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位辛北固,可当真是一代奇人。
四十年前,上党郡早已沦陷为西戎的领地,年仅十四岁的辛北固连夜出了上党,并参加了是年的科考博了个状元,后授职一小官,出了京师咸郡。
在政两年,政绩卓然,一路升迁,官累至正三品的中书令。后多次上书要收复失地,与西戎开战,朝廷不允,辛北固便自请为上党牧,为正五品,不待朝廷答复,便领着府中一干私兵向上党郡奔去。
三年后,辛北固自命起义军首领,在上党郡搅乱风雨,愣是凭借起义军将西戎打出上党郡,不费大宣一兵一卒。
而后,与大周战火点燃,辛北固不待休生养息,领兵南击大周,自此辛北固之名大振。
后来,不知何人翻出了辛北固“归正人”的身份,又罗织些罪名,将辛北固一贬再贬,从此不复。
所谓“归正人”便是原在沦陷地受西戎统治后又返回大宣之人,纵使辛北固人品无瑕,却终是他此生污点。
以状元之才,行名将之举,只怕纵观史书,也不过辛北固一人而已。苏一白虽与他齐名,却始终不敢与之相较。
今日突然提到四绝,想到辛北固生平,不禁唏嘘不已。
苏慕言道“男儿当如是,这位辛将军当真是我辈楷模!”眼中不禁流露向往之意。
苏幕遮“咳咳”道“小言!”
苏慕言一愣,头去,心道“这下可惨了,居然当着老头子面夸赞辛北固,这可怎么是好?”不由拿眼睛悄悄盯着苏一白。
却听苏一白道“正是,辛北固也是我最欣赏之人,没有之一!小言日后定要做辛北固那般的人物,切莫给我苏一白丢脸!”
苏慕言嘻嘻笑道“爹爹老头子放心,小爷可是……”
苏一白敲了他的头“你是谁小爷?哼,不知所云!阿遮你继续说,这白芷生为何这般受推崇?”
苏幕遮道“我听家师提起过,这位白女侠所练的是秋水神功。秋水神功易练难精,只是两年前家师见她时,发现她已经练至第八层‘秋水归梦’,若是再进一层,达到‘秋水长天’,便足以与家师分庭抗礼!因此家师方道她是四绝之下第一人!”
闻言,苏一白叹道“若是如此,日后想要对付九流山便更加难了。”
苏幕遮道“父亲是想趁着白芷生还未达巅峰时,拔掉她的羽翼?”
苏一白看了他一眼“我正有此意。”
苏幕遮皱着眉头道“只怕不易!”
苏慕言惊道“爹爹老头子,大哥,你们疯了?竟去招惹这么可怕的人?”忽地嘻嘻笑道“不过我倒是同意老头子的话,趁他病,要他命,若是待她羽翼丰满,我们也再无机会了!”一言出,杀伐气出。
苏一白哈哈笑道“好,不愧是我苏一白的儿子,便该如此!”
苏幕遮道“你们,决定了?我,并不认为你们能在白芷生手下讨得好处!父亲,三思而后行!”
苏一白道“阿遮,你什么都好,就是做事不够爽快,问总是瞻前顾后。”
苏幕遮一窒“也许这便是文武的差别吧!”
见苏幕遮情绪低落,苏一白道“此事不急,还是等我过完寿再谈吧。”
苏幕遮点头不言。
苏慕言道“大哥,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若是能突破,只怕白芷生早就成就四绝了,如今一直默默无闻,便说明她其实还在‘秋水归梦’的境界啊!”
苏幕遮摇摇头,不再言语。
苏一白也寻些其他话儿说,一时之间其乐融融。
夜月初升,苏家兄弟尽都退去了,清流居内唯有苏一白夫妻二人。
苏一白看着妻子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不由开口道“阿遮这次回来,就不要让他走了,这孩子自小长在外面,也没有时间与他多亲近,如今他也大了,我们做父母的也该好生陪陪他了。”
苏母无言。
苏一白只好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放不下吗?”
苏母看着他,良久道“我只知道,因为他,我儿子死了!”
苏一白一窒“你,你怎能如此想?”
“不是吗?如果我儿子还活着,定比什么苏幕遮好上百倍!”
“够了!”苏一白怒道“今晚我去书房,你先休息。”便匆匆而去。
望着苏一白离去的身影,苏母眼中含着泪水。忽地看到桌上苏幕遮送的那只锦盒,拾起来,便丢了出去。
远远听着荷心道“夫人,你怎么了,呀!这是什么啊?好香!”
