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烟霞
未鸦登时觉得一阵失望，正要睁开眼，却听他在耳边轻笑了一声。
“真是……太矮了。”
不亲就不亲，忽然说她矮做什么！未鸦睁眼欲谴责，腰上一紧，被他提着抱起来走了几步，背轻轻抵上了墙。他的手从她胁下抄过去，将她架起来，未鸦的脚够不着地，正在纠结，他便道：“抱着我。”
他身子紧紧贴上来，她被这羞人的姿势弄得面色如飞霞，哪里肯抱着他？偏过头去想要看向别处，结巴道：“快、快放开我！”
弘秋的手捉着她的后颈，将她转过来，漆黑的眼看着她，里面好像有明灭的一簇火。
未鸦紧张地闭上眼。
他的吻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用力，相反地，轻柔又温和，耐心地与她的唇纠缠。混乱之间她的手搭上他的颈子，他腾出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颌，稍稍用力，将她的齿关分开，顺势攻了进去。
唇齿间火热迸发，弘秋闭了闭眼，才放开她，免得吓着这年纪还小的女孩子。
未鸦还闭着眼，睫毛湿漉漉地抖着，唇上一片潋滟之色。
弘秋心里一动，在她唇上落一个轻吻。
“哼……”这回的声音再不是闷闷的了，反倒带着一点点娇滴滴的味道。
他将怀里的小姑娘放下来，未鸦双脚落地还觉得地是棉花一般软软的，差点站不住。
她羞于见他，低了一会儿头，将头埋在他胸前。
待这个娇羞的姑娘再露出脸时，那双眼黑白分明，直直望进了他心底。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四顾，随意道：“你贴我这么近做什么？不热吗？”
她如此可爱，弘秋简直想要抚掌大笑，忍不住要逗她，“我不觉得热，你要休息，我们一同去休息怎么样？”
“你——”
“好了，”他退开两步，打量着眼前人的模样，松开她道，“你去休息。”
这大白天的，她怎么可能真的休息？未鸦又拿眼神睨他，还是不好意思，转身跑进屋子里去了。
靠在门板上，她有种直觉弘秋一定还在门外没有走开，思及此处心越发跳得快，深深了吸了几口气，放弃似地倒去床上，抱住被子“嗷”了一声。
等她醒过来，起身再打开门时，已是云霞漫天的黄昏了。
门外没有人，未鸦扁了扁嘴，却见庖厨里有个修长的人影，她走过去，他正在切菜，教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做了几千年东皇帝君的人，居然还会做菜？
他耳力极佳，早就听到她在背后悉悉索索的声响，转过头来道：“你在各家蹭了许多饭，也辛苦了，往后我来做罢。”
“啊……？”
未鸦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笑了笑，将菜下锅，以未鸦震惊的熟练度几下就弄完一个菜，又转身将饭桶拿下来，未鸦上前去揭开，只见那米被蒸的晶莹剔透，果然是香软可口的，只是她实在无能为力只能暴殄天物……
“你去外面等着。”
她依言在堂前坐下，片刻后几碗饭菜便从庖厨那边飞过来，落在未鸦的案前，虽然只是日常菜色，仍然惹得她口水大作。
弘秋随后过来了，坐在她对面，见她那个馋样，忍俊道：“吃罢。”
未鸦拿了筷子来吃，露出幸福的神色，口里嚼着饭菜，口齿不清道：“弘秋，你居然会做饭……”
“跟着阿姊在外面呆了许多年，这些事会做是应当的。好久不做，恐怕生疏。”
未鸦听着他说话，只觉有点客气了，再一想却了悟过来，他不过是拐了弯说自己没有给别人做过饭。
被自己的灵光一现感动，未鸦笑眯眯地吃了一口饭，道：“没有生疏呀，很好吃。”
他弯了弯唇，不说话。
两人和谐地用完夕食，夜幕将垂，弘秋一挥袖将碗筷都撤了，室内灯点起来，昏黄婉转。
“那么我便先回去了，明日等我带些朝食过来。”
他的声音兀然响起来，未鸦一怔，然而天色却也晚了，只能闷声道：“哦……”
他眉一挑，忽然含了不明的笑意，低声道：“怎么，你舍不得我了？”
未鸦对他的认知多数时候还是个温柔的人，从临曦的记忆里分辨出来的也是“陛下是个自律而严谨的人”，从来不知道他会像今日一样，带着轻佻的危险，眼眸中露出天狐自成的风流。
“什么舍不得……你快点走啦！”她用力推他，却被他捉住手腕，“啊！”
他那样看着她，最后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道：“……这便走了。”话罢人忽地向外飘了几丈，紫色衣衫像凤蝶的翅膀一样拂动，然后便不见了人影。
灯火随着那阵风跳了跳，须臾又归于平静。
*
入夜时分，未鸦洗漱之后，灭了堂前的灯。
躺在床上，她又纠结以至辗转反侧了。
她要这样……与他和好了？
她慢慢摸着自己的脸颊，觉得那层皮底下有血液呼呼地在奔流，明明静夜无声，然而她却听见心底的呼喊，一浪高过一浪。
……那么，然后呢？
她如今已经不再是小姑娘了，她终于会去考虑所谓将来，终于会为自己和他人划算。
躺了一会儿，未鸦还觉得清醒得很，坐起来到案前打开了木盒子，里面收着那支他送给她的簪子，燕燕于飞。
她低低地叹了一声，好像有点欢喜，又有点忧愁。
后来她终于入睡，陷入一个梦里。有人在她耳边说着话，嗓音低沉，含着沉静笃定，她想要睁开眼去看那是谁，又困倦得睁不开眼，然而心里却有股直觉，那是她倚赖的人。过了片刻她似乎又已经起床了，有人替她绾发，修长的手指穿过她浓密的头发，小心地拢住，用簪子簪好，又拿来什么花替她插在鬓边。在梦里她好像还是临曦，穿着端庄的礼服，立在他身边，静静听他说完，对着阶下的人颔首微笑。
那是她向往的生活吗？还是告诉她过去都是一场梦，教她早一些醒过来？
再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未鸦还在恍惚，却听外面熟悉的声音道：“醒了？快些梳洗罢，朝食可要凉了。”
弘秋？
她又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这人一大早又跑来这里，还给她带了朝食。
慢腾腾坐起来，才要换衣服，房门却被打开，弘秋探进半个身子，凝目看她，挑了挑眉毛。
未鸦差点尖叫出声，她还没换上外衣！
结果弘秋只是动了动他的眉毛，道：“好一幅海棠春睡。”
海棠春睡！未鸦忍了，心念一动，暗里捏诀，那门迅速合上，弘秋反应敏捷，抽身而去，好像还发出一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