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身过来,将杯中鲜血和碟中发灰分别洒上布偶,再念动咒语,将三个布偶做成本命引,以便承载我们三人的魂魄,代替肉身被吸入铜镜。之后我取过明空符,贴上水碗,再洒入我们三人的鲜血与发灰,念过法咒将一碗清水变成可以看到我们在铜镜内情形的明空镜。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我正欲以离魂术抽出自己的魂魄,投到布偶之上时,却见阿四的肉身和对应他的布偶剧烈抖动起来,同时还在臂上、胸前、颈部渗出血来。
不好!阿四有危险!我加快施法的速度,将自己的魂魄抽离出来投入到阿苏的梦境当中,根本来不及要以布偶代替肉身。入梦之后,我落在了破浪号的甲板之上,眼前所见与在铜镜幻象里看的一模一样,只不过身临其境更显真实。只见整艘船上血污遍布,四下里散落着许多断肢残臂、骨渣脑浆,还有被踩破的肠子和从肠中溢出的污秽。一阵浓烈的腥臭钻入鼻中,引来腹中一阵翻涌,差点便让我呕将出来。
便在此时,但听周遭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鬼叫传来,七个惨不睹、头裂肢残、胸腹大开的凶灵张开血盆大口朝我扑来,正是船长和他的几个手下。我只道这些都不过是阿苏梦境里的幻象,便不去理他,拔腿便向底舱跑去。没跑两步,那些凶灵便赶了上来,恶狠狠的扑到我身上,将我拖翻在地,仿佛饿了十世之久一样的抓扯撕咬着我的身体。
我哪曾料到这梦境里也会如此真实,想要施法驱赶,奈何手脚却又被抱住,分毫动弹不得。我又惊又怕,一种从没有过的死亡的恐惧袭上我的心头。只这片刻耽搁,我身上已被那些恶灵啃得露出了骨头,肚腹也被那些恶灵拔开。他们疯狂的啃咬着我,把我的肚肠从破开的胸腥中扑出,塞往他们的嘴里,嚼得“咯嗞”乱响。我强行压住恐惧、忍住疼痛,在心里飞快的念动正气诀,同时以意念在周围布下紫电惊雷界。
“赦!”就在恶灵们快要把我啃食殆尽的时候,我发出一声嘶喊,发动紫电惊雷界,把那些恶灵震成飞灰。恶灵刚一消失,我的身体便开始迅速复原,我站起身来,把紫电惊雷界加到身上,大步朝底舱跑去,身后跟了一串复又复原的、张牙舞爪的恶灵。过道上满是血浆,湿滑无比,我跌跌撞撞的往底舱跑去,每当我跌倒一次,那些恶灵便会扑到我的身上。所幸紫电惊雷界威力强大,那些恶灵稍一沾上就会瞬间灰飞烟灭。
可惜好景不长,那些恶灵像是会学习一般,每一次被紫电惊雷界震为飞灰之后,下一次便像是产生了抵抗之力,结界把他们震成飞灰所花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当我到达底舱的时候,那些恶灵差不多需要十来秒种才会被震成飞灰。打开舱门,我看到满身鲜血、一脸狰狞的阿苏正把阿四按在地上,那一张脸上分明已没有人色。他一口口啃食着阿四的身体,痛得阿四不住惨叫。
阿四手舞脚踢拼命挣扎,却是毫无效用,眼睁睁的看着阿苏从他破开的肚腹中掏出他的内脏塞到嘴里,“咯嗞嗞”嚼得做响。我知道,这梦里的阿苏力大无穷,压根就不可望能通过寻常的方法将他杀死,更何况还有七个恶灵正拖住我的手脚。看着阿四被啃食的惨状,我不由暗悔自己终是预料有差,怎么就没想到梦里的阿苏会力大无穷,难以制服呢?
