家今日来是有正经事的。”
“哦?什么正经事?”
向吟歌的眼睛笑得像月牙,看看向织舞,眼睛里满是促狭:“姐姐,你确定要听吗?”
向织舞顿时红了脸,掩在袖中的手捏来绞去,犹豫了半晌,站起来朝院外走去:“表哥,你叫个婢女过来,我想更衣。”
晏府无女眷,其实并不尽然。府里还是有女人的,是一位腿脚不太好的阿婆,年纪一大把了,无儿无女,因着当年侍奉过他母亲,便留在府里养老。
幸亏有这样一位女眷,否则向织舞要更衣还真不成。晏秋差人唤来阿婆,带向织舞出去,自己则坐回院里的小石桌边,瞅着向吟歌乐不可支的模样,也笑道:“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讲了罢?”
向吟歌便正了身形,清清嗓子,认真地看着他道:“表哥,外面传你的那些话都是些浑话,你跟那丁姑娘什么也没有,对不对?”
晏秋刚要摇头,她马上补一句,神情极严肃:“表哥别敷衍我。我希望你跟我说实话,我们兄妹这么些年,这点情意应该有吧?”
晏秋愣了愣,心里顿时有些猜疑,面上却不显露:“没有。”
听到他斩钉截铁的话,向吟歌眯起眼睛,遮住那一闪而过的深思。既然他们俩没有什么,那便好。心思微动,勾起唇角:“我就知道,表哥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陪伴,继承家族香火。”
晏秋道:“那当然。晏家就我一根独苗,香火要是从我这里断了,百年之后我可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向吟歌便轻舒一口气:“表哥,你要娶个什么样的女子?心里有人了吗?”
晏秋朝后一倚,上上下下打量她:“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可跟你说,你小孩子家家,别掺和我们大人的事。”
原来在他眼里,她只是个小孩子。向吟歌眼神一黯,随即笑着甩开:“表哥还当我是小孩子?哼,人家马上要嫁人了,你休要小看我。”
晏秋便笑了:“哟,鬼丫头也到嫁人的年纪了?想要嫁个什么样的夫婿?让我猜一猜,嗯,你们小姑娘家就喜欢长得俊俏风流多情的,哈哈!”
向吟歌恼了,一摔帕子,不肯认输:“好好的,说我做什么?我们明明是在说你,要给我找个什么样的表嫂!”
“那你说找个什么样的好?”晏秋笑着问,把问题抛了回去。
向吟歌的眼睛顿时亮起来:“真要我说?我希望你找个对我好的,千万别找个醋坛子,到时候我要找你玩嫂嫂都生气。”
“她生气怕什么?”晏秋不以为意地道,“女人嘛,再厉害能翻出男人的手掌心?”
向吟歌听到这里皱了眉,满是失望:“表哥你居然是大男子主义,这样可不好。我舍不得把姐姐嫁给你了。”
晏秋一愣:“你说什么?”
“什么什么?”向吟歌猛地捂住嘴巴,左看右看,紧张地道:“难道我不小心说出来了?”
“哈哈哈!”晏秋大笑起来,“行了,别装了,你故意把你姐姐支开,不就是想跟我说这些话?”
向吟歌见他识趣,也收了那副做作的模样。正经地道:“表哥,你觉得如何?我姐姐温柔端庄,脾气那是再好没有,从小一块长大,这个不用我多说。姐姐她心里一直喜欢你,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嫁人的年纪,我试探过父亲了,父亲是同意的。”
晏秋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向吟歌便又道:“如今金家布坊来势迅猛,想必表哥早已感觉到了。我跟爹爹都觉得,这金家的目的不在于占领一席之地,他是想把我们大家都吃掉。表哥,我们联合起来如何?”
晏秋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笑了:“真没有想到,二妹妹竟然生了副如此玲珑的心肠。”
裕兴城里漫天的谣言不知不觉间变了。
“没想到丁大夫居然如此不知廉耻!”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看她长得正正经经,怎行事不干不净?”
有人唏嘘,有人感叹:“如此狠辣,也不知谁敢娶她?”
“哼,你是替别人白操心了。人家有如此手段,何愁嫁人?”