苏母无力道“送你了,你退下吧,不用你来侍候!”
荷心应道“谢谢夫人。”便退下了。
苏母独自坐在房中,泪眼朦胧中,似乎看到一个五岁的小娃儿在窗下忙碌,便轻轻起身走到窗前,便见那小娃儿,正费力地在地上挖着土,不由问道“你在做什么?”
那小娃儿回身道“母亲,孩儿明日便要随师父去山上了,这一去不知要多久。孩儿想念母亲。”言罢,便低头拭泪。
苏母不动不言。
那娃儿又道“孩儿听先生说,只要在母亲的窗下种下萱草,等日后母亲想念孩儿时,便可闻到萱草的香味,便不会因思念面感伤!”
苏母闻言,喃喃道“北堂幽暗,可以种萱。”
“是啊,先生也是这般说的。”
苏母忽地失声痛哭,冲出房门,向那小小身影冲去,只是方到跟前,却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小孩子,唯有一株细柳。
苏母蹲在地上,眼中泪水再也停不下来。
苏一白端坐在书房中,沈鼐便立在对面。
“这么说,你们回来时遇到不明人物刺杀?”
“是的,大哥,我无能,没能擒住他们。”
苏一白沉吟道“他们的目标是阿遮?”
“是的。”
“阿遮素来低调,怎会有人想要杀他?此事定要严察!鼐,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
“大哥尽管放心。还有,同两位少爷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人,叫连客初,我怀疑他与连弼有关,只是苦无证据。”
“连客初,连客初。算了,连客初的事你不要管了。”
“是。”
待沈鼐退下,苏一白喃喃道“连客初不就是他的儿子吗,听说他与三殿下交好,他来,所为何事?”
忽地高声道“去将沈鼐找回来!”
不多时沈鼐至,不解道“大哥,怎么了?”
“我问你,连客初可是独自一人?”
沈鼐一愣,道“不是,还有一人叫景临,只是他并无可疑之处。大哥,怎么了?”
“景临,景临!”忽地目射精光“三殿下,段景临。”
沈鼐大惊“什么,他是三殿下?我今日还,还将他二人赶走了。这如何是好?”又道“他一直缠着大少爷,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苏一白道“你说他缠着阿遮?”
“正是,初时我还在奇怪,原来如此。”
“三殿下微服而来,你不可声张,另外派人暗中保护他二人。”
“是!”沈鼐应道,良久又道“那么,那个连客初真的是连弼独子?”
苏一白点点头“看来风波要起了。”
苏家兄弟先是去查看浅浅尧儿叶莫莫三人情况,又说了会子话,便各自睡去。
次日清晨,苏慕言依例早起,让小厮给何之许送了封信,约他在栖鄀斋见面,畅会别情。
又与苏桓聊了会,便径自去了。
苏慕言独自坐在雅间,唤酒保上了七八坛美酒,见何之许未来,便自斟自饮起来。
待酒微熏,何之许方姗姗而来迟。
见苏慕言已喝了小半坛,忙是上前道“我说十二少,劳驾您老下次约我时能不能过了晌午?这太阳他老人家都还没睡醒好不好?”
苏慕言哈哈笑道“是太阳没睡醒还是你没醒?”
何之许眯着眼睛道“有区别?”
苏慕言不接言,反而是给他倒满酒,道“来,喝,小爷今日高兴!”
何之许无奈道“你找我来,是为喝酒?”
苏慕言点头“不然呢?”
“十二少,我们上次分别,便是在这栖鄀斋吧!我记得那时是有人将你约去了,然后,你第二天便影也没了?怎么,不会是真是外面有一口,要找你负责吧!否则你怎地跑得比兔子还快?”
苏慕言放下酒碗“胡说什么,小爷是这种人嘛!”
何之许挑着眼睛看他,一脸不信的样子。
苏慕言一窒“哎,约我的是叶小姐,她与卫廷琚两情相悦,求我成全。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何之许点头道“的确是下下策!”忽地站起“什么?姓卫的小白脸竟敢横刀夺爱?娘的,老子这就找他去,敢抢我弟妹?”说着便要夺门而去。
苏慕言慌忙将他拉回,陪笑道“哎哎,之许啊,你先别激动,这事我也同意,你就别掺和了。而且,嘿嘿我大哥回来了,哈哈!”
何之许愣道“这事你大哥也知道?”
“是啊,来来,此事休提,我们今日一醉方休。”
何之许见他无事,便也平复下来,与苏慕言推杯把盏,拼起酒来。
第四章 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