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迟迟未到,府里人窃说,皇帝此时忙于安抚民心,无暇顾及。边疆战局炉火纯青的日日上演着,王爷此次的亲事再无隐瞒,东城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远在西郊外的姐姐兴许也听到了风声,却不知嫁入府门的人却是离家出走后被困王府的妹妹。
喜庆传播到了大江南北,众所周知当年隐凌居士的妹妹“隐梅”还存活于世,自己却是被一封诏书昭告天下因于劳力伤心因病而终。民间惶恐之噪销声匿迹,敏感处当机立断被假象掩埋。
雪花红梅飘,安华对装饰之说从不过心,我甚爱红梅众所周知,她也摘了几枝插在五彩陶瓶中,见着红,尽无味。我很悦心陈叔为我找来的丫头儿,她比汐玲更会察言观色,也不像湘如那样封闭自己与他人不甚来往,若不出意外,陈叔的班就让她接上了。
“娘娘,婆子来了!”我慵懒的靠坐在床榻,仰望天花板,目光迷离。来就来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奴才萧珍叩见娘娘!愿娘娘福安!”声音沙哑而黏稠,我斜眼一瞟,正跪在地上,闻声如老者脸上却无皱丝,“,快请起!您就是宫里派来的嬷嬷?”
“是,娘娘!从今日起,奴才就为娘娘讲究皇家事宜!”她不紧不慢的说。
“安华!”
“娘娘,奴婢在!”
“昨日王爷差人送来的安徽屯溪,泡些来为萧嬷嬷看茶!”屯溪色泽绿润,冲泡后汤色绿明,香气清高,滋味浓厚醇和,是绿茶中的极品。
“多谢娘娘赏赐!”我以为宫中人看重的势利她会动心的折服,说些好话,这般仅仅有条,却是在我意料之外。不禁对其刮目相待。安华退后,嬷嬷率先讲了起来。
“这皇家礼仪是祖先硕大精髓之一,象征国家的昌盛与繁荣,体现民族魄力……”嬷嬷念念有词,口若悬河,我似懂非懂的听着,昏昏沉沉。哪来的这些约束人的规矩,规矩还都不是历代没事找事儿的人定下来的,如姐姐所说繁琐的事还真不太符合我天生散漫的性格。
“娘娘,请您宁神听着!”嬷嬷见我听得打起了瞌,高声道。我迷迷糊糊的被这一声吼吓得情形,心里有气,还不知发生的什么事儿,打扰我安睡欲要发作,却见身旁手托茶杯埋头蹙着的安华一声不吭,换做以前,她是第一个站出来为我说话的人,完了,难道是!
我立马翻爬坐起,一动我就后悔了,似乎撞到了什么坚硬而柔软的东西,这不是肌肉的触感么?定眼一看。不看还好,一看魂飞魄散!代王稳稳的接住了我捎点骇得侧倒下的身子,目色振振的盯着我,我们之间这距离再近不过了。
我适应了下突然清醒后给身体带来的酥麻感,挣脱他的臂膀,什么时候的事儿,安华怎都不通传?这下糗大了,我慵睡时如面瘫的模样是不是很好笑?
“臣妾叩见王爷!”慌忙之中,缓过神来行礼。
“怎不用心听萧嬷嬷讲呢?“无半分责怪,无半分不悦。
“回王爷,臣妾出身民间,自由散漫惯了,面对对这些套索似的规矩也是情非得已,若要一两日就能改过,臣妾真的做不到。”我不加掩饰的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来人,准备一间厢房,好生打理。萧嬷嬷,依本王看今日您赶到王府,满身疲倦,何不稍作歇息,反正离婚期还有些时日,择日再授教吧!您看如何?”我如同遇见救星一般投给他一个我从未有过的妩媚的一笑,他看得陌然,竟是摇头。我对他眼里的目光不以为然,心甘情愿的向他鞠了一躬:“多谢王爷体恤!”
