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傻小子,身为皇子,却义字当先。八岁那年,十四弟打翻了皇阿玛书房的青花瓷瓶,他却在皇阿玛责问时,勇敢的站了出来,最后被打了十个板子;十岁那年,随皇阿玛打猎,他本是第一,却被老十抢了他的猎物,成为当天的第一名,只因为那天是老十的生日;十三岁那年,我与他一同随扈,一日我被黑熊突袭,被困于山林之中,他不顾危险,与黑熊斗智斗勇,救我于危难之间,身负重伤而不愿告知皇阿玛。
吃了多少亏都无法磨平他那最容易受伤的性子。我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苦难他才能学会一个字,忍。
他不得不让我心疼。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银辉洒落,映下一片片孤寂怅廖的光影。我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笔,想要临摹些大家之笔,无奈手指无力,心中无形,有的只有一个人的影子。和那湖面上的倒映的月亮一样,晃动不定。
她能去哪里?又会被什么人抓住?她出去的第一天不过一个时辰就不见了,说明绑她之人定非常人,他们早已经看准了目标,只是等待时机。可是抓了她对他们有什么用呢?她不过是个宫中最普通不过的女官,马尔汉最小的女儿,难道跟马尔汉有关?还是跟老八有关?
老八在朝中一向以贤明温和著称,不少官员尽数投于他的麾下,在外面不会结仇,即便有也只能是太子,而太子绝不可能靠绑架一个宫女来威胁老八就范。那事情就奇怪了。我又想,她是老十四带出去的,难不成跟老十四有关?
脑子越想越乱,本来还比较清晰的脉络被我想的乱七八糟。心情出奇的糟糕,像拨不开的蚕茧。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那拉氏已经在我身边帮我收拾书房。
我略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她却依旧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
“爷又忙了一夜吧,昨夜我一直瞅着爷书房的灯,见过了三更都没灭,便过来了。爷以后若是困了,就到小炕上躺着也行,总比这硬邦邦的桌子强啊,小心累坏自己的身子骨。”
她的语气虽有些埋怨,却无不透露着对我的关切之情。
“三更天便来了?你不也是一夜没睡?我还睡了一会儿。”
她呵呵的微笑两声,“妾身的身子怎么能跟爷的相提并论呢,爷是大丈夫,是做大事的人,自然要重要许多,妾身整日里无事,能做的也就是关心爷的身子了。”
她说的话也无不道理。我也不再跟她争,略微整整自己的衣服,就要出去。她忙的叫了我一声,我见她面有难处,又怜惜她陪了我一夜,不由的软了下来。
“可是有什么事?”
她嚅嚅诺诺了一阵,终于说道,“爷若是喜欢这女子,尽可跟德妃娘娘说去,也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也省的爷这么天天挂念着。”
我大惊,她口中的女子是指琳琅吗?
我努力回忆昨晚,难不成我又写了她的名字?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自那次之后,我只允许自己心里呼唤她的名字,始终不敢再写到面上来。人多口杂,难免不被传出去。
她许是见我一脸的疑虑,于是用温和的笑来化解。
“昨儿个我听爷念了一个晚上,和之前纸上写的那个是一个人。妾身想,爷若不是真的喜爱,定然不会这般挂念,妾身陪伴爷也有段时日了,却从未见爷对哪个女子这样牵肠挂肚。不瞒爷,妾身也在私下略微打听过这个名唤琳琅的姑娘,样貌确实不错,出身也不低……”
“好了,是你多虑了,我并未有此意,”
我打断了她的话,因为它让我听了心酸。
她一怔,再没说什么,只道,“那好吧,一切都听爷的。”
不知不觉又过了两日,琳琅的下落依旧无果。我渐渐的开始焦躁起来,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就在此时,我得到消息,朱三太子及其乱党就藏在京中,而且准备于近日起义。我和胤祥加强了京城的防守,并在暗中查探朱慈炯等人的藏身之处。
这日,我和胤祥正在商讨方案,就见府中一个下人拿着的一个风筝来报,说风筝上有字。
我疑惑的拿过风筝,上面只写着“朱三太子,严峥婚宴”。
十三也看到了,不禁惊呼,“朱三太子,严铮婚宴?这是从哪里过来的?又会是何人所写?”
我问了下人,下人只说是空中掉落,扫地时发现的。
“胤祥,你怎么看?”
“四哥,我觉的不管这风筝的主人是谁,也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我们都得去凑凑这婚宴的热闹。”
我看着他,点点头。
我也不确定,只是心里总有一个奇怪的直觉,这风筝跟琳琅有关。至于为什么,我不清楚。
我让胤祥前去严铮府,视情况而定。而我则带人严守的京郊。同时由我训练的亲信查找风筝出处。
当亲信拉着那个同党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几乎可以断定,那个信是准的,而琳琅也肯定在他们的手中。
这人是在与我的人争斗过程中被擒的,腿部受了重伤,无法自由行动。朱慈炯很快到了我潜藏的地方,我满怀信心将他活捉,不想他手里却拿着一个我最不想看到,却一直叫我牵肠挂肚的人。
看到我的时候,她也很惊讶,她被点了穴,无法动弹。但从她那闪烁着求生欲望的严重,我知道她是那么渴望我可以救她。她居然真的肯信任我,这份心叫我心燃炙火,如果可以,我真想不顾一切的将她从朱慈炯的手中救出,然后带走她,好好的为她安排一切,叫她享受本该属于她的那一份的宁静和平和。
可我不能。
我同样拿着他的人对他进行要挟,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竟然如此死忠,宁可自杀身亡,也不愿意成为朱慈炯的绊脚石。
我一时没了辙,心里却在盘算着胤祥到来的时间。于此,我只能借着跟他说话的机会拖延时间,尽可能等胤祥的到来。
可是我的话叫她失望了,她一定恨死了我。天知道我说那些的话的时候是怎样的心境?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深深的插在我的心上,我不敢去看她的表情,只能把这些愤恨发泄在我的手上,我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我的手掌心,疼痛早已经被麻木,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是鲜血一片了。
朱慈炯最终倒在胤祥那支被涂了麻醉剂的剑上,我万分焦急的跑过去,却对上了她一双怨恨的眼睛。它将我不得不停在三米开外,不敢再走近一步,她的话叫我如被千只毒蛇撕咬。
我强做镇定,将流血的手背在身后。她愈是跟胤祥亲密无间,我的心就愈是百般煎熬。
我执意要她先回我的府中,毕竟她一身大红嫁衣也无法回宫。一路上,她侃侃而谈自己这些天来的凄惨遭遇,事情本身并不喜剧,经她的口一出,越听越觉得好笑。阴霾了几天的心终于放晴,这一刻,也让我尝到了又酸又甜的滋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第六章,牵肠挂肚(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