我用尽全身力气朝阿苏扑去,从身后一把将他拉腰抱住。“嗞…”阿苏被紫电惊雷界烧灼得皮焦肉胡,身上冒出无比浓重的青烟。一阵阵烧肉的恶臭传来,差点让我背过气去。阿苏被电一亟,更加力大,疯狂的想要把我甩开。但我知道事关重大,拼命的将他抱住,双手穿过他的腋下,绕到他的后颈,以柔道中十字锁的手法死死的锁住他,同时双腿牢牢的盘在他的腰间。那些本来缠住我的恶灵见了地上血淋淋的阿四,纷纷扑了上去,开始啃食起阿四来。
不待片刻,我这边已是一个没有,不知道是不是烧焦阿苏的臭味让他们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阿四本就被阿苏啃食得遍体鳞伤、浑身是洞,如今再被阴灵啃咬,更是惨不堪言,很快全身皮肉就所剩无几了。我知道,若是在这么真实的梦境中死去,阿四的元神一定会到损受伤,如果只是要杀死阿苏,没有后面入镜救人一节,倒是完会可以不予理会,只须在出梦以后,将阿四的魂魄抽出来,放到布偶之上,用养魂香养上七天便可让他复原,可现实情况却不是这样。
我心急无比,偏又腾不出手去救阿四。这紫电惊雷界烧焦阿苏的速度虽快,但相比恶灵啃食阿四的速度就慢了许多,情急之下,我只好学那些阴灵一般,一口咬上了阿苏的脖颈,生生啃下一块肉来。阿苏吃痛,更加疯狂的想要把我甩开。他在舱里四处乱撞,又跳起来仰面着地,把我撞了个七晕八素。在猛烈的撞击之下,再加上咬在嘴里,带着血腥与焦臭的皮肉,我忍不住一阵恶心,胃里一翻,把嘴里的焦肉连同早间吃下的食物,“哇”的一声,一并喷了出来。
顾不上那么多了,我强行忍住这种咬人而食的恶心,一口口把阿苏的颈肉咬了下来,终于赶在阿四被那些阴灵吃光以前,把阿苏的头给啃了下来。“咚”阿苏的断头掉落在地,随即景物一虚,我和阿四还有阿苏,瞬间化成三道光点,被吸进一个隧道之中。眼前飞快的闪过一些血淋淋的场景。有阿苏的,船长的,水手的,更多的却是一些不知道名字的人的。那些影像从我们这个时代,一直跨越到两晋时期,展现的都是孤岛杀人而食、宝船上互相残杀的情景。
“嘭!嘭!嘭!”我们三人先后掉在一片枯骨之上。被砸碎的枯骨四射飞溅,发出一片“喀啦啦…喀啦啦…”的响声。“啊…啊……”阿苏甫一着地,便惊恐的大喊起来。我急忙扑过去捂住他的嘴,阿四也抢了上来,合力制住阿苏,同时压低了声音又焦急万分的在他耳边说道:“小声些,小声些,我是你四叔,我是你四叔,我们是来救你的,别叫了!别叫了!”阿苏终于平静下来,可一见到我和阿四,眼里又闪出既羞且愧,余悸未消又杂有无地自容的复杂神色来。
我正想暗叹阿苏终有悔意,却见刚刚平静下来的阿苏忽然乱动起来。他嘴里唔唔有声,瞳孔迅速缩小,惊恐万分的看着天空。我回头一望,见无数张牙舞爪、身躯残破、面目狰狞的阴灵正朝我们扑来。我大惊失色,急声轻呼:“住嘴,闭气,靠近我!”一边说,我一边画出符咒,口里念道:“遮天敝地,日月不明,神光尽晦,天眼难见,隐!”法令一下,符咒归位,一道一米方圆的隐身界在我身周形成。
我把阿四和阿苏一抱一按,就地向侧方一滚,以防被依旧朝原地扑来的阴灵抓住。滚开少许之后,我抬眼一望,见那些阴灵果然扑到了刚才所在的位置。那些阴灵的数量极多,竟把那处影影重重的完全遮住了。阴灵扑击未果,又四散开来,围着那里四下寻找,大略一数,竟有百十只之多。我们三人屏住气,紧紧抱做一团,悄悄向后退开,直到觉得暂无危险方才停下。
我暗暗念动法咒,再布下一道防止人气外泄的结界,才松了一口气。此时我们都已憋得双目通红,青筋暴突,一旦可以正常呼吸了,便都大口口的喘着粗气。说实话,以前我遇到厉害一些的粽子时,也曾闭过气,但都没有这么久,以至于让我感觉到空气原来如此珍贵。气息顺畅之后,我们才有机会打量一下这里的环境,试着找出船长他们会在哪里。
这里与之前那个孤岛差不多,但是没有了那些岛上的那些树木,取而代之的,是密密层层,数不清的枯骨,而我们眼前,则是一片腥红色的、一望无际的血海。头顶本来应该是太阳的位置,却悬着那面铜镜。与那面真实的铜镜不同,这里的铜镜是血红色的,从镜面透出的血红色的光芒把血海照得更加通红,本该是白色的枯骨,也被照得像是浸透了鲜血一般,若不是这些枯骨表面十分光滑,真让人怀疑是直接从活人身上连肉带骨生生抽离出来的。
这时,扑来的阴灵已经陆续散去,四散漂荡在一片血海之上,还好,那些阴灵并没有互相吞食,要不然,照这里阴灵的数量来看,定然会出现近乎神魔一样的凶灵。想到这里我瞬间明白过来,那面铜镜的威力再强,终不能夺天地造化之威,要是让这些阴灵在里面互相吞食,那这面铜镜就不是在护宝、不是在惩罚那些心生贪欲的人了,而是变成了一面凶镜,专门制造凶灵的凶镜,到时凶灵成形,破镜而出,其后果当真不可想象。
我们四处打量,却没有发现任何有异于周围环境的地方。一阵疲倦袭来,我知道这是因为我连番施法,心神耗损严重的现象,估计外面的我肉身已是大汗淋漓了。不过还好,我们是被直接吸到这里来的,要不然我还要维持三具真身引,那样心神耗损更快,恐怕进来以后过不了几分种就会因心神损耗,不得不出镜回去了,那样的话,就顶多只能救回阿苏,船长他们就只能永远被困在这里了,除非秦海他们大发善心,愿意违背誓言放他们出去。
“四…四叔!”清醒后的阿苏像是想到了什么,拐了拐阿四,却欲言又止。阿四不禁心中有气,怒道:“拐什么拐…”一语出口,恍觉语声过大,又压低了声音,却不无怨责的道:“有屁快放!”阿苏好像红了红脸,嗫嚅道:“要不…要不咱去那…那洞里看看?”“你他娘的…”阿四听说阿苏又想去洞里,不觉有气,一抬手作势要扇阿苏一巴掌。阿苏身子一缩,抬手欲挡,再不敢言。
第37章: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