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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瑾滦又战

“这里有什么不好吗?”在这夜晚,言柒的声音尤显得沉静,但沉静之中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凌渊扭头看他,忽而有所醒悟,“世子是为了瑾州?”
言柒不承认也不否认,他只说:“为了瑾州也好,天下也罢,该战的总是要战的,该结合的迟早也是要结合的。”
“这……”凌渊迟疑着思索。今夜世子的话太过缭绕,太过艰涩,甚至直到最后他也没能懂这话中的意思。
“将军,时候也不早了,留下守夜的兵,全军休息。”
“是。”凌渊领命。
目送凌渊退下,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军中,言柒才将视线收回,不自觉的望了望手心,又望了望面前的篝火。该结合的迟早要结合,如若不是夜满楼无意间流露出的那些情愫,他还真是就这般错过了。
想来瑾州一别至今也有半月,也不知滦州大军已经如何。其实这也用不着多少猜测,以滦州兵力攻瑾州无异于以卵击石。只要瑾州兵符现出,滦州大军不攻自破。要说瑾州这一套的确精妙,以不变应滦州,一来铲掉混在滦州军中意图谋反的小人,窥探人心。二来,也调出不少反臣贼子。
不知从何时起,她也成了如此一个算人算心、真真假假的人。这一身雪衣墨发,不该是纯洁无暇、如画中仙的人吗?
想着想着,眼前便出现了一袭随风飘摇的雪衣墨发,他轻轻的探出指尖,小心翼翼的点在了雪衣的裙角边缘。夜风袭来,篝火上飞起零零星星的火花,灼热了空气。待火花散去,指尖还未出现触感,那人影便消失了。
果然还是幻影啊。言柒抚额叹气,索性将头埋在了双膝间。
中段坡地上,凌渊面对着擎龙骑大军,偶然瞥到言柒身影。凌渊不由得一怔,他看了言柒好一会仍未回过神来,只觉得这一夜的世子很寂寥,具体说不只是这一夜,自从来这青州之后,他家的世子就不曾多过言语。
篝火旁这样一个冷清的背影,似乎是刻意要和炽热的火焰形成对比,他的背影太过寒冷、太过孤单。火热与冰冷,只差一尺之距,仿佛有一道墙,将两者隔开,他无法温暖他,他无法清凉他。
“你是不是在想你家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兀的身后一阵鬼魅的声线震动,月色下这样的音色尤显得诡异。
凌渊迅速拔剑回头,剑尖抵住了那人的喉咙。
“夜满楼?”凌渊见来人是青州世子,瞳孔倏地紧缩,握剑的手更加紧了。
“将军这般招呼客人不妥吧。”夜满楼无奈的笑笑,委屈的看着自己喉间盯着的寒光。
凌渊冷哼一声,“世子心机颇深,我凌渊可不敢怠慢了。”
“哦?”夜满楼不可置信的扬高了声线,“那本世子岂不是要感谢凌将军这般款待了?”
瞟了一眼凌渊毫无表情的脸,夜满楼调笑道:“要我说啊,你家世子定是为情所困。”
“为情所困?”
“北方佳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北方佳人?”凌渊又重复道,摸了摸下巴,思索甚深。
对于凌渊的学舌能力,夜满楼是颇为看好,趁着凌渊分心,他的脚步轻轻向左挪了一步。
紧接着,抵在自己喉间的剑锋向左一转,又回到他的喉间。
“咳咳。”夜满楼掩唇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心虚,“你家世子,现在需要人开导。”
“开导?”凌渊挑眉看他。他斜着唇角,上下扫了一眼夜满楼,夜满楼依是一身红衣,墨发挽在头顶,发尾散在身后,有的飞在空中。他没想到这世间竟有这样一个人,一个男人能如此衬得起红色,竟然毫无违和感。
夜满楼叹了口气,惋惜般的道:“将军实在抱歉,今天恐怕不能陪你了。”
“不行!”凌渊将剑递出一寸,冷扫他一眼,“你不是对感情这东西很了解吗?那就你去好了,反正世子也正想见你。”
“如此甚好,烦劳将军带路。”夜满楼不顾剑锋,轻巧的一转身便越过了寒光,抱拳对凌渊施一浅礼。
待两人至擎龙骑军中,言柒已经不在了篝火旁,转而到了主帐中,专心研究作画。
“红莲愿,流年乱,莫言地下无人伴。韶华白首转瞬空,怎敌它一曲离殇羁绊?”
不似言柒声音的温和,这声音有着太多道不尽的情感,魅惑、迷惑,声如其人。
这就是夜满楼诵出的诗,言柒笔尖一顿,一处墨迹渐浓,氤氲开来,心道是这画总归要毁了,他干脆撂下笔,绕过桌案来到两人面前。
“夜世子,久违了。”言柒握拳以礼。
“七世子,好久不见。”夜满楼回之以礼,付之一笑,“敢问世子有何事指教?”
