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帝都皇甫一族以精兵三万攻雍州边城。
六月初二,得知帝都即将攻城,言柒亲领三万擎龙骑自瑾州转回雍州,瑾王听禹携万俟尘、殷明玉及一万白羽军随行。
行在大军之中,言柒听禹并驾,两人雪衣墨发依旧,相互无言。
深山之中空气清新,本就是夏末,林中更是清爽,填了秋日的微凉,让人心中多了几分平静。
“不如这样,此次去了雍州,我们……”冷不防言柒递上一句话,又毫无头绪的断了声音。
“我们?”听禹侧目不解的看着他。
“我们……”
“嗯?”
“我们……”皱眉犹豫着后话,言柒嗫喏了许久,终于说了句:“等到了六月廿八,就是雍州的雪花节,我们一起去看看。”
“雪花?”听禹一听,顿时觉得惊奇,惊奇之余一下拉来言柒的马缰,“夏天的雪花?”
“对。”
“夏天会有雪花?”
“嗯。”
“当真?”
“当真。”
“可是……”
“你再扯,马儿该撞上了。”
赫然回头,两匹马的马颈交缠到了一起,听禹骇了一跳,迅速拉起了马缰,将马停住,却不料就是这么一拉,套在马颈上的项圈勾住了言柒马上的马缰,听禹本能松开了缰绳,却不料就是这一松一紧,马儿不知怎的一个用力,马缰唰的脱开了听禹的手。
“呀~”
随着一声惊呼,听禹座下白马前蹄扬起,连带着言柒的马也骤然不稳,失了前蹄。
白马一声嘶鸣,听禹已经被马的冲力脱离了马背,一旁言柒亦然,两道白影如风般从空中略去,外加一声石破天惊的叫声。
旋即脚尖触底,言柒立稳脚跟,望见对面飞来的人,言柒玩味笑开,张开双臂将那人接近怀里。待怀中的人气息平稳了,那两匹马也被左右侍卫稳住,言柒松手,轻轻拍了下听禹的肩膀,俯首伏在听禹耳边,低语一句。
“去雍州一路,就如这马,远不得,更近不得。”
听禹目光收紧,在林子尽头聚焦。“我知道。”
“我想一会就有好看的了。”从侍卫手中接来两匹马的缰绳,其中一支递给听禹,随后提声道:“到前方河边,全军歇息。”
“是。”
行有半刻,天色就已经黑了下来,不远处传来涓涓流水声,全军便停在了河流边。
“全军在此过夜,等天亮继续行军。”靠在树上,言柒面向月光,感受着月色的微凉,他的声音也是凉凉的。
“你放心?”听禹坐在他身旁的石上,仰头望着他。
言柒摇头,抬指挡住皎白的月光,他勾唇轻笑。
而这一笑,正巧入了她的眼。听禹凝神,目光划过他微扬的眼角,望向他唇角的弧度,有月光顺着他的指缝流泻,落到他的脸上,让那笑容更加妖冶。他,似乎对今晚的事有很大的把握,又像是没有一点把握,但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能够安安心心的交予他一切。
“听禹,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会这么放心的把所有事都交给我?”
凉凉的声音传来,听禹惊觉一道实现落到自己脸上,收回视线看向言柒,正巧撞上他戏谑的眼神。
四目对视,听禹沉默许久,这才迟钝的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又过许久,当言柒以为她不会再说话,就要往军中走时,听禹缓缓起身,靠在了树的另一侧。
“我也不知。从一开始,让我失了母妃的是你,给我一刀的也是你,伤我瑾州数万兵马的还是你,可见你这个人的人品,的确不怎么样。”重音落在最后一句话,听禹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言柒有些艰涩的表情,听禹继续笑言,“可是能怎样呢?既然选择了,选定了,就该坚持。”
言柒笑笑,扶着树干脚步一旋,立定听禹面前。“买定离手,接下来的事,我自会让你放心。”
“哦?”尾音上扬,听禹不禁好奇。
“我们来赌一场,今日,想必今夜青州大军该经由此地,看先擒住青王的是我雍州还是你瑾州。”
“输的一方要如何?”
“你若赢了,我应你三个条件,若你输了,便给我一样东西。”
“东西?什么?”
“到时再说,不会是你给不起的。”
“好,一言为定。”听禹向言柒伸出一只手。
言柒失笑,伸手与那掌心一拍。
“何时阴天了?”听禹偶然抬头,竟然已经看不到月光,漆黑的夜晚就连一点星辰的光亮都没有。
“怕是又要下雨吧。”言柒抬头望天,眸中闪过某种难以说清的暗光,“变了也好,只要别是一场雨一场凉。”
“不过,似乎秋日更适合战场。”
“秋天啊,除了战场……还有中秋呢?中秋……该怎样?”
