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太子前日离京时虽未惊动全城百姓,阵仗倒也不算小,四品以上的官员们由当朝丞相吴大人率领皆前去西城门外的百里亭送行,皇帝陛下虽未亲至,但也派了大内总管前来践行,太子爷当日心情不错,还同吴丞相把酒言欢,滞留了半刻才登车离去。这一行浩浩荡荡,单是禁卫军便出动了三百令,更别说皇帝陛下另派的大内侍卫等等……”
“自百里亭与诸位大臣会面之后,太子爷最后露面的地方在哪里?”夏云卿听着九鼎汇报却觉得毫无头绪,于是打断了九鼎。马车摇摇晃晃,虽然车厢里铺了厚厚的垫子,仍然是磕的慌,夏云卿换了个姿势问道。
“这……”九鼎搔搔头,有点不确定的说:“太子一行声势浩大,自百里亭之后,一直都是按照原来的路线走,按照常理,太子爷第一站应是邳州,然后冀州……”
“废话少说。”夏云卿瞪眼,眼露凶光。
九鼎缩缩脑子,才梗着脖子一口气说完:“一路上太子一行有吃吃有喝喝,地方官员和世家都是百般讨好欢迎。后来却是到了青州,青州太守把自家小姨子送上太子床上,后来却揭穿……那是假太子,那假太子当场便被杖毙了……”
“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一层,倒也精彩呐。然后呢……”夏云卿听着便来了兴致,期待起了下文。
九鼎却是有些惊慌,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圆眼睛,待夏云卿不耐烦起来,他才赶紧回禀:“那青州太守也不是吃素的,马上八百里加急递折子密奏,说太子爷失踪了。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无论是杖毙太子还是假太子这事儿都不宜传出。青州太守也是只老狐狸呢。”夏云卿这才捻起一口酥,眯着眼睛吃了起来,甚是惬意。
“小姐,你是不是受什么打击了?别想不开啊……”九鼎张嘴便嚷道。
夏云卿直接扫完小几上的点心,抄起盘子便扔了过去。九鼎倒是灵活无比,眼见碟子直愣愣扔过来,在他斜上方脑袋半指宽便擦了过去。他愣是踮起身子,在逼仄的马车车厢里,将脑袋迎了上去,如愿得到了一个大包。
“噗……”夏云卿见这鬼马的一幕,很是无奈:“哪有自己找挨打的啊。”
“嘿嘿……”九鼎笑着,恭恭敬敬递过去盘子:“小姐扔出来的,如果扔不中,那就小的学艺不精。”
“你哦。”夏云卿嘴角噙着笑,一脸无奈,从庆王府出门,她就被睿太子的事情搅得心情很是不好,愁云满面的。现在终于被九鼎这个活宝逗得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夏云卿偏头:“九鼎,出去跟一言说声,我们先去邳州。”
“好嘞……”九鼎高兴的应了一声:“不过,小姐,再过半柱香的时候便会到龙渡,那边有两个路口,左边是官道可去邳州,右边的话杂草丛生,被一些匪帮占据,虽险恶,不过能直接去青州。”说着就掀开帘子嗖的钻了出去。
夏云卿闭目,突然一组画面穿到夏云卿的脑海中,她的面前映出金巧那清秀的挂着眼泪鼻涕的小脸。
夏云卿思量再三,觉得闲云院中的人能够充当夏云卿替身的想来想去暂时只有金铃能够胜任了,一则年龄相仿身形相似,二则,闲云院中的奴婢仆役都在庆王府名册,任谁突然失踪十天半个月都不能瞒得太紧。至于金铃,由于已经得罪柳姨娘那边,找个借口说遣送她出府皆可算个由头。
所以当夏云卿秘密找来金铃金巧姐妹,金铃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了。只是金巧却一再要求随夏云卿前去,理由却是需要丫鬟随侍。
好在金铃知书达理,劝阻了金巧冒失的请求。
这才三人在去大慈恩寺的半道上,夏云卿穿着一开始就换好的丫鬟的服饰,很是顺利的便从车队中溜了出来,跟九鼎接上头,一扒开车帘子,却见一言也在。
夏云卿话还没说出口,一言一脑袋就磕上去,说什么护卫的职责如何如何。
没办法,夏云卿就带着一言、九鼎,轻装简从地便出发了。
等等……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夏云卿似乎抓到了什么关键之所在。
她能够从去大慈恩寺的车队中金蝉脱壳,那太子……自然也是可以。
太子的失踪会不会只是睿太子的一个计策而已呢。他只是改装易服继续行程呢。夏云卿想到这里,不禁陷入沉思。
夏云卿咬唇挣扎,终于定下心来。她拉开车帘。
一言虽然右手受伤,可是左手使着马鞭却是顺当无比,两匹马撒着欢地飞快地跑。九鼎却是坐在陪驾的座上,拽着袖口,不住地扔着花生仁,啃的那叫一个香。
九鼎两指一捏,花生壳应声破碎,披着红衣的饱满的花生仁高高抛起,九鼎张口就接。夏云卿猛的一伸手就去截留。
却被九鼎脑袋一伸,把中途伸来的手撞开,嘴巴一咬,花生吞吃入腹。正当“嘿嘿”笑着,看谁那么大胆,夏云卿脸却黑了:
“一言受伤,你还让他赶车?真不要脸,一言跟他换位置,让他赶,你歇会儿。咱抄近道儿,直接去青州。”
九鼎看着一言听话的递给他马鞭,他快哭了。
不知道把兜里的花生米儿都贡献出来给大小姐,还来得及不?
