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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终站

几日呆在宫里,且放下战事不管,也不理雍州和皇甫禁军到底打的如何了,听禹倒是怡然自得,每日品着帝都的清茶,偶尔叫住来来去去寝宫的宫人过来下一盘棋,或者写写诗。
这样就像回到了几年前,她还是瑾州的公主,窝在自己的花园里不问世事、不理朝政,也不用管它天下动乱与否。
只是,这一切都结束于她的父王去世。
然而不同,雍州得知此消息时,几乎动用了所有暗卫潜进皇宫,但皇甫凌安排给听禹的寝宫并不在皇宫之内,而是东南城门外一处较为繁华的市井地区,自立成户,七出七进式富家宅邸。
“世子,我们已经派人搜过七次了,还是没有消息。”暗卫为首一人跪在案前,俯首惭愧道,“是属下无能,请世子降罪。”
“无碍,你们继续找着,”言柒就如同无事人一般,还照着往日的态度看着手里书,“即便是找到了,也不要真的找到。”
“什么?”暗卫一时没跟上言柒的思路。
“就是说,你们每日只要去皇宫溜达两圈就够了。”
“这……”
“只管领命去吧。”言柒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突然又似想到什么,言柒又叫住他,“顺便告知瑾州四将,瑾王在皇甫凌那里过的很好,叫他们不用担心。”
“是。”
“去罢。”
“卑职告退。”
待帐帘落下,言柒合上书,起身来到窗前,翻身躺下,也许是累了,他才一沾了枕头便陷入梦乡。
这一小住,一住便是半月,皇甫凌也养了她半个月。
终于到了决战之日,这一处偏僻的府邸也迎来了不下百名士兵。
“郡主殿下,陛下有请。”为首一人恭谨拜道。
听禹看着这一行百人,不禁失笑,“这可真是,让陛下费心了。”
“郡主殿下,请随我们走吧。”
一路由皇甫禁军护送,听禹只选择笑而不语,难得皇甫凌如此大张旗鼓的只为把她送去城门,观看这场决战,她就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九月廿五,帝都城外,余十八万瑾雍大军,帝都二十万大军汇聚于此。
战鼓嘶鸣,铁骑铮铮,硝烟翻滚。
云间万千雨箭飞下,比那暴雨更密,比那飓风更疾。
弹指挥间,掌中内力聚集,涅槃剑脱手,冷厉青光呼啸而过,过往间绘成三丈广圆,雨箭落入,断裂两半。
遥在战场最外围的一道城墙之上,一人负手而立,白衣若雪,青丝如墨。
她似是淡然,神情近乎冷漠的看着远处厮杀的将士。这样一身白衣,不该属于这修罗场,她便事不关己的站在一旁。
直到……
方天画戟冲上霄汉,点去云中。
它冲破天际、冲破全军嘶吼,冲入箭雨,划裂四起狼烟。它冲进凝聚中剑气,撞破闪烁青光,它指点一人眉心。
这方体会抽身不得,战戟逼近,越听风的内力根本未及收回。
一寸一寸,那战戟急趋眉心。
他还未等待死亡到来,那本是来取他性命的战戟在空中停滞。青泉长剑之身挡住战戟去路,剑柄上一只玉手紧握,那手竟白的有些不像话。
战戟的力道太过强硬,逼得她身形一退再退。
但见她已站立不稳,帝都军中一落下一人,黑甲如墨,青丝如墨,皇甫凌冷笑看着她,翻身而上,握住半空中的战戟。
战戟力道骤然大增,听禹拼出所有内力,一踩脚下越听风横来的长枪,这才稳住身形。
眼见皇甫凌周身青光乍泄,那将是怎样的力道无人能知。
大军之后,言柒飞身而上,同时急促唤道。“凌渊!”
但还是晚了,皇甫凌掌心聚力,手掌只向前一推,削铁如泥的战戟就如泡沫般炸裂成粉,他之一掌,当即正中听禹胸口。
“王!”瑾州三将同时惊慌。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皇甫凌身后,涅槃剑横惯他的心房。
飞来的雪衣扫过皇甫凌的血,在半空中越过他,接住另一个雪衣人。
“听禹~”言柒只能接住她的身,随着皇甫凌的力退下了数丈,落到地上,便再也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地上的人,言柒,怀中拥着听禹,他低低唤道,呼声在这大军的嘈杂下依然清晰。“听禹,听禹~”
怀中的人似乎动了动身子,松散的五指慢慢的握紧了他的衣袖,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她没事。
“明明告诉过你不要来的。”言柒伏在她耳边低语。
帝都之战,以皇甫凌的死而告终。雍州之以少胜多胜,仅属侥幸。
帐外,言柒站在暗处,任着众人来去匆匆与他的视线擦肩而过,他只是静静地站着。风中,这样一席落寞沧桑的长衫孑然而立,静止不动。
落花落叶,无声无息,随着秋风的追随,终是化得一地尘埃。
两军主帐之中,听禹静静的躺在床上。
许久,莫断桥低低的叹了口气。
“怎样?”徵儿急急上前问道。
莫断桥摇头,叹息道:“三日,只剩三日。”
“什么?!”徵儿一把攥住莫断桥的手腕,神色激动道,“莫断桥,你……你也没办法吗?”
