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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盘】铺卷振袖毫欲挥 夜露沉沉已是凉(七十六)

回到宣华殿中,简狄先脱去外衣,交予侍女挂好,转身要给燕卓更衣,却见他已经脱了放在一边,让侍女退下了。桌上放着庖厨刚刚呈上来的饭食,香气诱人,简狄在桌边坐下,道:“喝了许多酒,你不吃些么?”
上神之身普通灰尘是近不了的,饭前也没有洗手一说,简狄见他半晌也不过来,自顾自端起碗开始吃了。
“阿殷,我看今日祝融的神色很是奇怪,”燕卓脱了外衣,着一身暗朱色的中衣,喝了一杯茶,将茶水放下,才坐到她对面,含着不明的笑意,“你往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那个样子……”
他说到后面好像不忍心再提一样,简狄忍不住白他一眼,“你说的什么话,我走过去的时候你倒在看你侄儿,莫不是怕他抢了婶婶?”
燕卓笑眯眯地不接话,从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嚼了几口,称赞道:“庖厨该提一提薪俸了。”
“你说,晏龙不再管朝堂之事,他要做什么好?”
“孩儿的事情还需你操心?他自己不会管么?”燕卓不以为意,又饮了一口茶,“过去没人看得出来简狄还是个慈母。”
简狄笑道:“唯有我这样的才能做慈母。”
她从小为人背叛追杀,还要拼死保护隐罗,母亲的宠爱于她而言太短,甚至出嫁,都唯有娘家的远亲过来,丛烈那一族,都被灭了个精光。
燕卓想起什么似的,道:“隐罗同那个叫未鸦的小姑娘,不如趁此机会,结亲算了。你当真要看他们在乡野之间成礼么?”
这是简狄顺耳的话题,她停下筷子,点头道:“的确如此,何况如今世人知我复生,他也不必守孝了。”
“恐怕没多少人会以为你是复生,皆以为你根本就没有死罢,”燕卓淡道,“枉我当初白白伤那么多心,还下令十一月初五人人不得婚丧嫁娶,破土搬迁。”
简狄默然,这是她的错,好在这些事留给她的心结他都替她解开了,否则他也不会再提往日。
“我向你赔罪,一万个不是,可好?”
燕卓眯起眼来,灯下的五官模样忽地轻佻风流,他修长的指搭在茶杯上,却教她想起来昨晚这一只手掀起的风浪。
简狄耳后迅速染上红霞,片刻便烧到了眼底,燕卓一目了然,还慢悠悠道:“阿殷,怎么你的脸,忽地就红了?这还是阳春三月……”
简狄看他那个样子,心下窘迫,别开眼道:“你还吃不吃?若不吃我且教人将这些撤了……”
“怎么不吃?”他笑道,“你过来。”
夫妻多年,简狄对他这样的伎俩简直了然于心,“你先吃着,我去看看无征。”
无征便是晏龙了,少昊有太白殿可以住,晏龙却没有这样的好运气,让他的父君为博红颜一笑再造一座宫室,只是住在过去隐罗曾住过的琅琊殿,不过简狄时常让晏龙睡在宣华殿,反正寝殿大得很,还有好几进。
“无征好得很,一早便睡了。”燕卓在她身后道,“反倒是你……你不来,我怎么吃?”
那言下之意,便是,你不来,我吃什么?
简狄对他的无耻行径习以为常,试图深呼吸以除却窘迫,转身淡道:“是么?那么我今日便去无征那里好了。”
燕卓微微一笑,任她走出去了。
待简狄到晏龙的床边,见他睡得香甜,便转头吩咐侍女,道:“我今日睡在这里,你去准备一下。”
侍女退下去准备头枕被褥去了,简狄坐在床边看着晏龙,小婴儿呼呼睡着,和她记忆里少昊的睡颜却又不太一样,好像更加恬静一些。
这个孩子长大了,想必样貌与他父君会十分相像。
正当她想着时,侍女进来了,有些为难道:“公主,被褥都没有了。”
她挑了挑眉,腹诽了燕卓几句,又道:“那你去我的寝殿调。”想了想又补充道:“你直接问掌事女官便好,只说是我的意思。”
侍女又下去了,简狄倚在床尾,恰好看得见窗外。
三月初二乃是朔月,窗外没有月光,漆黑寂静。然而她知道,寝殿里有一盏灯永远为她亮着。
半晌后侍女又悄悄进来了,低声道:“也没有了。”
简狄低笑地摇头,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执着,站起身来道:“那么便算了,你们好些看顾太子。”
自己便往寝殿回去了。
回廊下点着盏盏宫灯,在风里摇摆,简狄的裙角扫过廊柱,最后停在门槛前。
里面亮着灯,她推开门,里面的侍女见了她行礼,简狄摆手让她们起身,自己轻轻转入内间去。
燕卓已洗了澡,身着雪白的中衣,半靠在床头正在看一卷书,见她进来,抬头对她微微一笑,又低头看书了。
他长发漆黑如瀑,狭长的眼里黑白分明,明明是初春,这样清冷的气息,却教她忽地觉得窗外有簌簌的落雪了。难怪瑶姬总是长年素衣白裙,显得冰肌玉骨,轩辕氏那眉目里自成的冷清,不是黑白两色,是难以相称的。
“我回来了,你却又这副样子。”简狄随意地坐在床边的矮榻上,端起案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往燕卓那里扫去一眼。
燕卓含笑收了书卷,起身道:“怎么回来了?”
