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东宫.清音阁。
七弦古琴静默着,轻奏一曲婉转的乐章,飘渺的烟雾中,可见抚琴之人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的一双手。玄色的发丝低垂,被紧绷的琴弦弹起,映衬着雪色的衣袍,眉目流转间尽是温柔与风雅,宛如画中走出的仙人。
“殿下,到了出发的时候了。”玉瑾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看到如此专注的人,本意不想打扰,无奈的是,楚世子的轿撵已等候在宣武门外了。
琴声戛然而止,白衣公子静坐片刻,缓缓抬眸,如水般澄澈柔和的一双瞳孔就那样注视着玉瑾,极富诱惑力的男中音响在耳畔:“二殿下呢?到了没有?”
尽管对着人如此熟悉,玉瑾还是禁不住失了神:“回回殿下的话,二殿下早些时候已不在夕照楼了。”
玉瑾自玄影公主出嫁之事后,便被遣送回清音阁服侍原来的主子。清音阁,顾名思义,天籁之音的空中楼阁,里面住着的,正是楚国第一美男子,抚琴圣手——楚三公子楚清弦。眉目如画惜春景,风流潇洒弄七弦,楚淮王最为器重的公子,一代天骄。
在玉瑾眼中,三公子楚清弦一直是楚淮王仅有的四位公子中最为出色、也最为随和的一人。相比之下最为明显,一切尽在不言中。楚世子虽说有着名门望族之后辈的样貌,内里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二公子有才干,却颇为暴虐,脾气急躁;四公子年仅七岁,不足以成大器;唯有三公子是个内外兼修的人才。只是三公子性子太过温柔温良,也不知是表面现象还是表里如一。
“玉瑾,将琴收了,本宫出宫了。”楚清弦起身,玉瑾立刻过去帮他整理衣饰。
“殿下,真的不用奴婢们一路随行伺候么?”玉瑾有些奇怪,“风月楼那种地方,万一有什么不测,可怎么办呢?”玉瑾没有抬头,边说边仔细的为他配上半月形的玉佩。
楚清弦转着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勾起唇角:“放心吧,我早已安排了人手在风月楼里。”
“公子万事小心。”
“嗯,你下去吧。”
风月楼中尽管没有客人,可还是忙的不亦乐乎。作为咏夜城内最大的青楼,风月楼已不再单纯是一座消遣风流的场所,它也成为了公子王孙们彰显身份、明争暗斗的一个大容器。谁叫的起红牌来陪酒,谁可以得到花魁的允诺,共度良宵,无一不是身份显赫、家财万贯的象征。春宵帐暖、纸醉金迷的生活,尽收眼底。
“尘姐姐,尘姐姐,你简直穿这舞衣简直太美了!”三楼的云水轩,涟漪和两外几个丫头忙里忙外的服侍清尘穿衣打扮。
清尘才换了舞衣出来,就把涟漪看花了眼。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报以微笑,道:“贫嘴啊你,有那么夸张么?”
“当然有!当然有!姐姐今晚一出场,一定让那个楚世子看呆眼!”
“少贫了,我才不想让他看到我”清尘嗔怪道,在妆台前坐下来,“涟漪,帮我梳头吧。”
“是,”涟漪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的梳过清尘的长发,嘴里也没闲着,“尘姐姐,你说,梳个什么样子才好呢?”
“随意一些就好,另外能不能请花妈妈上楼来一趟?”
“叫她来干什么啊!”铜镜中,涟漪撇着嘴,满脸的哀怨,“她一来啊,准是又来好些没完没了的活计要干!”
“涟漪去吧,我找她有些事情。”清尘的手绕过耳际,安抚似的拍了拍涟漪的手。
“好吧姐姐说的,我去做就是了。”涟漪坳不过她,只好慢吞吞的下了楼。
就在半盏茶之前的功夫,清尘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不收任何限制的打探到所有情报,不费吹灰之力。这也许会冒一些风险,可是值得一试。
“哎呦,我的好女儿,叫妈妈我上来干什么呀!”门还没开,声音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她觉得这声音一点也不聒噪,反而,亲切了许多。
门推开的同时,她将最后一朵珠花簪在了鬓角,回眸的瞬间牵起一抹微笑:“妈妈,能否让阿尘今晚招待一位贵客呢?”