夜风习习,屋内烛光耀耀,耐不住打从心底里厌恶的檀香不自然的气息,白日我以心神不宁为由拒绝了与王爷同进午膳,吃了点甜糕便在房内昏睡了一整个下午,一到夜晚却后悔,没了睡意,传说中的失眠。
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是最孤独的,伤感三分,悔恨三分,不甘三分。迎着凛冽的寒风突然自嘲起来,要是以前,这个时辰我早已经窝进了温暖而舒适的被子里,没人打扰,而如今却因为无能的挣扎扰得心慌意乱,想要反抗,而我又如何反抗得了?借这寒风洗刷内心的恐惧。
“不是心神不宁吗?”怎么又是他,痕的声音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又是恩也是很。
“与你无关!”是你错在先,我不会留一丝情面。
“何时学着如他一般冷傲无情,还在怨我?”
我背对着他,不愿见到他,不知道如何面对。
“午时请你一起用膳,安华说你身子不适,我还真为你扭了把汗,现在看来是我多心了。”他的语音时高时低,听不出任何语气。他顿了顿,一声叹气又道:“你以为我愿意吗?七年前亦是如此,我也想问自己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这让我置身火海的权势?为了这肮脏的荣华富贵?为了这微不足道的虚荣心?可笑,七年前我的心就随她而去,我还在乎这些?若是她在天有灵这一切自会定断。”语音在空中回荡,无尽的悲凉与无尽的愁怨交织缠绵。这漫天星辰的夜空变得更加黯淡。
我突然转身,怒吼道:“这还是我的不对了,是吗?提起你的伤心往事,我应该向你赔礼道歉?哼!最先是你帮助了我,可你别忘了,你可我害惨了,是你赐予了我永远逃不出这牢笼的命运,也是你赤裸裸的断送了对爱情的最后的守恋,我们扯平了!”我难过的心如万千针扎一般的雨下,再多的吼叫都平息不了我心中的怨恨,泪水如滔滔江水绵绵不断的流淌,若像血流不止。
而他却对我的哭声置之不理任然以猜不透的口吻说道:“我提醒过你,是能怪你自己,怨不得我,他生辰那日你若是听了我的劝,现在你便是高枕无忧了。后果是你自找的……”听到他提起我更来气,也不顾打断他的话:“你又没有告诉我原因,我怎么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要是当初你明言,我宁可残废双腿。也不甘受这般苦,你现在提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不知是我说得他无言以对,还是别的,他沉默了,死寂一般的沉默在我与他之间蔓延,直至将我们二人包裹。
我缓了缓激动的情绪:“不为自己开脱了吗?那次你不带我去散心,你觉得我就回不去了?我现在只能认为你当初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接近我而找借口!说什么我很像你曾经的故人,别唬我了。你记着,你亏欠了我的一生和一生的幸福!”他那不生不气的语气我也学会了。
我看不穿他的神情,因为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痴痴地望向远方,望向“惜梅”坐落的方向,我也平白无故的随着他的视线望去,什么都没有,一片不见边际的浑浊的黑。
风,越刮越大,刮过了沉寂,像是下大雪的征兆,受不住的寒风,我转身离去。留他独自领受。黑暗处的一双夜莺的双目死死的盯着这个方向,我毫无察觉。
三更时,安华已睡醒了一觉,章着油灯打着哈欠进来:“娘娘,还未睡下,这已经三更天了,我想着您这儿的炉火可能灭了,就过来添些黑炭。”安华脸上的遮不住睡意,硬撑着向炉子里夹着火炭。
我不忍心,我一人便算了,还害得她也睡不安稳,劝道:“我又不是不会添加炭火,你看你大冷天的不呆在房里好生睡着,跑这儿来添什么炉火,我还不至于连这儿活儿都干不了,听话,回房睡觉!”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不想用命令的口气来施压于你们,还是回去吧啊!”她听着我这话也不反驳,却还是关切的哆嗦了几句:“夜里相比白日更冷,我为您多叫了一层棉被,往日您时常会犯夜痴,千万要记得别熄灯,还有……”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在,别的不行睡觉我还是在行的,安华,你就别婆婆妈妈了。”我连手带脚的将她推出了屋外。
刚要抬脚跨过门槛,头一晕,身体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耳边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渐近,只听得安华颤抖而带着哭腔的呐喊声:“娘娘……娘娘……”全身动弹不得,听得见却发不出声。
“来人啊!快来人啊!娘娘你怎么了?刚还好好的啊!娘娘……”安华还在喊着,最后的意识是我脑袋一沉,不省人事。
第二十一章 责与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