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水手们,心里却想起我与阿四此行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寻找手印和拓片上所指示的宝物,却万没料到居然在寻宝路上有这么一个奇遇。我把阿四单独叫到一边,向他说起这事,阿四想了想说,先不管那个,这么多宝贝先运回去分了再说,又说我出海这么久,难道不想见见我的妻子女儿吗?我想想也是,总不能带着这么多的宝贝再去寻宝吧,何况我也真想回去看看我的妻小了,但同时也在担心见到云清以后,应该怎么跟她解释小玉的事情。
我跟阿四还没说几句,兴奋的水手们便过来拉我们喝酒去了。知道可以回去见我的妻子女儿以后,我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但一想到小玉和云清之间的事情,心情却又变得沉重起来。这时又有水手来向我敬酒,我只好抛开心事,与水手们狂欢起来。那天晚上几乎所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甚至连小玉也被水手们拉着喝了许多。我是怎么醉倒的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当小玉把我摇醒的时候,我见到了她惊慌失措的脸。
“爷…爷…船!船不见了!”小玉指着停放海船那里,差点便哭出声来。我大惊失色,余醉一下子消了个干净,腾的一下坐起身来,见海面上除了几艘救生小艇,哪还有海船的踪迹。这时小玉哭了起来,摇着我问:“爷…怎么办?怎么办?”我定了定神,扫视了一下海滩,见船长的阿苏那帮人都不见了,也顾不上安慰小玉,大喊:“阿苏…阿苏…”
其实当我发现海船不见了的时候,就已经猜到是阿苏和船长他们趁我们酒醉,悄悄开走了海船,那几艘救生小艇之所以留下,估计是他们怕在收艇时弄出动静,把我们惊醒,才没能一并带走。但我之所以还要大声喊他们,一来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二来也还抱有一丝海船被海浪卷走的幻想。没叫两声,阿四也醒了过来,腾地坐起身来,朝海船方向一望,又在海滩上看了一圈,当他发现阿苏和海船都不见了的时候,十分震怒的喊道:“阿苏!阿苏!”
喊了两声之后,阿四知道无望,用力打了一下沙滩,恶狠狠的骂道:“他娘的,你个死小子为了钱连亲叔都不要了,抓到你,不剥了你的皮,老子就倒过来叫你叔!”经过么这一折腾,秦海和他手下的水手们都醒了过来,这当中还有那个随我们一起运宝的属于船长那边的水手。大家看到海船不见了,先都是有些惊慌,很快就骂起阿四和船长那帮人来。
之前属于船长那边的那个水手,骂得犹为大声。但他的骂声,很快就引来了其他水手的愤怒,秦海手下的水手们都掉转枪头,开始拿这个水手泄愤,不消几句已经动起手来。秦海这边的水手人多势众,转瞬就把那个水手按倒在地,七手八脚的往他身上招呼。秦海身为头目,终是个明事理的人,忙抢上前去劝解,但一时间却哪里拉得开。我和阿四也急忙跑上前去,用了些武功招式才把这些人分开。
那个水手已被打得满脸是血,但好在都是皮外伤,他坐起身来,咬紧牙关呼呼喘气,却没有说什么,擦了一把脸上的血,默默的吞下委曲。我和阿四蹲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肩头,劝慰了几句,小玉也赶了过来查看他的伤势,为他擦去血污,温言宽慰。我趁着秦海责备他手下的水手不分青红皂白的当口,为那水手施过一道符咒止血。之后便有水手向他道歉,他只咬牙点点头说:“没事,不怪你们!”当然秦海手下还是有些水手不大情愿的。
这一番折腾之后,大家的情绪都稳定了许多,阿四一个劲的向水手们道歉,说他教侄无方,让大家受罪了,很对不起大家。水手们冷静下来之后,体谅到这时最难受的人就是阿四了,都没有迁怒于阿四的意思,反而拿话去劝阿四,说他们流落荒岛也不是一次了,以前一条船没有也都过去了,现在有这几艘小艇,回去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只是阿苏这样做太也气人,反倒弄得阿四老泪纵横。
说了一会儿话后,我岔开话题,问起秦海怎么才能靠这几艘小艇回去。秦海想也没想就说,只要弄些树干把几艘小艇连起来,就可以做成一艘大点的船,再利用余下的帆布什么的做成帆,不够的话可以用树皮编制。这样的话,载上我们二十来个人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少了海图和航海的仪器,怕在海上迷路,又怕遇到大一点的风浪,而且没有了桶,淡水也成问题,至于食物,海上倒多的是。
我想了想说,有我的罗庚在,方向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如果再加上占卜之术,迷路的可能性应该不大,至于保存淡水,可以试试用树皮加上鱼胶来做成水袋,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风暴了,但如果在出海前用占卜之术选个好日子,平安归去的可能性倒是极大。听到这些,水手们都高兴起来,自发的收集起阿苏离开时没有来得及带走的物资。我则以留在岛上的人数信手起了一卦,从卦象来看,倒是半吉之数。