便有人附和:“是啊,她做出这样的事很显然是盯紧了晏少爷。此女如此狠毒,想必晏少爷难逃她的魔掌了。”
倒是少有人堵在晏府门口叫嚷着要人了,然而仍是有人在此间来来回回,目光瞄着晏府的大门,似乎要穿透大门望进院子里面,窥视内中玄机。
向织舞与向吟歌听着下人学来的话,心思各异。向织舞忖度着,不知那躲在暗中的人是谁?下手如此毒辣,坏了表哥的名声不说,连无辜的女子都受牵累。他可知这世道对女子之苛刻?如此行事,岂不是将人逼至绝境?想到这里背上的汗就下来了,依着此人高超精妙的手段,万一丁姑娘有个好歹,表哥岂不是难摘干净?不禁为晏秋担心起来。
向吟歌听到这里,却眉梢轻轻一挑,眼中划过一丝自得的笑意。扭头瞧见向织舞心事重重,劝她不要多想:“姐姐,如今流言已经对表哥无甚妨碍,你还担忧什么?”
“怎么没有妨碍?如今丁姑娘下落不明,不知此事还要演变到什么境况?”这流言一日一变,真让人放心不下。
向吟歌不以为意:“姐姐你想想表哥呀,他如今不必受千夫指被众人唾骂,也没有人堵在他家门口问他要人,进出都自由,你难道不为他高兴?”
向织舞见她不懂,不由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叹了口气。
向吟歌转转眼珠子,却想引转话题:“姐姐,你想不想知道昨日我跟表哥说了什么?”
向织舞脸一红,不由就有些嗫嚅起来,垂首看着自己并不修长但是葱白细嫩的指尖,浓密的睫毛微微发颤:“你们谈什么了?”
“我跟表哥说,叫他日后不要娶一个夜叉。”向吟歌眯眼嘻嘻笑着。
向织舞的脸更红了:“就,就只有这些?”
“还有别的哦,我还告诉表哥,有一个端庄温婉的女孩子十分看重他,敬爱他哦。”
“啊?!”
“嘻嘻,我把你的心思透露给他啦,姐姐你不生气吧?”
向织舞不生气,只是心里有点慌,还有点迷茫。这事不是她亲口说出
来,有些遗憾,同时也有些舒了口气的感觉。面对喜欢的人,总是难免有些束手束脚,什么都做不好似的。她有想过长大后跟他亲上加亲,可是没想到,这一天就来了。
她自见到晏秋的第一眼就不可遏止地喜欢上他,这些年来一直压在心底,不曾讲出来。不料竟被鬼精灵似的向吟歌看出来,还要替她做主。听吟歌说爹爹是同意的,那么……
“他怎么说?”向织舞有些紧张,虽然她心知结果不好向吟歌根本不会告诉她,既然肯跟她讲那就是好消息,仍是忍不住绞了帕子,死死缠住手指头。
“嘻嘻,表哥说啊,他的心思跟你一样。”
向吟歌心头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从心中升了起来。跟她……一样吗?她激动得喘气都有些重了,跟她一样,岂不是说他也喜欢了她很久?爱重她,珍惜她?
向吟歌看着姐姐开心的模样,也很开心,只觉自己做的那些事都值得了。脏了她的手怕什么?姐姐幸福便好。
“恭喜姐姐,贺喜姐姐!”向吟歌讨巧地合手拜了拜,讨喜糖吃的模样。
向织舞又羞又恼,少女的娇媚便一点一点,从剔透玉润的颊上透出来,延伸到细腻的颈子上,烧成一片红霞。
此时,丁柔与子归正坐院子里吃着午饭。面对面坐着,谁都不曾说话。
丁柔是因为性格冷淡,子归则是一改往日的没规没距,自从进了金府之后便突然食不言寝不语起来,认真端坐,斯文秀气,像自小受到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
两人静静地吃着饭,忽然,一滴鲜艳的殷红落到丁柔碗里,晕染在净白的米饭粒上,红得很刺眼。丁柔一怔,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血滴也落下来,砸在吃到一半的米饭上,噼里啪啦,很快染红了一小片。
第25章 丁柔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