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景临又咳嗽起来,二人方从回忆中惊醒。
连客初忽地笑道“听说今日苏幕遮……”于是便在景临期待的眸色中滔滔讲述着栖鄀斋发生的事。
忽听门外有人道“连公子,万里桥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即沧浪,故人来访!”
连客初与景临俱是一愣,连客初轻声道“他的人处会来此处?”
景临也摇摇头。
连客初走到桌旁,方开口道“进来!”
便有一人推门而入,先是向连客初揖礼,方道“小人名唤绮归,如今在彭淮打理生意,今日冒昧前来,乃是为先时我家主人的一个承诺。”
闻言,连客初眼睛发亮“他做到了?”
绮归点点头,向门外道“带进来!”
便有一小生入内,手中捧着一个长匣,未待绮归言语,便见连客初一个箭步走上前去,轻轻抚着古木匣子,嘻嘻道“这便是燕支吗,他真的做到了,燕支……燕支……”
燕支,竟是昌平杨家的燕支宝剑!当日苏慕言想要一观,最后却因种种琐事而未得,使苏慕言抱憾一时。没想到竟然会落到连客初手中,原来,当日在荒岛之上,连客初便已有夺剑之心,只是未曾付诸行动。
便是在床上虚弱的景临也抬头向连客初看去,心中也在为他高兴。
连客初失神良久,方向绮归道“替我向你家主人言谢。”
绮归躬身道“小人来时,主人曾言,这燕支宝剑本就是送给连公子的谢礼,若是连公子执意要谢,那便日后常来放鹤楼陪主人说说话吧!”
连客初此时情绪已然缓和,笑道“好啊,我若闲时,一定会去的。对了他一向不涉大宣之事,为何要你来这里打理生意,呃,你们这里也有生意?”
绮归道“两年前,在彭淮便开了间酒馆,名字叫‘归去来’,连公子若得空,还请赏光。”
连客初道“‘千金难换归去来’这可是你们放鹤楼有名的藏品啊,嘿嘿,这次你们带了多少来?我记得上次本想向秦晤歌讨要,哪知却被那冰人截了去!”
绮归嘴角一抽,那连客初口中的冰人,便是放鹤楼中最为敬重的瀛寰。
“只带了十壶来。”
“什么,竟有十壶这样多,哈哈,冰人啊你再怎么防,如今‘归去来’也要落在我手了。”
第四桥边,拟天新府。
第四桥,并非是一座桥的名字,而是一座小楼,拟天府也并非是一座洞府,而是一藏书阁。
苏幕遮随静昔一路前行,不言不语。静昔疾步前行,一路上便是遇到故人也没会停下点头。二人便来到了拟天府。
苏幕遮四处打量,见四壁环着书籍,不知其几千数,不由心中暗惊。
“你坐吧!”静昔回过身来,向苏幕遮道。
苏幕遮揖道“多谢前辈。”做落座。
“你可知,这把椅子,已有数年无人问津,我记得上一人应该是慕梓谦吧。”
闻言,苏幕遮道“慕梓谦?可是天水郡的谦谦君子?”
静昔师太道“你倒是有些见识,正是谦谦君子慕梓谦。”
苏幕遮苦笑道“在下虽常年不在大宣,对于一些风流人物的掌故还是略知一二的,这位谦谦君子可谓是名噪一时,我又如何不知?前辈将我与他并论,在下实是愧不敢当!”
静昔道“既要试题,还是公平些好,三年前慕梓谦初出茅庐,便来到龙盘诗社,当时我便给他出了三道试题,只是可惜,在第三题时却折戟,不知今日你能到哪一步。”
听到此处,苏幕遮不由心道“原来能与静昔师太论道之人,还有那位谦谦君子,只是他既然未成,看来此题定然极难,我须小心应对!”
静昔师太正欲起身向书架处,便听有人道“师父,郑先生请您过去,说是有要事!”
静昔师太眉头一皱“又有何事?好,我知晓了!这便去。”又向苏幕遮道“你且候着,我去去便来!”