莫断桥只是摇了摇头,沉默一瞬接着道,“这事不要告诉丰言柒,一会,你去请任公子来,他可能会有办法,我去配些药来。”
说罢,莫断桥便起身去了营帐。
徵儿坐到床边,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身后不知何时,越听风已经进来,手中握着一只瓷瓶,他放缓了语气也同时变得很小心,“莫公子怎么说?”
“还有三天了。”
“这样啊……徵儿先去找任公子,王交给我吧。”
徵儿点头退下。
越听风叹了口气,打开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喂她服下。眼前的容颜,始终还是放在心上的。三天,三天时间,让他如何度过?三日过后,又让他如何面对一个丢了一切的人生。
指尖轻触如霜的面孔,她鼻尖微弱的呼吸,和脖颈间若有若无的脉搏,似是在宣告着此人命不久矣。
轻轻的为听禹掖好被角,越听风苦笑着,摇步而去。
营帐之外,雪衣墨发,迎风而立,神态怡然,如若那番对话与他无关。
回到帐中,柘青已在帐中等候。
言柒撩帐迈进,平淡一眼扫过柘青坐到案前,“何事?”
“瑾王书信。”柘青双手奉上。
“念。”言柒不接反道。
“是。”柘青抖了抖手中信封,抽出书信念道,
“吾信言:吾以险衅,夙婴疾病,况吾孤苦,有之父不若人父,特蒙柒清化讳莫如深,吾一言聊表忠谢。承柒挚爱,蒙柒钟情,吾之有愧。吾深知命非久矣,不忍误柒一生,不忍轻舍。是以柒所愿得,吾定奉上,竭吾所有,虽死尤甘。本图逍遥,然不舍吾心,凡与吾心,守之助之,还请柒谅。若有来生,吾定不负柒。乾坤初定,望柒念身事责,民伏惟廉政天下,受朝矜育,柒是众民爱戴。”
“放下,出去吧。”言柒抬手撑住了半个额头。
“是。”柘青将信放下,躬身退下。
言柒似乎不信柘青所说,亲自拆开信封,又从头至尾将信中每一字每一句全部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才道是死心。是她的字、也是她的笔,是她身上的清香、也是她残存的温度。
言柒将信收好,放入袖间,忽又觉得广袖太松垮,容易遗失,便放进了怀中。怀中信笺还未捂热,他又将信抽出,辗转来到床边,放在了枕下。但又觉得枕下会被人发现了去,转而又到了案前,夹在书中。
香炉上一炷香烧得正旺。
帐内那人仍未寻到合心意的地方,剑鞘中、茶海下、锦靴中、就连棉被中他都试过,可没有一个地方合过心意,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他安心。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莫断桥来到言柒帐中。
他进来,就看到言柒站在帐中心,手中握着一纸书信,四处打量着自己的营帐,不知在寻找什么,也不知在踌躇什么,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额上渗出的一点汗珠。
“她,怎样?”言柒转身倚榻坐下,有些疲惫的问道,手指依然不松那封信。
莫断桥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就是伤了内脏,以我的药来调养,半月即可痊愈。”
言柒哦了一声,忽然发出一声低吟,紧紧皱着眉心,单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指腹不断的揉着太阳穴。
莫断桥眼神一慌,忙步上前,摸住他的脉搏,登时便叫了起来:“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药一日都不能断!你又断了三天了!你还想不想活过明天天亮了?!”
“三日不服,心肺俱裂吗?”言柒看着自己的掌心,也是因为那个病,他的手比平常人要凉着。
“你还知道这个!”莫断桥不含糊,从自己的袖口掏出小瓶,倒上一粒,递给言柒。
言柒咽下,觉得胸口、头晕好了很多,“三日,还真是巧呢。”
正欲收回瓶子的手就停在了自己的衣襟前,莫断桥愣住,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然而,握住瓶口青白的指尖将他完全出卖。
言柒无谓的笑笑,拍了拍莫断桥的手。
莫断桥回神,手背被一片薄凉覆盖,忽然松开,莫断桥忽的苦笑,还是瞒不过了。他抬头看了看言柒一眼,“丰言柒,你要知道现在的局势。你不能……”
“岂会。”言柒否认的笑道,“皇甫凌逝,以后的路更长。”
莫断桥继续看着他,刺探着,然而那眼中饱含的笃定,使他放心。莫断桥点了点头,“说到做到,我相信你。”
“听禹就麻烦你了。”言柒上前拍了拍莫断桥的肩,深深吐了口气,感觉到身体好了许多,转身掀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