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云百无聊赖的等在一旁,没有打扰秦弈出神。秦弈就是这样,在他思索之时,永远不要去打扰他。
“缙云。”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秦弈低低的唤道。
上一刻还在为自己没吃晚饭的肚子默哀的缙云立刻变得龙马精神:“侯爷有何吩咐?”
“我离开的半年,圣上可好?”问话的时候,秦弈没有抬头,而是拿起笔在翻开的书卷上勾画了几笔。
“回侯爷的话,陛下已略见好转,只是仍需休养,”缙云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侯爷,您这次回来是不是还要走啊?”
秦弈勾起唇角,笑道:“半年没见,你倒是越来越敢揣测我的心思了?”
“嘿嘿属下不敢,属下不敢”缙云挠挠后脑,立马赔笑。
“既是猜了,那便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还要走的?”秦弈身子向后仰去,靠在搭着波斯毯的靠背上,双臂交错撑在胸前。
“侯爷您没从正门进来,定是不想让他人知道您回城的消息,所以就是有要紧事要办,之后还要离开,”缙云不敢怠慢,仔仔细细的分析了原因,“属下也就只能说出这么些了”
秦弈一愣,随后大笑道:“缙云啊,你算是全猜对了!”
缙云有些惊诧,这向来行踪不定、难以预料的侯爷脑子里想的东西,居然被自己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猜中了,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等等,这个词用的不太对
“缙云,你猜得没错,本侯这次秘密回府,确实有要事要办,并且,明日清晨就会离开。”他手指轻叩着桌角,娓娓道来。
“啊?!侯爷!明日就走啊!”缙云一听,立刻哭丧着脸抱怨,“侯爷啊,您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这才呆了几个时辰就要走啊这王府一大家子,您就这么扔下了啊。”
“又不是第一次扔下。”秦弈瞥了他一眼,一口回绝。
缙云依旧不甘心:“侯爷,您就不去看看夫人么?夫人心心念念盼着您回来啊。”
一提到夫人这二字,秦弈的脸顿时冷若冰霜,他冷冷回答:“是她当初一心想要嫁给我的,明知道我不喜欢她,还一意孤行,是她自找的。缙云,明日我走后立刻封锁我回城的消息,一个字也不许传出去,尤其是不能传到王兄的耳朵里,若有泄漏,唯你是问!”
“是,侯爷,属下一定照办。”缙云一拱手,答道。
“还有,叫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没有?”
“侯爷吩咐属下去追查玄影公主的事情,的确有了些眉目。”缙云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什么东西,“侯爷令属下带人往灵缇崖下探查,属下只在西边的林中发现了这个。”
秦弈看了看他手中的东西,蹙眉:“这是?”缙云的手中,是一块染了血的衣料。
“是玄影公主所着衣裙的衣料,只是那西边的树林据说常有猛兽出没,属下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带领弟兄们撤出。不过,若是玄影公主真的进入了那片林子,怕是插翅难飞,生还几率不大。”
“难道真的是我猜错了?她真的死了?”秦弈自言自语,他曾在回到秦国之前暗查了玄影公主当年极其隐秘清修的玄隐山,却一无所获,“按理说,我那一剑是极有可能是刺偏了的,并未伤及心脉,以她的能力,逃出生天并非难事。”
“侯爷多虑了吧,那玄影公主再强硬,她终归是个女子,说不定早已香消玉殒了。”
秦弈叹了口气,道:“缙云,你还记得玄影公主的样子么?”
“记得,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难道,侯爷喜欢?”
“不”秦弈摇摇头,“她的眉眼,极像我一位故人。”
“侯爷多少还是去探望下夫人吧,她应该已经知晓你回来了”
“多嘴,你下去吧。”秦弈不耐烦,挥挥手,示意缙云下去。
“是,侯爷。”
缙云不敢再多说什么,利索的退出了书房。天已完全黑下来了,明月高悬在中央,倾泻一片银辉。缙云拔脚就要离开,却停住了脚步,院中的琼花树旁,隐约一抹熟悉的人影。
“夫人安好。”缙云走过去,低声行礼。
“缙云!我听说弈哥哥回来了是么!他是不是在里边?!”貌若娇花的少女掩藏不住心中的欢喜与羞赧,急切地问道。
缙云看着她欣喜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扫她的兴,只可惜哎
“夫人,侯爷公务繁忙,明日就会离开,还请夫人早些休息吧。”
“他还是不愿见我是么?”少女听到这话,像是燃尽的灯火般失去了热忱,目光空洞而伤感,“他还在怪我可是,我是真的爱他”她口中喃喃,眼泪如同断了线一般的珠子不断滚落。
这下,缙云没辙了:“夫人,哎您别哭啊夫人”
“算了,你不用为难,我回去就是。”
“夫人,侯爷还说了他回来的事情,不许声张。”
“知道了,他的意思,我自会照做的。”少女强行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手扶着栏杆,摇摇晃晃的往回走。
缙云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对月长叹。
两年前,秦贤侯秦弈娶妻,娶得正是自小对他情根深重的名门千金,也就是现在的夫人——苏绾月。苏家三代为官,且为官清廉,苏绾月的父亲正是当朝宰相苏璋。两年前,苏绾月借大病之名请求父亲请旨,嫁入贤侯府,成了府中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可秦弈,从未正眼瞧过她。他在为她利用生病嫁给他生气,因为他没有喜欢过她。
缙云无奈的摇了摇头,离开了书房的院落。也真是难为了这苏家小姐,这一生,恐怕都要在独守空房的日子中度过了。也不知侯爷心里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怎么就令他如此放不下呢?
秦弈在书房内,隐约听到了苏绾月的声音,却没有出去。也罢,出去和不出去都是一个样子,不见她,也好叫她早日明白自己的意思,早些死心。
他如风般起身,拔出了檀木架上的宝剑,闪电一般推门来到院中。
此时正是琼花绽放的季节,如雪的花瓣落了满地。他出剑,黑色的身影挺拔而矫健,挽出的剑花如同浮光掠影,快的足以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转身回扣,剑芒半开扫起片片落花。刹那间花雨漫天,香风四溢,如梦如幻花影迷乱。
这样无人的夜里,他时常这样练剑,只是,花树下,不见了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
第六章*入宫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