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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忒修斯皮拉摩斯走近墙边来了。静听!皮拉摩斯重上。
  皮拉摩斯
  板着脸孔的夜啊!漆黑的夜啊!
  夜啊,白天一去,你就来啦!
  夜啊!夜啊!唉呀!唉呀!唉呀!
  咱担心咱的提斯柏要失约啦!
  墙啊!亲爱的、可爱的墙啊!
  你硬生生地隔开了咱们两人的家!
  墙啊!亲爱的,可爱的墙啊!
  露出你的裂缝,让咱向里头瞧瞧吧!(墙举手叠指作裂缝状)
  谢谢你,殷勤的墙!上帝大大保佑你!
  但是咱瞧见些什么呢?咱瞧不见伊。
  刁恶的墙啊!不让咱瞧见可爱的伊;
  愿你倒霉吧,因为你竟这样把咱欺!
  忒修斯这墙并不是没有知觉的,我想他应当反骂一下。
  皮拉摩斯没有的事,殿下,真的,他不能。“把咱欺”是该提斯柏接下去的尾白;她现在就要上场啦,咱就要在墙缝里看她。你们瞧着吧,下面做下去正跟咱告诉你们的完全一样。那边她来啦。
  提斯柏重上。
  提斯帕
  墙啊!你常常听得见咱的呻吟,
  怨你生生把咱共他两两分拆!
  咱的樱唇常跟你的砖石亲吻,
  你那用泥泥胶得紧紧的砖石。
  皮拉摩斯
  咱瞧见一个声音;让咱去望望,
  不知可能听见提斯柏的脸庞。
  提斯柏!
  提斯柏
  你是咱的好人儿,咱想。
  皮拉摩斯
  尽你想吧,咱是你风流的情郎。
  好像里芒德,咱此心永无变更。
  提斯柏
  咱就像海伦,到死也决不变心。
  皮拉摩斯
  沙发勒斯对待普洛克勒斯不过如此。
  提斯柏
  你就是普洛克勒斯,咱就是沙发勒斯。
  皮拉摩斯
  啊,在这堵万恶的墙缝中请给咱一吻!
  提斯柏
  咱吻着墙缝,可全然吻不到你的嘴唇。
  皮拉摩斯
  你肯不肯到宁尼的坟头去跟咱相聚?
  提斯柏
  活也好,死也好,咱一准立刻动身前去。(二人下。)
  墙
  现在咱已把墙头扮好,
  因此咱便要拔脚跑了。(下。)
  忒修斯现在隔在这两份人家之间的墙头已经倒下了。
  狄米特律斯殿下,墙头要是都像这样随随便便偷听人家的谈话,可真没法好想。
  希波吕忒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比这再蠢的东西。
  忒修斯最好的戏剧也不过是人生的一个缩影;最坏的只要用想像补足一下,也就不会坏到什么地方去。
  希波吕忒那该是靠你的想像,而不是靠他们的想像。
  忒修斯要是他们在我们的想像里并不比在他们自己的想像里更坏,那么他们也可以算得顶好的人了。两个好东西登场了,一个是人,一个是狮子。
  狮子及月光重上。
  狮子各位太太小姐们,你们那柔弱的心一见了地板上爬着的一头顶小的老鼠就会害怕,现在看见一头凶暴的狮子发狂地怒吼,多少要发起抖来吧?但是请你们放心,咱实在是细木工匠斯纳格,既不是凶猛的公狮,也不是一头母狮;要是咱真的是一头狮子冲到了这儿,那咱才大倒其霉!
  忒修斯一头非常善良的畜生,有一颗好良心。
  狄米特律斯殿下,这是我所看见过的最好的畜生了。
  拉山德这头狮子按勇气说只好算是一只狐狸。
  忒修斯对了,而且按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说起来倒像是一头鹅。
  狄米特律斯可不能那么说,殿下;因为他的“勇气”还敌不过他的“小心”,可是一头狐狸却能把一头鹅拖了走。
  忒修斯我肯定说,他的“小心”推不动他的“勇气”,就像一头鹅拖不动一头狐狸。好,别管他吧,让我们听月亮说话。
  月光这盏灯笼代表着角儿弯弯的新月;——
  狄米特律斯他应当把角装在头上。
  忒修斯他并不是新月,圆圆的哪里有个角儿?
  月光这盏灯笼代表着角儿弯弯的新月;咱好像就是月亮里的仙人。
  忒修斯这该是最大的错误了。应该把这个人放进灯笼里去;否则他怎么会是月亮里的仙人呢?
  狄米特律斯他因为怕烛火要恼火,所以不敢进去。
  希波吕忒这月亮真使我厌倦;他应该变化变化才好!
  忒修斯照他那昏昏沉沉的样子看起来,他大概是一个残月;但是为着礼貌和一切的理由,我们得忍耐一下。
  拉山德说下去,月亮。
  月光总而言之,咱要告诉你们的是,这灯笼便是月亮;咱便是月亮里的仙人;这柴枝是咱的柴枝;这狗是咱的狗。
  狄米特律斯嗨,这些都应该放进灯笼里去才对,因为它们都是在月亮里的。但是静些,提斯柏来了。
  提斯柏重上。
  提斯柏
  这是宁尼老人的坟。咱的好人儿呢?