言柒置若未闻,抬指指向一旁桌椅,示意他坐下。
夜满楼点头一谢,坐到椅上。
言柒对凌渊抬了抬下颚,示意倒水。凌渊领命便去了帐外。
凌渊出账,两人同时收了笑脸,言柒眼角轻抬,寒光四溢,但面色依旧温和,“听闻夜世子对瑾王一见钟情,今日还携青州下聘,求娶瑾王。夜世子,可有此事?”
“七世子是个爽朗人,世子愿开门见山,那鄙人自当奉陪。”夜满楼懒懒的靠近了椅背,单手撑住了太阳穴,“本世子确实比较倾心瑾王那样的女子,倾国倾城、遗世独立。”
“世子果然好眼光。”言柒似笑非笑道。
“不过,我这点诚心,恐怕……远不及七世子。”重音全数集中到后六字,夜满楼的唇角勾出一点弧度,“七世子竟然能一鼓作气,截了我青州一千大军,连钱带物竟是丝毫不取,直接丢了海里。世子这般,高风亮节,正是让夜满楼佩服。”
“承蒙夜世子谬赞,我雍州甚大,还不至于缺那点小小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若是世子心疼了,雍州可已三倍返还。”
夜满楼颇不苟同的摇了摇食指,“这点杂货青州哪会在意,倒是雍州不要因此耿耿于怀才是。”
“哪里哪里。”
帐帘掀开,一小兵端了一个托盘进来,上摆有两壶酒。
“不是要你们上茶吗?”言柒问道。
小兵放下托盘,抱拳道:“回世子,军中不曾备过茶。”
言柒沉吟片刻,方道,“下去罢。”
“是。”小兵退下。
“落雪红?”言柒才打开酒壶,酒香就已溢出,满帐皆是梅花淡淡的香气。夜满楼一扫两人阴霾喜道,“这是瑾州独酿的酒罢。”
“雪为水,落梅为香。但选料过程又十分苛刻,雪是瑾忱山顶的雪,有三日日光、三日月光精华,有冰有雪才是最佳。落梅当是落下七日,花为绛色方可入酒。酒入窖前要经四十九天日晒、四十九天冰藏,每日放入一颗枸杞,益气养身又不失酒之甘醇。”
夜满楼似懂非懂的看着面前递上来的酒杯,挑了挑眉梢接过,放在鼻尖淡淡的闻了两下,浓郁沉香,当是自家所酿。扬指,杯中酒顺着唇缝划过舌尖,酒液的辛辣和甘甜冲击着舌苔,随即入喉处袭来一股清新的梅香,宛若嗅到了瑾忱山上娇艳的梅。
“落雪红,是已故的瑾王妃闲时所酿,不料一朝成名,这酒方便藏不住了。”夜满楼手握着酒杯,依然贪婪着这独有的酒香,“我是想过去瑾州宫中偷来一份,可每次还没进去宫门,就已经被人赶了出来。”
“这倒像是徵儿的作风。”言柒兀自笑道。
“徵儿?”夜满楼思索一瞬,也随他失笑,“是瑾王身边的丫鬟吧……传闻中,瑾王妃是个美人,可偏偏不懂得什么叫据为己有,她也是个可怜人呐。”
“瑾王妃心中执念由佛祖所给,所以才会不问世事、不懂争抢。”
“佛祖?”提到这两字,夜满楼嘴角的笑容变得越来越讽刺,“天底下竟然还有人信这种东西,真是愚钝愚蠢。”
“世子莫非对佛祖有偏见?”
夜满楼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言柒看他,笑了笑,闭口不语。
两人沉默半响,夜满楼主动将话题回正,抚平了衣襟,脸上也褪去了懒散,但还是往日的妖冶,他淡淡道:“此番七世子将我请来,是有何事?”
“无事。”言柒言简意赅,道完两字,品酒不语。
“只是聊些闲话?”
“我只是……证实一下,去瑾州的一千人到底是不是青州的。”
夜满楼一怔,随后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七世子……情谊不浅啊。为我青州不趁瑾州之危,甘愿守在我青州城外这荒郊野地,夜满楼实在佩服。”
直接略过夜满楼的冷嘲热讽,言柒倒是不介意和这个人直接摊牌,“不过,世子所送的骨竹簪,言柒已帮忙送到。只是骨竹毕竟不太完善,所以,请恕言柒斗胆,在簪尾加了一颗小小的红豆。”
“那我岂不是该谢谢七世子。”
“不敢不敢,世子钟情天地可鉴。”
“哪里哪里,七世子面前我怎配得钟情两字。”
面前两壶酒,两人大致喝了两个时辰,也聊了两个时辰,实在不懂如此两个暗含杀机、针锋相对的人是如何如此安静的聊够这两个时辰的。待酒壶空了,两人对视一眼,然这一眼绝对暗含警示与刀锋。
夜满楼从容地收回视线,起身,抱拳以礼,“今日与七世子一聚,夜满楼受益匪浅。”
“与世子谈天说地才是言柒的荣幸。”
两人虚晃一礼,夜满楼便告辞。
撩开帐帘,夜满楼又突然回头,笑问道:“听闻雍王后曾与逝去瑾王关系匪浅,不知雍王后对瑾州之事如何看待呢?七世子如此必是会伤透王妃的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