明知故问。
青丘山高,屋子里本该还有炭炉子,不过如今简狄身子好了,那些东西也就不必了,窗扇开着,外面微凉的夜风吹进来,烛火一跳。
“自然是遂你的意。”简狄脱了外衣,吩咐侍女去休息,自己走到床边坐下,“晏龙睡得正好,我也不想闹醒他。”
燕卓点点头,简狄便脱了鞋子躺进去,才躺下,便听燕卓道:“我近日听闻,瑶姬膝下忽然多了个小姑娘。”
这倒是个很好的睡前话题,简狄奇道:“哦?她不是未曾成婚,也不曾有孕么?”
燕卓“嗯”了一声,慢悠悠道:“那是自然,我看如今八荒,也没有她看得上的。”
瑶姬原本做帝子的时候,要挑个婆家却不难,如今登上帝座,便不能眼光太低。过去还有个玄冥,本来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忽然又往幽都去寻襄女了……去寻旧爱也就罢了,还彻底与瑶姬撕破脸皮,把手下元秦管辖的西北荒全都送给了燕卓,自己还在幽都帮着打颛顼。
最后玄冥与后土成婚的消息传来,瑶姬却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抵是觉得襄女也没有赢得他罢。
“那么这小姑娘必然不是她亲生的女儿了?”简狄枕着手臂道,“她为什么忽然找出一个养女来?不想将帝座之位留给祝融?”
“那小姑娘是我们一辈一位远房族兄的嫡女,格外伶俐娴雅,看样子已有四百岁,过继给了瑶姬。你说瑶姬打的是什么主意?”
简狄不知怎么地想起临曦来,心下恍然,道:“我看共工氏倒没什么好儿郎,大约是为了天道的哪位上仙罢。”
燕卓目光是惯常的激赏,“不错,我看天道那些开天的神仙里,或许月神广月的长子落华还不错。”
简狄斟酌着“落华”这个名字,暗叹了一句广月夫妇不会起名字,那些繁华盛景,都落下了,还有什么好的?
燕卓哪里知道她在想这个,继续道:“如今天道也是瑶姬最好的盟友了,拿出嫡女来,看上去倒是很有诚意。”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如今八荒局势稳定,九重天也看得分明,简狄再没什么好担忧的,简直是胸中大快,有时候夜半想得畅快起来,都想飞身而出在青丘的原野纵马而驰。不过她这心思只与燕卓提起了一次,燕卓闻言只是沉思,最后便将她一下子抱上了床。
“你不是想夜半纵马么?在房里也是一样的。”
简狄思及此,耳根一时便燃了起来,也不好意思再看燕卓的眼,翻了个身面对着里面。
燕卓伸手揽住她,正要说话,忽然听得门外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哇——”
帝俊夫妇二人都是一愣,简狄躺了片刻便再也躺不住,坐起身来道:“我去瞧瞧。”
“让奶妈去瞧便是,”燕卓一手支着头,并不动容,“男孩子怎么能宠。”
这才多少岁就叫宠?“将来有了女儿你便心疼了。”简狄横了他一眼,翻身跨过他披衣穿鞋出去了。燕卓无法,只好起身跟了出去。
还没到晏龙的寝殿,就看到里面灯火通明,婴儿声嘶力竭地哭着,简狄推门而入,急道:“怎么回事?”
奶妈正抱着晏龙在哄,得空抬起头道:“奴婢不知,小殿下忽然醒来,便哇哇大哭,怎样都哄不得。”
简狄皱眉道:“可是饿了?还是要排遗?”
奶妈摇头,“喂奶也不喝,奴婢也看过尿布,干净得很。”
再看那皱成一团的小脸,憋得通红通红,一大包泪从眯成缝的眼里挤出来,纷纷往耳边滚下去,简狄听不下去,将晏龙接过来,轻轻搂在怀里,低声在他耳边哄道:“无征乖……告诉娘哪里不舒服了?”
燕卓在她身后,道:“他一个满月的婴儿,你倒还想他听得懂你说话。”
简狄抱着晏龙转过身去,轻轻晃着哄着,抬头睨他了一眼。
大约是母亲身上的气息熟悉又亲切,晏龙又哼哼唧唧地哭了几声,再也哭不出来了。简狄心中大石落地,刚要把他放回小床上,他忽地又皱起脸来大哭,声音还带着半分嘶哑,她无奈,又抱起来又晃又拍,这难伺候的小太子才又安静下来。
简狄再不敢将他放下,抱着他睡觉,转身对燕卓轻声道:“你看,你要将我逼回去,无征这便生气了。”
“小小年纪便跟父君抢他娘,长大还了得?”
又是这样的歪理,简狄再也不理他,待晏龙睡熟了,才轻轻将他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