  狮子(吼)呜!——(提斯柏奔下。)
  狄米特律斯吼得好,狮子!
  忒修斯奔得好,提斯柏!
  希波吕忒照得好,月亮!真的,月亮照得姿势很好。(狮子撕破提斯柏的外套后下。)
  忒修斯撕得好,狮子!
  狄米特律斯于是皮拉摩斯来了。
  拉山德于是狮子不见了。
  皮拉摩斯重上。
  皮拉摩斯
  可爱的月亮,咱多谢你的阳光;
  谢谢你,因为你照得这么皎洁!
  靠着你那慈和的闪烁的金光,
  咱将要饱餐着提斯柏的秀色。
  但是且住,啊该死!
  瞧哪,可怜的骑士,
  这是一场什么惨景!
  眼睛,你看不看见?
  这种事怎会出现?
  可爱的宝贝啊,亲亲!
  你的好外套一件,
  怎么全都是血点?
  过来吧,狰狞的凶神!
  快把生命的羁缠
  从此后一刀割断;
  今朝咱了结了残生!
  忒修斯这一种情感再加上一个好朋友的死,很可以使一个人脸带愁容。
  希波吕忒该死!我倒真有点可怜这个人。
  皮拉摩斯
  苍天啊!你为什么要造下狮子,
  让它在这里蹂躏了咱的爱人?
  她在一切活着爱着的人中,是
  一个最美最美最最美的美人。
  淋漓地流吧,眼泪!
  咱要把宝剑一挥,
  当着咱的胸头划破:
  一剑刺过了左胸,
  叫心儿莫再跳动,
  这样咱就死啰死啰!(以剑自刺)
  现在咱已经身死,
  现在咱已经去世,
  咱灵魂儿升到天堂;
  太阳,不要再照耀!
  月亮,给咱拔脚跑!(月光下)
  咱已一命、一命丧亡。(死。)
  狄米特律斯不是双亡,是单亡,因为他是孤零零地死去。
  拉山德他现在死去,不但成不了双,而且成不了单;他已经变成“没有”啦。
  忒修斯要是就去请外科医生来,也许还可以把他医活转来,叫他做一头驴子。
  希波吕忒提斯柏还要回来找她的情人,月亮怎么这样性急,这会儿就走了呢?
  忒修斯她可以在星光底下看见他的,现在她来了。她再痛哭流涕一下子,戏文也就完了。
  提斯柏重上。
  希波吕忒我想对于这样一个宝货皮拉摩斯,她可以不必浪费口舌;我希望她说得短一点儿。
  狄米特律斯她跟皮拉摩斯较量起来真是半斤八两。上帝保佑我们不要嫁到这种男人,也保佑我们不要娶着这种妻子!
  拉山德她那秋波已经看见他了。
  狄米特律斯于是悲声而言曰:——
  提斯柏
  睡着了吗,好人儿?
  啊!死了,咱的鸽子?
  皮拉摩斯啊,快醒醒!
  说呀!说呀!哑了吗?
  唉,死了!一堆黄沙
  将要盖住你的美睛。
  嘴唇像百合花开,
  鼻子像樱桃可爱,
  黄花像是你的脸孔,
  一齐消失、消失了,
  有情人同声哀悼!
  他眼睛绿得像青葱。
  命运女神三姊妹,
  快快到我这里来,
  伸出你玉手像白面,
  伸进血里泡一泡——
  既然克擦一剪刀,
  你割断他的生命线。
  舌头,不许再多言!
  凭着这一柄好剑,
  赶快把咱胸膛刺穿。(以剑自刺)
  再会,我的朋友们!
  提斯柏已经毕命;
  再见吧,再见吧,再见!(死。)
  忒修斯他们的葬事要让月亮和狮子来料理了吧?
  狄米特律斯是的,还有墙头。
  波顿(跳起)不,咱对你们说,那堵隔开他们两家的墙早已经倒了。你们要不要瞧瞧收场诗,或者听一场咱们两个伙计的贝格摩舞?
  忒修斯请把收场诗免了吧,因为你们的戏剧无须再请求人家原谅;扮戏的人一个个死了,我们还能责怪谁不成?真的,要是写那本戏的人自己来扮皮拉摩斯,把他自己吊死在提斯柏的袜带上,那倒真是一出绝妙的悲剧。实在你们这次演得很不错。现在把你们的收场诗搁在一旁,还是跳起你们的贝格摩舞来吧。(跳舞)夜钟已经敲过了十二点;恋人们,睡觉去吧,现在已经差不多是神仙们游戏的时间了。我担心我们明天早晨会起不来,因为今天晚上睡得太迟。这出粗劣的戏剧却使我们不觉把冗长的时间打发走了。好朋友们,去睡吧。我们要用半月工夫把这喜庆延续,夜夜有不同的欢乐。(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