我放心了许多,把结果告诉了阿四、秦海和那些水手,他们听到以后更加高兴,但言语中却不时提起那些得而复失的宝藏,这让本就感到气愤、后悔和歉疚的阿四更加沉重。我和秦海大略商量了一下造船回去的细节,便拉着阿四回到他的那间木屋。在路上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瓶昨夜没有喝完的酒,阿四捡起来,一仰脖就喝了个精光。我知道阿四心里难受,分明是在借酒浇愁,也就没有劝他,默默的陪着他回到屋里。
阿四拿着那个空酒瓶坐在简陋的小床上,一个劲的骂阿苏是个为了钱六亲不认的东西,又大说对不住我的话,还说不应该为了一句气话就把我牵扯进来,害得我流落荒岛,而阿苏这一回去,恐怕会对我的家小不利。听到阿四说这些,我也感到很内疚,想当初我安排阿苏留在海船这里的时候,就应该想到阿苏可能会跟船长那帮人勾结,而阿苏进洞运宝,只一天就和秦海换了位置,明显是心里有鬼,而我那时明明感到不对劲,却没有说出来。
可看到阿四现在这个样子,我又能说什么呢?难道把我之前预感到的一切都告诉他?这样做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证明阿苏自打听说有宝藏开始,就已经在处心积虑的要携宝私逃了。这样做只会让阿四更加心痛,不管阿四现在是不是也已经猜出了阿苏心思,不说破,总比说破的要好。至于我的家小,处在现在这个地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但阿四说的那句“为了一句气话把我牵扯进来”,却让我大为不解,究竟阿四逼我出海,是在跟谁斗气呢?
可能是因为酒入愁肠,可能是因为宿醉未消,还可能是因为空腹饮酒,阿四没说几句又醉倒了。我叹了一息,替阿四盖好毛毯,和小玉一起来到海滩,帮着秦海他们做点事情,小玉则负责安排我们的饮食。之后的十多天,大家都在这种忙碌的气氛中度过,所有人都带着怒气,每当阿四不在的时候,水手们都在暗骂阿苏。对于这些,阿四可能或多或少的听到一些,以至于阿四越来越少出来跟我们一起,总是一个人躲在木屋里。
我很想去劝劝阿四,但每当我把话题绕到边儿上的时候,阿四便摇着手让我不要再说了。我理解他现在的心情,知道劝慰反会给他带去心痛,唯一能做的,就是拍拍他的肩,陪他喝点果酒。有时我很想和阿四商量下,这种局面会不会是另一个幻境,可阿四这个样子,根本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而且那个手印和拓片也让阿苏一齐带走了,就算商量出什么来,也没个印证,想想也只好作罢。
大约过了半个月左右,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该是起航回去的时候了。这期间,岛上有两次较大的风暴,所幸我们把存留不多的物资都保护得极为小心,几艘小艇也都拖上了岸,用绳子牢牢拴住,又有水手们轮流值守,倒也没什么损失。这天我起了一卦,算算第二天正是个出海的好日子,当晚我们在沙滩上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宴会,算是壮行,毕竟这么一艘临时拼凑起来的小船要在深海里航行,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那天晚上的宴会与之前的几次相比,可以说是判若云泥,既没有好酒好菜,也没有欢快的气氛,倒是有无尽的沉重充斥在每个人的心间。第二天一早起来,小玉在收拾随身物品的时候,发现我之前在洞里给她带出来的那些首饰不见了。我大感奇怪,这几件首饰只有我跟小玉知道,绝不可能有水手偷走。正在这时,小玉又是一声惊呼:“爷,你的扳指!”我忙向床船头一看,见昨晚睡觉前脱下的扳指也不翼而飞。
我急忙下床打开我装各种工具的那个箱子一看,见那个带扣也凭空消失不见了。这个箱子自打阿苏私逃以后,我便上面加了一道禁制,除了我,绝对不可能有人打开。我略一皱眉,脑中闪过一种明悟,幻象!那些珍宝都是幻象!而且极有可能是那面不起眼的铜镜制造出来的。怪不得那么多的宝藏,只有十六个学人的阴灵在守护,因为那些宝藏根本不需要守护,而那十六阴灵之所以要学人,估计是当年设计这个幻象的人的一种嘲笑吧。
旋即我又想到这可能是寻找真正宝藏路上的一个考验,就跟之前那个阴阳境一样,只不过前者考验的是面对死亡,而后者考验的却是面对财货。照这么看来,阿苏他们现在也应该发现宝藏消失了,却不知他们现在会是什么反应?是大呼上当,还是心生悔意呢?想到这些,我拉起小玉来到海滩,把秦海和阿四单独叫到一边,告诉了他们首饰消失的事情和我的推断。
第20章: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