苏幕遮起身道“前辈放心,在下晓得。”
便见静昔也不理苏幕遮,抬脚便出了拟天府。
苏幕遮这才回身看向来人,见是一个美貌的小尼,面上清秀又带着几分媚惑,眼中似有无限哀怨,惹人怜惜,不由一怔,心道“此人面相有异,不知可是何之许口中那个小尼姑。”
苏幕遮本非金融之人,便要回身落座,却见那小尼盈盈而来,向苏幕遮一礼道“可是苏居士?贫尼楚怜,有礼了。”
苏幕遮无奈,只好回礼道“小师父安好,苏幕遮见礼。”
楚怜忽地嫣然一笑,苏幕遮略微皱眉,心道“这个尼姑着实奇怪,不但取了个俗家姓名,还这般娇媚,怎看都不像是侍候佛祖之人,静昔师太如何收她做弟子?”心中虽有不喜,面上却不敢稍露。
楚怜道“苏居士定以为楚怜是凡间媚俗之辈,只是天生皮相,谁能躲得过?”言罢,竟有些伤感。
苏幕遮忙道“小师父只怕是误会了,在下绝无此意。”
“苏居士不必急于解释,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不提了。今日在栖鄀斋之事,我已然听说了,还未谢过苏居士。”言罢便向苏幕遮施礼。
苏幕遮连忙避开,道“客气了,这事事关舍弟,我不可能置之不理,与他人无关。”
楚怜四处看看,方要开口,便听静昔师太归来道“楚怜,你怎地还在此处,今日的经可念完了?”
见静昔师太走到近前,楚怜低下头去“师父,我这便去。”便不再看苏幕遮,转身便离去了。
静昔见她走远,才看向苏幕遮。“今日出题之人换了,你随我来,有人要见你。”
苏幕遮不明所以,也只好跟从。
二人行至一间客房,静昔推门而入,道“我将人带来了。”也不再交待什么,便匆匆离去,只留苏幕遮立在门前。
房内传来一老者的声音“是苏小友吧,请进!”
苏幕遮一入此房,便见软榻上卧着一个老者,面白无须,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正望着自己。而身边伏着一个小童,背对着苏幕遮。
苏幕遮见礼道“小子见过前辈!”
老者道“苏小友不必客气,老夫郑浑,今日冒昧请小友来,不过是想与小友一同品茶,只此而已,因此小友不必多虑。”
郑浑?竟是履道九老之一的郑浑到了,难怪今日连静昔师太都要退让,原是如此!若是郑浑,那么他身边的小童,便是米洗风了?
果然,米洗风笑眯眯回过头来,跑到苏幕遮身边,拉着衣袖道“大苏哥哥,今日师父唤你来,可是有好处的哦,嘻嘻,虽然是师父不让我说!”又向后看了看“两位漂亮姐姐怎地没有来?”
苏幕遮笑道“她们都在侯府,你若是想她们,便可去侯府看她们啊!”
米洗风皱眉道“可是师父不让我去!大苏哥哥,你帮我求求请可好?”
未待苏幕遮回答,郑浑道“风儿,你要乖乖呆在第四桥,不要乱跑!”
米洗风苦碰上脸道“可是这龙盘诗社中可没有什么好玩的,师父你又不让我去和怜姐姐玩,也不让我去找月姐姐,只一味读书,有什么意思?”米洗风还要再说,见郑浑冷下脸,只好低声道“连师父你也说过‘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那我便更应多出去看看啊!”
闻言郑浑笑道“哈哈,你这小滑头,还记得这句话,看来为了对付为师,你是没少下工夫啊!”
米洗风吐了吐舌头。
郑浑看向苏幕遮道“苏小友,让你见笑了。这孩子自小和我在一起,没大没小的。”
苏幕遮道“贵师徒之间感情甚笃,何来见笑一说?”
郑浑笑道“风儿,就凭你一句‘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一句,为师答应你,你可以随着苏小友一起去侯府,不过最多十天后,你便要回来,可明白?”
米洗风欢然道“真的,多谢师父!”
郑浑道“你且去准备,我与苏小友有话要说。”
闻言,米洗风快步出了客房。
苏幕遮正是一头雾水,不明为何郑浑将米洗风交给他,便听郑浑道“风儿这孩子一直跟在我身边,哎你是知道的,陪着我这老头子有什么意思,不如让他去见见外面的世界。旁人都道风儿是个小神童,却有谁知道,风儿也很可怜……”
说到此处,郑浑自嘲一笑“让小友见笑了,人老了,便爱说些闲话。来苏小友,尝尝我这茶!小友可猜猜。”
苏幕遮笑道“前辈叫我阿遮便好。”端起向前的茶碗,道“请!”
郑浑眼中期待,却见苏幕遮闭上沉思,良久,郑浑轻声问道“如何?”
苏幕遮语声迟疑“这,可是小龙团?”
第九章 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