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
话还未出口,沈焕便用空余的另一只手非常敏捷的刮下夏云卿覆面的纱绢轻易地堵着了她的嘴。
无论夏云卿如何怒视,沈焕却是波澜不惊,一派从容镇定。
待出去找寻的人员渐渐走远,沈焕便提起夏云卿轻松的纵跃,利用各种建筑物的死角或者装饰物的遮挡,从容地越过八宝楼的侧楼和后院,来到一处破旧的荒废的小园内。
夏云卿此刻双手才获得自由,连忙拽出堵住嘴巴的东西,狠狠地瞪了眼前的男人两眼,两只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
沈焕抱胸,好笑地看着她:“知道怎么出去么?”
夏云卿倔强道:“不用你管。”可是她依然用心观察此处小园的环境,此处杂草比较多,有几处茅草屋,显见此处荒废有段时日,院墙斑驳,青苔结了厚厚的一层,触手之处,绿绿油油的。
沈焕突然冷了脸:“既然夏小姐不用小生过问,那小生失陪了。”
夏云卿有些惊慌,虽然现在还是白天,但是此处荒僻,她虽然较一般女子大胆了些,可是依然对着未知环境有些心慌意乱。
“对不起。”夏云卿低头小声嗫嚅道。
“嗯?”沈焕果然停步,故意俯身。
夏云卿吓得一哆嗦,猛一抬头,额头却磕到沈焕的下巴。
夏云卿捂住额头,眼泪汪汪。
沈焕本欲呵斥两句,却不经意看到夏云卿下巴此刻有些发青的红肿。沈焕的眼神转沉,刚到嘴的呵斥却缓缓转成不疼不痒的三个字:“小心点。”
夏云卿也有些不知所措,本能伸手去摸,嘴巴叨念着:“没撞疼吧,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触手之处有些麻麻痒痒的,他的下巴有点青青的硬茬。
沈焕此刻却与以往不同,脸色一度有点难看,半晌才反应过来,扭过头躲掉夏云卿的手,可是眼神却总离不开夏云卿白皙的嫩手,来来回回的梭巡。后终于转过身去,不去看她。
夏云卿以为他有些着恼了,正想解释。
突然“汪汪”两声狗叫吸引住了夏云卿的注意力。一只癞皮狗咬着半截猪肠大摇大摆地从一处隐蔽的草丛间蹿了一出来。夏云卿仔细一看,原来,杂草中间掩映下,有个——狗洞。
夏云卿顿时满头黑线,顿时有些生气道:“沈允之,你不会是想让我钻狗洞吧。”
沈焕深深地瞧了她一眼。意味不明。
夏云卿还未开口,沈焕却不给她任何开口辩驳的机会,整个身子突然倾过去,面部极为纠结地咬了她一口。
夏云卿刚开始有些懵懂,可是嘴巴被咬了,她除了在睿太子那,哪还吃过这等亏,她不服输的劲儿一上,便狠狠地回咬过去。正当她露出森森的白牙。沈焕却是极为敏捷的避了过去。
更令她愤怒的是,沈焕擦了擦他自己的唇,突然吐出这么一句话:“萝卜的味道。”
夏云卿无语。中午的菜色很多,她已经记不清她有吃萝卜没。夏小姐,重点不是萝卜,是被轻薄了哎呦喂。
沈焕此刻却露出极为难见的腼腆笑容:“很脆,很好。”
夏云卿扶额,抬起手便一巴掌扇过去。
沈焕眼疾手快地扣住她的手,轻轻一扭,将两只手都反扭在身后,用一只手控住,直接将她往肩膀一扛,提气纵身踏过院墙。
据说夏云卿一回闲云院便一头栽进寝房,任谁叫都不肯出门。忠厚的一言无奈一直守在寝房外,生怕夏家这根独苗有个好歹。九鼎无奈的缩在房梁上,看着自家小姐脸色跟走马灯似的,一会儿晴一会儿阴。九鼎悲催地望着门外同命相连的一言的背影,深深地后悔当时为什么没跟紧小姐呢,谁能告诉他,就那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对不起他家的老太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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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一场绵绵春雨,密密地洒落在京师的土地中,万物复苏,一些秘密也悄然显露。
