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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业力

“喵。”诺特意出声恐吓。
不知是这只画眉比较聪明,一眼看出诺不会动自己,还是诺的声音太低而没听见。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①
一字一句从画眉的嘴里发出声音,是好几个七八岁的孩童一起念出来的声音,软软的。
这些声音好熟悉,暮胥想起来了,是安夫子学堂里的孩童的声音。那时隐去了身形,站在安夫子学堂外,她曾听那些孩子念过。
“执法长老,主子还让人家带一句话给你。”画眉停顿了一会,继续说。
“嗯。”
“好冷淡哦!主子知道一定很伤心,不过是他活该。”说完,画眉还发出类是笑声的声音。
这主子该有多差劲啊?众人心里突然冒出这个问题。
彬霆一脸好奇宝宝的问:“你家主子让你带什么话啊?”
“关你什么事啊?”画眉怒视着彬霆,“我家主子可说了,只许告诉执法长老一人,旁人哪凉快哪呆着去!”
彬霆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这到底是谁家的画眉啊?怎么一只比一只极品啊?
画眉飞到暮胥耳边,过了一会,飞回到半空中,和上次一样变成一只纸鹤后自燃了。
“小师妹,那人要这画眉跟你说什么啊?”彬霆眨巴着眼睛,好奇的问。
无且咳嗽了两声,拜师大典可还没结束!
“这大殿之上可还有谁想入我冷凝殿吗?”边问暮胥边巡视着哪些弟子。
“还有弟子。”出声的是凌梓棋。
紧接着,于贤凯也说:“弟子亦是。”
暮胥凝视这凌梓棋脸上的神情,一丝都没漏过。
“入我冷凝殿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梓棋知道。”凌梓棋没有再低着头,直视着暮胥,斩钉截铁的说。
凌梓棋很紧张,没有人知道他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除了暮胥。他舍了他的姓,从此,他只是玄门的梓棋,而非狄国三皇子凌梓棋。
于贤凯不懂凌梓棋是什么意思,可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的确,有事情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发生了。
“弟子拜见执法长老。”凌梓棋没想到能在这遇见执法长老。他本是想在谁也没发现前回到自己房间的,可不想却碰上了执法长老。不过,执法长老怎么会出现在这。
“凌梓棋?”暮胥也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有弟子在外面游荡,而且还是本该筋疲力尽之人。想到这,暮胥上下仔细打量凌梓棋。
被执法长老探寻的目光打量着,凌梓棋心里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
“为何来此?”
“弟子睡不着,就起来顺便走走,可是不想,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凌梓棋实话实说,在执法长老的眼底,他压根编不了什么谎话,只能实话实说。有些事只能埋在心中,哪怕是最好的兄弟于贤凯也不能告之。他不知道明天的结果会怎么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丝毫的睡意都没有。哪怕白天来回从玄门门口到山脚跑了五趟。只好起来随便走走,可是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到了他没来过的地方。
虽说刚到玄门时,有人带着他们熟悉过玄门的环境,但只限于一些地方。对于玄门,还有一些地方是他们所不熟悉的。所以,他悲剧的迷路了。而更悲剧的是,他还被执法长老给抓个正着。或许他也不用多虑了,直接回去收拾包袱下山好了。
“为什么?”暮胥略略歪头,不解的问。
明明是狄国的三皇子,本该是万众瞩目的骄子,他该比墨痕更加骄傲才对,怎么会又那么迷茫的眼神。
凌梓棋的眼神,暮胥曾在镜中看见过,是出现在自己的眼里。那时冥舞告诉自己她喜欢上了九天上的仙君,而自己不懂。冥舞就拿了一面镜子给自己,告诉自己,那镜中自己所有的眼神就是迷茫。后来,师父去后,她又在镜子里看见了这种眼神。现在,她不用照镜子就已经知道,她的眼里充满着迷茫。
的确,怎么能不迷茫呢?冥舞的天魂不见了,她该去哪里找呢?玄门的隐忧逐渐浮现,该怎么解决呢?还有,她是否该继续体验着从未感受过的七情六欲呢?还是,她该回到最初的地方呢?
凌梓棋苦笑。黑夜本该掩住了他无奈的笑容。可是暮胥还是看到了。
“执法长老可懂一夕之间一无所有的感觉?”
