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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滦州兵变

每说起越听风的母亲,她总会想到自己的母妃。她的母妃,六年不到,便离她而去了。听禹抬头望望天,希望从天空找到些母妃的影子,可今天的天,无比的湛蓝。
“真的会有天堂地狱吗?”言柒看着她的侧脸,想要碰她、想要拥着她,却怕把她碰碎,生怕一个不小心,她整个人就会全部碎掉。每每思及她的母亲时,她都是最脆弱的时候,脆弱的让他以为只要他碰了,她就会碎掉。
“本王,宁愿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一个天堂,”听禹视线收回,落入掌心,“待生命走到尽头,便可等你我灵魂皈依。”
言柒怔神,看向她的掌心,也不知是鼓了多大勇气,他握住她的手掌,“瑾王心中欲念,能否除却?”
听禹看他,眼中不知何时镀上了一层雾气。
不等她回答,或是不敢等她回答,言柒道,“一位家财万贯的地主为戒欲念去寺中拜佛,主持便叫他修剪树木。修剪过后,形状规则,但第二日总会长出新芽,层出不穷。”
眼前,骨节分明、如玉如雪的手挡住了她的视线,听禹没有答话,任由他握着,她抬头看看天边,眼神不知在何处聚焦、为何凝神。
然而言柒知道,她听进去了。
“可那人还是未能悟出,欲念过盛,便受了惩。佛祖将他浸在水缸之中,却要饱受饥渴之苦,水至唇边,一旦他低头饮水,水便自动退下。”许久,听禹才接口道。
“众生中,圣人只有那么几个,你我都不是,既然不是,便该自控。”
“那帝位呢?”听禹听了他的话,不知被何敲动了心扉,声线几不可见的有些颤抖,“帝位呢?我们如何能……如果世子不是世子,王不是王,那是不是就能……”
言柒还想继续听下去,可说话的人已经抿紧了唇线,只剩下一声低叹。他也是沉默。
两人静立许久。
直到路过的宫人对两人问好同时面露诧异时,二人才收回思绪,泰然自若的松开了交握的手。
红梅树下,两人并肩,梅花纷纷落下,碾入尘土,碎了一地芳香。
冬日的风,果真有些冷呢。听禹下意识的裹紧了衣衫,几乎将手缩进了袖里。
“落梅花丝,好像永远不会落尽。”言柒抬手接来一片落下的梅花瓣,两指夹起放在鼻端嗅了一下,一股淡淡的梅花香透过鼻尖轻轻的撩开了心中的沉闷。
“梅花落不尽,命中无花风。本是天上人,何处惹尘埃。”听禹轻念,目中柔情四溢,温婉的看着他掌心的梅,“这话,可是当年雍州盛传的,只因世子那一句玩笑。”
“哦?”言柒忽而感兴趣的提高了尾音,他好笑着看向听禹,“瑾王知晓的事情,言柒身为事情的主人公怎么都不知道?”
“世子若是知道了,恐怕会情难自控了。”
“这倒是吊起了言柒的胃口了。”
听禹忽而摇头失笑,只道了句:“当时尚小。”
尚小?这次言柒有些犯愁,凝眉思索了良久,终是无从想起什么。忽而一点炽热自掌心升起,只一眨眼便烧痛了全身。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只是一句话的缘故。八岁那年,他途径一处酒楼,便指着酒楼上三个大字,义正言辞的念了一句:“他日本世子的寝宫便改成这个名字罢。”
知晓言柒记起,听禹骤然失笑,也不顾什么宫廷之中的礼节,她的笑声多少有些肆无忌惮,更有些幸灾乐祸,“世子,那可是梅香阁啊,梅香阁……”
言柒顿时语塞。
难得见言柒语结,听禹的笑意更甚,让人觉得她几乎可以在下一刻就要爆出声音,但瑾王毕竟是瑾王,该有的风度还是要有的。
“世子,本王终于可以回答世子的问题了。”听禹的怪笑中透出一点玩味。
“什么问题?”很明显的是要注意话题。
“的确很可爱。”言柒脸色更白,听禹忙收了声,上前一步拍开落在他肩头的一片落梅,她已换上了往日的风姿,“世子远途赶来,也该累了,本王便送世子到寝殿罢。”
言柒霎时呼了口气,微微一拜,“不劳烦瑾王了,方才朝会瑾王就有些不适,言柒自己去就好。”
听禹点头,四下一看,便见着走廊里一鹅黄衣裙的少女,莲步摇摇,裙衫舞动。
“浅唱。”听禹唤道。
走廊中女子停步,朝两人看去,马上调转方向,朝两人走去。
“见过瑾王、世子。”浅唱轻提裙摆,欠身问候。
“送世子去惜玥殿歇息。”
“是。”浅唱应道。绕到言柒身侧,朝右侧摊手道,“世子请。”
言柒点头,对听禹一礼,便随浅唱离开。
待那二人的身影全数消失在院落尽头,方才他们所站的院中,已飘飘扬扬落下梅花花瓣,如霏雪婉转而下。花虽落,香犹在,这便是瑾州独有的晚梅,但这一月中,它还是落了。
“世子请。”到了殿门外,浅唱推开殿门,引言柒进来后,便到了一旁沏上一壶茶水。
“多谢姑娘。”言柒接过茶水谢道。
他这才注意看她,柳叶细眉,美目盼兮,面貌清秀清俊但眉眼始终都是谦卑的低下,这样一个沉默安静的女子,和瑾王很像。
言柒不禁有些感兴趣的问道:“浅唱姑娘一直在瑾王身旁?”