“吱呀”一声,门猛然打开,一言霍然弹起,刺啦地便拔剑。
“不要!”九鼎惊慌的声音传来。
“夏一言,你敢谋逆么。”夏云卿板着脸冷冷道。她一夜没睡好,眼睛熬得通红。此刻夏一言的剑正搁在夏云卿的颈部一寸见方的样子。若是再靠近一点,便是身首异处了吧。
一言打了个激灵,便立马收剑,双膝结结实实扎在地上,狠狠跪下道:“属下不敢,请小姐责罚。”
九鼎眼珠子一直滴溜溜的转着,对于夏一言的少言寡语连解释都不肯,他着急万分,在世家里,谋逆可是大罪。九鼎着急跪下,掀了掀唇,正要解释。
夏云卿便无奈摆摆手:“你们不说我也知道,都是累的,算了吧。”
夏云卿说完便抬腿离去。
可是身后却突然想起金戈之声,她回头,却见九鼎狠狠地压制住一言,夏一言的剑被远远抛开,落在一片葱绿的草丛之中,剑刃上滴着新鲜的血,猩红地刺眼。
夏云卿脑子有一刻的恍惚,她冲上去问道:“一言,你为何要这样做?你这是自戕。”
一言脸色晦暗不明,只是一板一眼回道:“那只手执剑伤了主子,不能留。”
夏云卿喝道:“我并没有受伤不是么?而且这件事我已处理完了,你还要违抗命令么?”
一言愣了一下,恭敬回道:“属下不敢。”
夏云卿心中不由有些恼怒,压制下怒气,声音才渐渐放低:“找人给他好好看看。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你们自己擅自动刑。”
九鼎紧急处理了下夏一言右手狰狞的伤口,洒下金创药后,用棉布初步包扎好。他才松口气,瞧着夏云卿紧张恼怒的样子,忙出言安慰道:“一言这性子直,下手还真狠,砍得都见筋骨了。还好属下拦得及时,皮肉之伤。手筋尚未砍断呢,这右手暂时是不能用了,不过养个二三个月应该就没大碍了的。”
夏云卿听了九鼎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头疼了一夜,一出门便被剑指着脑袋,还大清早见血。这日子哟……
雨依然下着,青草混着泥土的味儿冲淡了浓浓的血腥气。夏云卿抬头看看天,灰蒙蒙的一片,雨水滴在脸上,冰冰的。脑子似乎清晰了很多。
夏云卿认真瞅着一言,叹口气道:“你认为犯错就必须付出代价。好,你已经付出代价了。这件事就此掀过,谁也不许再提。”
夏一言眨了眨眼,重重叩头。然后站起身,如往常一样,守在门口。手上的白色棉布渐渐被血浸染……
夏云卿头疼,九鼎嘿嘿笑着凑近:“小姐,这人死脑筋,甭理他。他这样就表示听进去了小姐的话,不会找事了。想当年,我们训练的时候,胸口扎了窟窿也得爬起来接着打,这小伤死不了的。”
夏云卿心中一阵刺痛,她的过去果然是被娇宠坏了的。她被人惯着无数次犯错,只是错信了一人,便让她的所有部属和她的家族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她却没有学会付出代价。她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去喜欢任何一个人,她的存在只是为了她即使沦为阴魂也要执着去完成的心愿。
夏云卿瞧了一眼夏一言,露出了一个很是缥缈的笑容,眼神透过他飘向遥远的过去。她收起心绪,打起精神,招过一言和九鼎,说:“莫问斋封了很久了吧,我突然想去看看母亲的手札了呢。”
第二十三章 亲亲萝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