门口的花妈妈显然被突如其来的情况镇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随即笑得合不拢嘴:“好女儿啊!你是终于想通了么!妈妈早就说过,若是想通了,你早晚是我们风月楼的花魁啊!”
“是啊,妈妈,我想通了啊,”她笑着,用一块雪白的面纱遮住了脸,只留下了一双懂了的双眸,“劳烦妈妈了,就当做这是一个不算很亏的余兴节目了。”
“好好好,妈妈这就去准备!”花妈妈喜上眉梢,说着就下楼去了。
一旁的涟漪一直没有说上话,待花妈妈走远,才担忧的问清尘:“尘姐姐,你的舞跳得那么好,今晚过后,怕是只靠跳舞就会有大把大把的银子了,何苦又”
“涟漪啊,你不懂的,姐姐是有必要的事情要做,我没得选择。”她被面纱遮挡住,看不清楚表情,不知是喜还是悲。
“可是姐姐,姐姐不觉得不值么把第一晚卖出去,以后还怎么披上嫁衣,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呢?”涟漪绞着手指,红着脸问。
面纱下,清尘轻笑出声:“姐姐喜欢的人可能等不来啦,所以嫁人的事情,随缘吧。”
“姐姐”
“不要说啦,帮我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没打点好的?”
“嗯”
楚国繁华的街巷上,楚国三位公子的车撵浩浩荡荡的走在去往风月楼的路上。楚清弦伸手拨开马车的帘子的一角,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此时已然夕阳西下,也只有这通往烟花之地的道路,才会如此繁华了吧。他一早得到的消息是,会有人前来行刺,可无奈自己的大哥来求自己在父王面前美言几句,好顺顺利利的去风月楼赏舞会美人,自己又推迟不下,只好自己安插了人手,严防死守。希望,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千万,不能出事啊!
“吁!”随着车夫中气十足的叫喊,马车停了下来。
终是到达了这百花齐放的温柔乡。
“三位爷,请下车。”楼中办事的小厮机灵得很,恭恭敬敬的守在车边,殷勤的等待贵客驾临。
说起来,楚国所处之地是天泽大陆的北方,风气较南方国度要开放许多,所以各国的达官显贵、王子皇孙大多喜欢到楚国来游玩,这既是楚国世子进出风月场所而人们见惯不惊的原因,也是楚国常年经济发达、国运昌隆的原因,同时,也是安全隐患频繁的原因。俗话说得好,人杰地灵,见的人多了,连这小厮也都跟着精明起来了,懂得了贵客就在眼前,打赏也就在眼前了。
与楚清弦不同的是,其他两位公子均带了两名随从。楚世子相比在楚宫内要简朴了一些,但是华贵的衣料一下就显出了他才是今晚的主角;在他身边沉默寡言的男子,便是楚国二公子;最后那个可以令全场女子尖叫出声的男人,便是楚三公子楚清弦了。
“大哥眼光不错。”楚清弦摇着折扇,看到目光殷切的小厮,随口说了一句。
“三弟说什么玩笑话,这次还多亏了三弟。”楚世子显然明白了楚清弦话中的意思,较楚清弦年长五岁的优势,他多了些圆滑世故。
楚世子眼神掠过,一旁的侍从立刻拿出一块银元,赏给了负责接驾的小厮。
小厮乐得立即吆喝起来:“几位爷您里边请,今儿整个楼子都是几位爷的,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楚世子拔脚就往里走,侍从为他掀开花哨的门帘:“花妈妈!我有几日没来了!晴雪呢?”这样的口气,多半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
“哎哟!我的公子爷,您可来了,让妈妈我好等!”花妈妈化着大浓妆的一张脸闻声立刻迎了上来,拉着他就往舞台那边请。
“晴雪呢?怎么不下来迎接我?”他扫了一圈在场的姑娘,却没有发现晴雪。
“公子爷啊,真是不巧了,晴雪她半个月之前就摔伤了脚!这段日子,恐怕都不能下楼来了!不过,您放心,不敢扫您的兴,晴雪不能跳舞了,还有别的姑娘,今儿这个,包您满意。”说到最后,花妈妈更是有意无意的压低了嗓音。
楚世子一听到这儿,脸色立刻由阴转晴:“好,那就快叫出来见识一下啊!”
“哎!这就来!姑娘们!都出来见过几位公子啊!”
一行莺莺燕燕从楼上聘婷走下,咏夜城,今夜无眠。
时间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