“已有十个年头。”浅唱轻声答道。
言柒哦了一声,“这么说,瑾王的习性浅唱姑娘知道些了?”
“王平时藏事很深,有什么事是绝对不会和我们这些宫人说的。”浅唱似是猜到言柒要问什么,便直言不讳道,“不过,浅唱倒觉得,王这样很好。她与人,即便是关系水深火热,王也能照常态和他相处。”
言柒突然失笑,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浅唱这一句话真是言简意赅、一语中的,可不就是这样嘛,即便是和他有些碎裂,她也能处之泰然。不然,他又何苦亲自跑来,只为送一暗卫,又来面对瑾州众臣考问。
“世子与王相识相知六年,应该知道王的心思。浅唱只希望,若有朝一日世子握此天下,不要忘了瑾州的一切。其实王她……”
话语截止,言柒不由追问道:“怎样?”
“王的心念不在天下。”
“便是将来,一旦出现瑾雍崩裂,她就会弃下所有,浪迹江湖吧。”言柒猜测道。
浅唱不语当做默认,又为言柒倒好了茶,蓄满茶壶,放在桌上。“内殿王特意吩咐宫人收拾好,也经王检查数次,世子也该累了,浅唱就不打扰世子休息,浅唱告退。”
言柒点头,浅唱退下。
不想今日于一宫女聊了一些,言柒无声笑笑,将杯中水喝下便起身走进内殿。
内殿,北侧靠墙放着一张桃木桌案,案上叠放着几本古书、史书,一尊八方玉砚、白玉笔筒,筒内各色毛笔、画笔。
东侧是一张软榻,比常规的要大上许多,金丝绸缎铺设。言柒走至榻前,与其说是榻,倒不如说它是床,走近了才发现,这一张软榻足能睡下三人。他坐下,竟有些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软榻对面,他抬头看去,西墙上正中挂着一横幅山水画,作画的人笔法很细,一棵树、一朵云都画得细致入微。画下,左边紫檀架上摆着一只墨玉貔貅,右边架上摆着一只白玉细颈瓶。
总体来说,殿内并没有太过奢华的装饰,只是简单古朴的韵味,不失细节、不失气度。
“听禹……”他喃声道了句。为什么不说呢?说了,我一定应你。你若不想要这天下,我又何必这样呢?
待见得听禹回朝凤殿,徵儿早已在殿中备好茶水,摒退了一干人等。
“王,听说七世子来了?”
“是来了。”室内只剩两人,听禹淡淡喝了口茶,倚进塌里,淡淡答来一句。
“刚才宫人传言世子在惜玥殿弹琴,到现在惜玥殿门口已是围了个水泄不通了。”徵儿清亮的嗓音隐藏着些许期待,她眼神似火的看着听禹,“王要不要去看看?”
放下茶杯,她看着自己的右手,情不自禁的抬指摸了摸手心上的纹路。若用心来听,不难听出殿外隐约传来的琴声,琴声极微,堪能听清是什么旋律。
是什么旋律,她也熟悉。儿时尚小,母妃新逝,当年正是因为这首曲子,她才从绀玺山下来,继续回她的瑾州做她的公主。
起身,来到窗边,双手撑着窗棱站立许久。
梅落香里醉,琴音还在继续,恍若天上的浮云,悠悠荡荡飘进朝凤殿的窗,轻轻抚开了满殿的雾气。
“他这是……何必呢。”手心纹路尚还清晰,耳边琴音依然悠扬,听禹沉吟道。
“对了王,七世子让浅唱带来了话。说,惜玥殿,他很喜欢。”徵儿弯着眼角笑道。
“如此甚好。”
倒好一杯暖茶,徵儿递给听禹,听禹接过,小小抿了一口便放了回去。
放好茶碗,徵儿又问:“王为何不与雍州……”
听言,听禹一改脸色扫她一眼,徵儿识相的住了口。
当她以为她的王不会在说话时,只听一阵轻细的女声传来耳边,声音不大,却字字戳中她的一根弦:“徵儿何时也开始操心朝中大事了?”
“王,徵儿……奴婢只是……奴婢多嘴,王恕罪。”说到最后,徵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额头触地,以示她的惶恐。
听禹对她的举动无动于衷,从桌上拿过一本书翻开几页,“孤并未怪你。只是,你既在宫十年有余,当知宫中规矩。往日琐事本王可不计较,但瑾雍事宜,关乎整个皇国,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