昳雪在地狱的大火里辗转反侧,她的灵魂和肉体一次次受着洗练,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有一个声音让她醒来,去结束这场由自己引发的战事,可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要醒来,只要一直不醒来,就不用再去面对那么的纷争,什么八歧大蛇,什么百姓黎明,谁的江山社稷,谁的尔虞我诈,统统跟自己没关系。
可是她还是挣扎着张开了嘴,吐出一口淤积在胸中的浊气,缓缓睁开了眼,她不能放任外面的事情不管,如果自己不管了,他们会怎么样,自己爱的人该有多么的伤心,昳雪摸了摸自己身后的第十条尾巴,嘴角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这第十条尾巴,只是在于传说的一个存在,因为没有哪一只狐狸真的修炼出来过,哪怕自己作为这世间的第一支狐狸,也是从来没有想过这第十条尾巴可以长出来,因此,也没有人知道这第十条尾巴代表着什么,想来不会是什么功德圆满,羽化成仙的象征,因为自己是个魔,上古的魔,和天地同生的魔,是怎么也不会存在功德圆满这么一说的。
昳雪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这头发也不像以前那样是红色黑色相间,而是黑红渐变,黑的浓烈,红的灼热。她招手,将地狱的业火化成自己的战袍,伸开手掌,有重火莲花慢慢绽开,然后花瓣纷飞,竟是化成了一把剑,一把可以斩断一切的剑,苍生不惧,鬼神无畏,遇神杀神,遇佛斩佛的剑,她缓缓地起身,脚踝处的牵魂铃清脆的想了几声,她知道,是墨在不远的地方,还有流岚,紫月,他们都在等着自己,都在为自己担心。
八歧大蛇,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如若不行,哪怕是同归于尽,自己也要将你斩杀在自己的剑下。
八歧大蛇此时正在默默的看着昳雪跳下去的地方,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有一种忽然不明自己这么久以来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感觉,明明自己一步步的将她逼向了绝境,一步步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是他从未有过这种失落,是一种心和灵魂被掏空的感觉,仿佛地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活下去的勇气一般。
他忽然很期待昳雪再次活过来,就像之前一般,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不后悔像从前一样,因为从前自己知道她还会活过来,不管自己等待多少时光,多少岁月,她都会再次来到自己的面前。而这一次,自己不确定昳雪是不是还能再次活过来,狐狸有九条命,而自己似乎已经夺去了她好多条,数一数,好像足足九次了。八歧大蛇忽然着急了,九次了,这次她不会再活过来了,不会了。他开始反省,为什么自己一定要统治万物,为什么和昳雪一直对着干,为什么要逼她去死?只是因为他爱着别人吗,还是因为自己爱不得,所以才生了恨,才想用极端的手法正明自己的存在,好让她能够看自己一眼。
于是,他跪倒在地,不住的哭泣起来,不再去管在场的还有什么人,还是什么魔,也不在管什么君临天下,什么一统江山,他已经对这些没有兴趣了。他现在只希望昳雪可以忽然重生,然后给自己最后一击,同归于尽也好,被她杀了也罢。
忽然间,他面前的大地开始摇晃起来,磅礴的大火冲破了天际,八歧大蛇不禁眯起眼睛来,用手挡在面前,看到大火之中缓缓升起了一个身影,正是九尾狐昳雪,她变了,变得更加妖娆,现在可能不能再叫她九尾狐了,因为她身后摇曳的尾巴,有十条。每一条的尖端,都像是在燃烧着,她的发尖也像是在燃烧一般,不,还有衣摆,她整个人都真的在燃烧着,是的,燃烧,用生命在燃烧,她每向前走一步,都能感觉到生命力的流逝,然而这样的燃烧换来的是无比强大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八歧大蛇忽然就兴奋了起来,他欢呼着奔向提着血红色长剑,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昳雪,他把自己的尾巴尽数脱落,化作一把青黑色的重剑。狂笑着:“哈哈哈哈,你终于还是放不下,放不下,哈哈哈,你还是来找我了,你和我才是绝配啊!”
“蛇啊,你不知道,我是必要取你性命的吗?”昳雪举起那把血红色的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带着划破苍穹的戾气。“今日,不是你死,便是你我同归于尽。”她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依然五花大绑,已经不想去分辨他们脸上是什么表情了,因为已经没有必要,她感觉的到自己不断流逝的生命力,哪怕自己没有和八歧大蛇同归于尽,也活不长就的。既然注定是这样,自己何必再给自己增加什么心理的负担,他们关心也好,开心也罢,今日之后,真的就再也不关自己的事了,多年以后,估计自己是谁也不会有人记得。
“我知道,我知道啊。我就是等你来杀我,来和我同归于尽,不然我怎么会没有动他们分毫,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着,你最后还是属于我的,我的!”八歧大蛇已经疯癫了,他挥舞着自己的重剑不住的向昳雪砸去,不管什么招式不招式,只管用尽力气,他被昳雪的剑花划得遍体鳞伤,却不住的向她靠近,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明明知道前路是毁灭,却依然不曾有丝毫的动摇。
身后,被束缚着的众人忽然挣扎开了那用法术凝结的绳索。因为施法的八歧大蛇已经奄奄一息,已经没有力气再维持那绳索,只能任凭他们挣脱,向自己冲过来,自己的剑在昳雪的胸口,昳雪的剑在自己的胸口,伤口燃烧着熊熊的火焰,灼烧的自己的灵魂都开始颤抖。
流岚,九天,锦夜,紫月,墨,各自使出了自己最有力的一击,他们要八歧大蛇死,不是碎尸万段,而是灰飞烟灭,然而那些攻击统统没有用,因为昳雪撑起了结界,她看着众人开始笑,笑着笑着便开始从脚下燃起火焰,她说:“因我而起的事情,也只能因我而灭,我不允许你们插手最后的死亡宣判,杀死他的,只能是我。如果还有来生,让我们做个普通人再相遇吧。”
地狱之火结成的结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他们只能看着昳雪和八歧大蛇被一点点烧成灰烬,却无能为力。
果然,是同生,共死。
殊途,同归。
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