一段一段的话硬是被言柒凑成了一句话,听禹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皱眉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中秋怎么?”
“中秋……无事……去歇会罢。”
意味深长的看了言柒一眼,听禹装作无事的灿然一笑,垂首朝军中走去。
子时方过,军中篝火已经燃尽了大半,围着河流休息的将士已经进入了梦乡。
万物归寂之时,月华流泻一地,从云间流淌到大地,安详的洒在每个人的身上,偷走了每个人的呼吸。
“前面是哪里?”说话声音极小,夜满楼指向不远处的一处小山坡。
“是络山。”欧阳七兵俯首答。
“青州必经之处?”夜满楼狭长的眼眸上挑,似有一丝趣笑自眼底深处划过,“今日行的够晚了,我看今夜就且在林中将就一夜吧。”
“是。”
话音落下,众军收起了手中兵器,散步进入了前面的小树林。
夜满楼与几名手下行在林中,几人脚步轻小,周围只有微风拂过时树叶窸窣的声音,在林子深处只有月光穿透树叶射来的光亮。
“半夜三更的,这林子里便是有野兽,也该睡下了吧?”负手行在最前方,夜满楼兴致满满的欣赏着周围的夜色,即使是漆黑一片,他也看的饶有兴趣。“不过……好像有人在等我们。”
饱含磁性的声音落下,林中似有轻微响动,不过眨眼,一行人眼前落下几十道暗影,各个身着黑衣、黑纱遮面。
夜满楼身后随从几人立刻警惕起来,迅速抽出手中兵器,指向来人。
“你们是谁?”夜满楼身后一人手执长枪,眸中狠光乍泄。
“杀。”
二话不说直奔主题,不愧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夜满楼心中叹道,也不知这是谁家训练出来的。
还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自家将士已经冲出与那几十黑衣人厮杀。
刀枪反射出月光打在他的脸色、晃花了他的双眼,差一点他都以为这天已经是白天了。
夜满楼一声嗤笑,随便靠在一棵小树上,他嘲笑般的道:“没想到,堂堂雍州竟然也会用这些小手段,真是登不上台面。”
“若不是这次的小手段,我还真不知道,青州这招调虎离山。”
话音及近,黑夜中一抹白影由小逐渐放大,白影一步步悠然走近,最后停到夜满楼身侧。
啪的一声,手中纸扇合上,言柒指向一团打斗之处,唇角轻扬,眸中反射出淡淡的月光,“若非今日与瑾王一赌,怕是也难见夜世子。”说完,言柒似是想到了什么,话音一转,纠正了一句话,“不对,如今该叫、夜王。”
“七世子倒是消息灵通。”夜满楼脸色倏地一凛,随即放松,一揖欠身还之一个温和的笑。
“哪里哪里,不过是道听途书罢了。”言柒也一欠身,纸扇遮住了那一瞬冰冷的表情。
“谁人不知七世子身边的暗卫呢?对世子尽忠职守、对外人不卑不亢,不论雍王后如何严刑逼供,暗卫始终一字不露,这般效忠,满楼叹服。”夜满楼有意无意的叹息,似是惋惜,又似是赞叹。
严刑逼供?这他倒是不知,想必也是暗卫不肯透露,于最开始,就灭了风声。
“看样子,七世子还不知?”
“的确不知。”
“满楼还听闻,雍王后已经派出精兵两万,阻截雪羽骑。世子不会又不知吧?”夜满楼似讥似讽的看着言柒故作淡然的表情,“看来那些暗卫也不怎么样才对。”
“我之暗卫拼青州之锁魂,必然是我方惨败,本世子岂敢自大。”
“既然这样,世子何必来管我青州如何如何?雍州事宜尚不能完美,世子倒是有余力。更何况,还有一个,瑾州。”
听着夜满楼的话语愈发不善,言柒灰暗的眸子唰的变冷,提起手中纸扇,抵在了夜满楼的喉间。
同时四周打斗声停止,几十名青州将士全部到底。
“夜王便随言柒走一趟吧。”
瑾雍驻军之处的河流旁,听禹仍坐在石上朝水里丢着石头,似乎一点都不关心她与言柒的赌约,但偏偏她一直皱着眉心,状似在犹豫某些事情。
直到身后轻微脚步声响起,听禹回神,仔细听清来人的脚步,是两人,一人脚步极轻,一个脚步极重,就像故意要她听清。
回头看去,在夜下晃动的篝火附近有两个人影走过,走向她。
翻身下来,听禹迎向两人。
第98章 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