近道儿?!夏一言咂舌,那些绿林好汉是不是都等着宰肥羊呢。不过大小姐的命令,戳一戳九鼎,九鼎无奈甩起鞭子,吆喝:“好嘞,马儿跑起来!得驾~”
九鼎鞭子挥的飞快,暮春,天色黑的也早,午间,她们草草的用过干粮,没多久,看外面的日头却沉得飞快。
夏云卿颠了一天了,此刻也感觉屁股已经碎裂成几瓣了。毕竟是高床软卧,锦衣玉食这么多年,习惯了,这身子倒是也没受过如此的颠簸。
夏云卿倒是性子也硬,愣是没开口叫停。
倒是外面的一言温声说道:“启禀小姐,此处山地,不好行车,晚间路上也不安全,不如先找个客栈。”
夏云卿心中不禁唾弃自己听到这句话立刻欢腾的心情,按捺住,假装镇定道:“就按你说的办。”
“是。”一言应声后,便没了声响,只听到外面甩得啪啪的马鞭声。
当夏云卿颠簸得快要睡着的时候,九鼎唤醒她:“小姐,客栈到了。”
夏云卿一抬眼便看到了,外面挂着的几个红灿灿的大灯笼,灯笼上几个大字:“悦来客栈”。
暮春的风依然有些凉意,夏云卿一下车,便被冷风吹得一激灵,醒了神。
将马车扔给前来招徕客人的小二,夏云卿便带着一言、九鼎进了客栈。
掌柜的是个女的,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算是个美人。她说话带着卷音,有着浓浓的江南水乡的味道,音调娇媚,酥媚入骨。
当她扭着腰肢,迎上来时,却没有招呼夏云卿,而是奔着一言过去,哎呀呀的叫着,拿着帕子故意扫着一言的脸:“这位客官,您是打哪儿来呢?是打尖还是住店呢。”
一言板着脸,纹丝不动。
见美人受了冷落,夏云卿肚子也是饿的咕咕叫:“老板娘,先上几道小菜吧。我们都饿了呢。房间也安排下,我们今晚要住下。”
“哎呦喂……这是哪儿来的小姑娘,我咋没看到呢。”老板娘夸张地说道。
夏云卿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心中吐槽道,她人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呢。怎么可能看不到。只不过被人刻意忽略了。
“上几个小菜,二间上房,这是定金。快点。不然没钱。”九鼎扔出定钱。
老娘喜不自胜地接住:“快快快……客官先坐着,好酒好菜马上到。”
夏云卿三人这才能安安稳稳地坐下,一言和九鼎待夏云卿坐好之后,依然杵着。
夏云卿看不过眼:“怎么回事儿?还不坐下来。”
一言死硬派回道:“这不合规矩。”
九鼎两只乌黑的眼睛滴溜溜乱转。
夏云卿懒得解释太多,实在是太累了:“你们站着我吃不下,坐下,这是命令。”
九鼎哧溜贼快地就在夏云卿左边的凳子上坐好,软趴趴跟个泥鳅似的。
一言瞪了他一眼,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好,腰杆子挺得如一杆枪。
饭菜是老板娘亲自端上来的,特别是经过一言身边的时候,时不时地小手碰碰,软绵绵的胳膊挠挠之类的。
夏云卿瞪大了眼睛,小声问道:“一言,你不怕痒啊。”
一言吞下去嘴里的饭后,这才瓮声瓮气地回答:“不怕。训练过。”
老板娘捧着酒壶这时候正好上来,听到一言这么一句,非常感兴趣而又风骚的丢了句:“壮士果然坚忍,那持久力必然厉害。”
“噗……”九鼎一口酒立时就喷了出来。
夏云卿和一言面面相觑。
一言面无表情。
老板娘吃惊道:“莫非今日遇到是童子鸡不成。”
九鼎赶紧撵人:“赶紧去收拾两间上房,要干净的。有一点脏乱,咱就不给钱。”
老板娘这才悻悻离开,赶忙去叫人去收拾。
夏云卿正要问话,刚刚老板娘说得啥意思。一言却突然低头,小声说道:“小姐,此处有可疑的人,回房再说。”
夏云卿顿时也忘记刚刚到底要问什么了,草草吃完饭菜,便与一言、九鼎离开。
九鼎点燃客栈简陋的油灯,关上门窗,再三检查后,便立于夏云卿身旁。
两人都在等着一言的回话。
一言这才慢吞吞地说道:“刚刚客栈大堂之中,除了他俩,还有有四个高手。”
夏云卿迟疑道:“不对啊,刚刚吃饭的时候,除了我们之外没什么人啊,哪里来的四个高手?那大堂加老板娘和伙计也没几个人呢。”
九鼎突然笑了,却是高深莫测:“一言,你功力又精进了。是我失算了。”
夏云卿望望这个望望那个,不知道他俩打什么哑谜。
九鼎这才解释道:“小姐,刚刚我们用饭的时候,大堂的西南角那张桌子最里面的坐着一个人,然后东边楼梯角小矮凳上窝着一个。房梁上那位不知算不?”
一言开口:“不算。另外两个高手是老板娘和出来露了个面来送菜的大厨。”
如此多的麻烦,夏云卿不禁头疼起来。
第二十八章 风云再起任尔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