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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螺杯】引颈轻歌望归雁 举杯长吟醉烟霞(七十二)

燕卓还在缠绵地吻她,她紧紧握着拳,眼底是无边的空白。
“……”
他放开她,结眉道:“阿殷?”
简狄低着眉,不发一言。
已过了惊蛰时分,春虫被惊雷所唤,窗下有悉悉索索的虫鸣,在静谧的夜里起伏又清晰。书房的烛火静静燃着,流下一滴烛泪。
她不想现在与他亲近,生怕肌肤相亲的时候,心底最后那点热度都浮起来,变成滚烫的情欲,最后随着情潮退去而消弭。
“我……”她艰涩地开口,想要找到一句话能表达心底的混乱的情绪,却是徒劳。
燕卓看着她,那双眼睛平静又漆黑,带着最坚定的目光。
他替她整理着衣服,动作轻柔,“怎么,在想什么?”
为什么他能这样平静,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明明是她教他担忧又失望,是她抛下他,到头来他还是候着,没有移动一步。
她心中极度的自尊剧烈地膨胀。
“我……去怀素那里。”
不能相见。
每一次都是煎熬和折磨,不是捂起耳朵就听不到心下的泣涕。
燕卓还是那样看着她,好像在宽解她,或者在责怪她。
他只道了一句:“去罢。”
简狄说的并不是“今晚去怀素那里”,他明白这意思,他不想勉强她。
有时候这种忍让是退一步海阔天空,是能长相守的要义;有时候他的迁就却是对她任性的一再纵容,是顾全她的固执,即使会自伤,也不在乎。
这样真的好么?
她坐着不动,燕卓柔声问道:“怎么,又不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倘使燕卓待她不好,她便有理由可以顾影自怜,然而他对她又太好,就像一份过于丰厚的奖励,教她无法接过。
这样的简狄,是不是太难讨好?
“我从前不是这样的……”
她跪坐着,低低地埋怨自己,那身红衣都失却了光彩。
燕卓目带怜惜,抚着她的头发,嗓音是落雪般的温柔,“我知道。”
这样的自尊,必定是当初太想要强,太辛苦了,才容不得他人刺伤,更不许自己屈服。
“阿殷,你觉得你为我做得太少,如今,我要你为我做三件事,你可愿意?”
她望着他,眼前人专注地回望她,她轻轻闭上眼。
“你说,我简狄必竭一生之力做到。”
他的指停在她的乌发上,替她拔去沉重的发饰,一时长发流泻如乌瀑。
“第一,顾全你自己,不得劳累伤病,不得暗自神伤。”
简狄不禁愣住了,睁开眼来,那双沉在眼窝里的上挑眼睛带着讶异,这便是他要她用一辈子做的事?
“你答不答应?”
心底有如千万只蚂蚁啃噬,酸痛难当,“……好。”
“第二,守着我,与我白头相携,不得离去。你答不答应?”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带上浓重的鼻音,“……好。”
“第三,”燕卓用手指替她理顺长发,温热的力量停在她的颈子上,将她往自己怀中靠去,“为我生儿育女,看他们长大。”
简狄抓紧了他的衣襟,齿关紧紧咬着,嘴唇抖动着,涕零如雨。
“简狄,这第三件事,你答不答应?”似乎他的声音也开始不稳起来,隐隐又带着紧绷。
长久的沉寂,只闻呼吸。
她像从一场噩梦里清醒过来,要拼命推去身上的枷锁。那是她给自己加上的,却被他卸下丢走了,他告诉她,你不必作茧自缚。
“我……答应。”
燕卓无声地抱紧了她,将她牢牢按在胸口,“你要知道,我不会让你走的。”
“我是个功利的人,做这么多,便是要你赔上一生为我做这三件事。”
“如今你答应了,我便记在心里,不会给你机会反悔。”
她搂着他的腰,如同几百岁的少女一样,稚气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这样如大海一样的深沉前,她不过就是稚子,她想的一切,他都替她想到,为她安排好前路,一步一步,便是白头。
还记得她与他经历的喜悦与苦涩。她以为泪水与怒火会永久盘亘在心底,抽出苦涩的果实;她以为喜悦是她从命数的朱笔下窃来的,只存在于短短的一瞬。
他却告诉她,那些过往好像云烟,再长久,再纷扰,也会散去的。不论喜与悲,终归都会过去,要选择忘却什么,自然是她的事,然而一辈子须臾而过,到尽头时回味,难道要再尝那些苦果么?