“我一直以为我是父皇最疼爱的皇子,我所享受的是我应得的。可是,突然之间,父皇收回了他所有的宠爱。原来,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枚用来保护他真正看重的儿子的棋子。从小,所有人都夸我聪明能干,所有人都认为我会是狄国下一任君主。可是谁能想到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
“我一直以父皇为榜样,想着将来继位了,照着我父皇的样子治理狄国。我还想着将来要攻下靖国和火国,留给我后嗣一个辽阔的狄国。我还想着好多好多。我身边的人从我懂事以来,就教导我为君之道。到头来,一切都像场骗局,可笑的骗局。”
“我最尊敬的父皇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送我来玄门,宣布立我的六弟为太子。舅舅当然不甘心,可是没人反对。玄门在世人心中的形象让所有人不敢有异议。更何况六弟的羽翼早已在父皇的培养下丰满。只是那时谁都没料到如今的结局。舅舅让贤凯陪着我来玄门,舅舅说,我在玄门待上五年便好。五年之后,让我回去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可怎么拿回?那本就不属于我!我之前所有的,不过是因为我母妃的身份,不过是因为我的舅舅是狄国的于大将军,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父皇假装的宠爱。狄国的一切都掌握在父皇的手里。父皇之所以宠爱我,不过是想让我代替六弟承受那些明争暗夺罢了!”
“你知道吗?有一次我差点被刺客一剑杀死,那时我只有七岁,那本该是我六弟该承受的。只不过所有人都以为我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可是,当我差点死掉时,世人眼里最疼爱我的父皇只看了我一眼,丢下‘治好’两个字就离开了。那两个字刻在我脑海里,一直忘不了。后来我骗我自己,那是我病重的错觉。骗着骗着,自己也就相信了,以为真是错觉。没想到,一道圣旨又把我打回原形。”
凌梓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些话,这些话自己连贤凯都没有告诉过。现在居然告诉高高在上的执法长老。凌梓棋想不通,可他感到轻松,说出来之后的轻松。
“或许送你来玄门是你父皇对你的补偿!”
暮胥的声音让凌梓棋回过神。
“什么?”凌梓棋不解。
“玄门是世间的一片净土。若五年后,你有资格留下,那你的心也会是纯净的。若五年后你离开玄门了,回到狄国,也没有人会去动你。皇家的争斗,你比我更清楚。因为在世人眼中,你是玄门出来的,这会为你留下一条退路。”
“是吗?但也许,送我来玄门,是避免我和六弟争夺皇位的最好途径。父皇只是不想六弟折损一兵一将,又能堵住悠悠众口,不是两全其美吗?”凌梓棋反问。不可否认,执法长老的话让我抓住了一丝希望。可如果这一丝希望也是假的呢?那他该怎么办?还如不一开始就不要抱有希望。那样,至少不会绝望。
“你硬要这么想,我亦无法。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只为了不绝望,那为何不放下。放下了,不在乎了,又怎么会绝望?”
“放下。”凌梓棋喃喃自语。
“你该回去了。”暮胥眺望远处说,“一直往前,左转便会到你熟悉的地方。”
“弟子告退!”离开前,凌梓棋又看了眼暮胥的身影。
回到房间的凌梓棋没有睡着。他盯着房梁发了一夜的呆,脑海里一直徘徊暮胥所说的放下二字。
我想要放下。我舍弃了我的姓氏,只想换来新的开始。黑暗的深渊太过可怕,狄国的皇宫恍若那不可见底的深渊。我想要离开那深渊,彻底的离开。我不想绝望,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不想错过。
大殿上又有几人提出想拜入暮胥门下,暮胥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应下,就这样像是沉思着什么。
众人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凌梓棋下沉的更为厉害。
无且正想开口打圆场,便听暮胥说道:“入了冷凝殿,你便不再是狄国三皇子,只是我暮胥的第三个徒弟。”
凌梓棋朝着暮胥磕了一个头,说:“弟子拜见师父。”
凌梓棋的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毫无征兆的,他便放弃了他身来便具有的身份。这一转变快得于贤凯来不急珠子。
“从今之后,你便是冷凝殿的雪霁,世上再无凌梓棋。”暮胥盯着凌梓棋说道。这是你最后一个机会,若应下了,便绝不能更改了。
雪霁?凌梓棋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暮胥时,暮胥说的,凡是入了她冷凝殿的人,她便会护着。心中真的如雪霁初晴一样。
“师父在上,受弟子雪霁一拜。”
“掌门师兄,暮胥喜静,冷凝殿够了。”暮胥婉转的说。
谁都能听得出暮胥话里的意思。从今之后,再无人能拜入冷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