她简狄,不论世人谓她烈火一般的性子,还是铁骨的女子,也在心底盼着有人来,替她知冷暖,爱她护她,守她伴她,纵容她的倔强性子,对她温柔而迁就地笑。她一路披荆斩棘,跌跌撞撞,几乎头破血流,也曾心如死灰,到底还是找到了他。
*
雨幕如织,隐隐的雷声,正是惊蛰时分。
简狄坐在窗前,身边少昊犯着春困,手里的书拿也拿不住,“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简狄替他拾起来,看着少昊睡得无知无觉,不禁轻叹一声,抱他去床上。
外面天色晦暗,看不出时辰,简狄将少昊安顿好,往游廊的滴漏过去,瞧了瞧,再过一个多时辰便要入夜了,燕卓还在宣华殿办公,母子两个为了等他,也没用夕食。
“你去将燕卓请过来。”
侍女躬身行礼,退下去,简狄正要坐下,却听外面道:“公主,君上已经来了。”
简狄便出门去迎他,燕卓大步跨进来,外面虽落着雨,他身上的衣裳却没有沾湿半分,玄色的深衣衬得帝俊英气逼人。随着燕卓一同过来的还有句芒,他一袭墨绿色的深衣,腰间还佩了佩玉,是正式的行头。
“我让他过来了,夕食快些上罢。”燕卓将外衣递给旁人,只着暗蓝色的单衫,“怎么不见少昊?”
“他读书读得睡着,我将他搬去床上好好休息了。”
燕卓皱起眉头来,道:“你怎么任由他偷懒?”
简狄一向是对少昊宽容有加的,何况又有二十多年的离别,少不得更加纵容,“这又偷的什么懒?看了一天的书,总是会累的。阿素年纪小,还要长身体。”
“上仙的身子怎又有你说得那般弱了?”燕卓也不再多说,对句芒道,“司镇,让你见笑了。到这边来罢。”
两人往一边去了,简狄看着那并非用膳的地方,讶异道:“怎么不是来吃饭的?”
“有些事情,你也过来。”燕卓转过头来,在不远处等着她,简狄快步过去,正色道:“怎么?”
燕卓给句芒一个眼色,句芒道:“公主,幽都有消息。”
幽都有消息?上一回燕卓告诉她,颛顼在十九年前,帝俊三年的时候元神便已消散了。估后土带下去的兵士虽然受了幽都大门浊气的影响,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将幽都收拾干净了,所谓有消息莫不是指的这个?
句芒不急着言语,简狄便挑眉看着他,他这才道:“后土帝姬早已统率了幽都大部,然而……那玄冥……”
她怎么将玄冥忘记了?正是玄冥入幽都一事,教襄女这样淡然的人也难安。
玄冥搅合了后土的好事?
“怎么回事?”
燕卓微笑道:“阿殷,你这神色,好像真是凝肃得很。”
“此时不凝肃,难道还要痴笑么?”简狄飞去一眼,转向句芒,“司镇继续说罢。”
“玄冥与后土二人成了亲,要共治幽都。”
这一下简狄险些愣住,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就是因着都在幽都,便成了亲?还要共治幽都?要知道后土带下去的可都是东海的兵,她是要将这成果拱手送予玄冥么?
燕卓满意道:“你我不愧是夫妻,连吃惊都一样。”
简狄再忍不住此人的插嘴打岔,道:“你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一看便是知道了什么,何须卖关子。”
“好,我说。”燕卓道,“这消息乃是通过大门结界送出来的,费了一些功夫,故而有些晚了,他们成亲,应当不是日前,而是有一段时日了。”
“那么颛顼已消散的消息,也是这样送出来的?”
“自然,彼时后土带着兵进去不久,颛顼忽然出兵,倾力合围,大约便是想在最后的日子里除去一个隐患了。”
“玄冥插手我们的事,你却看上去不紧不慢的,到底是与玄冥有什么交情,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简狄想起来燕卓入幽都求药,实则是玄冥想要找个人替他探一探下幽都的路,这便是他欠燕卓的一个人情了。
“若他真的要做大事,怎么会拘泥这种人情?若只是小动作,也动不了我们什么。”燕卓解释道,“大约还是为了我阿姊。”
那边有侍女过来行礼,简狄让她过来,她垂眼道:“夕食已备好,殿下也起床了,君上可要用餐?”
正说在兴头上,简狄直接道:“你让太子将下午没背完的书背完,我们一会儿便过去。”
待人走远,句芒道:“臣可否接着君上的话说?”
“说罢。”
“玄冥下幽都,目的之一是为见君上的姐姐襄女上神。然而上神为救公主,已消散了,玄冥听闻后起初对公主恨之入骨,后来却肯与后土一道,征伐幽都,公主可知为何?”
简狄略略想了想,道:“莫不是要遂了襄女的愿?”
因为襄女将命换给了简狄,他只能站在东海一边,否则,襄女那条命便是白搭的。
便看这一点,他对襄女算得上情深意重了,好歹东海与轩辕也是千年的宿敌。
简狄这样想着,燕卓却对她道:“也并非你想的那样。”
“哦?”
“玄冥本不是轩辕人氏,无所谓哪一阵营,不过与我们一同长大,受了颛顼重用罢了。他助谁,于他而言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