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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回

几乎是刚落到房梁上,苏画清雅温润的声音便响在了内殿之中。
“亲爱的陛下,您怎么可以趁微臣不备,就偷走微臣的东西呢。”
他的语气在笑,声音却是冰冷的。
无暇去计较林潼深藏不露的武功,我扭动着想要从她的臂弯里挣出。
不是我说,女人抱女人已经够诡异的了,她究竟是甚想法,才会用公主抱这种狗血且风骚的抱法抱我。知不知道作为当事人,我感觉不是一般的别扭。
在心里如是吐着槽,见她犹自抱着我不放,我不禁加大了扭动的动作。无奈之下,她托着我让我站到了房梁上,并将食指竖于粉唇之前,示意我噤声。
“苏爱卿,朕说过很多次了,不准在宫里使用仙术。”没有怪罪苏画的以下犯上,却也没有回应他,皇帝陛下低沉且带着鼻音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听不出喜怒。
偏生今次苏画是打定了主意要激怒他:“我也说过,‘它’是我的东西,谁也不能夺走‘它’。”
话音一落,两人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认识苏画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撞见他对别人发火。可惜他的脸恰好被一根横在中间的横梁挡住,否则我就能见识到他此时的脸色同虐待我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了。
就在我左挪挪右挪挪,想要绕过横梁看到苏画的脸的时候,下方本该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气氛一滞,蓦然变成了诡异的喜感。
“兰兰,别淘气了,快把‘它’还给叔叔。”
皇帝陛下的扑克脸明显僵了一下,随后就见他的耳根跟充血了似的,转眼间涨得通红。最后恼羞成怒了,他根本不顾自己沉稳严肃的人设,形象尽毁地拍着桌子跳脚道:“不准再叫那个名字了!否则朕诛你九族!不要笑,朕绝对会诛你九族的!”
“微臣不叫便是,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苏画带着笑意的安抚听起来实在不怎么让人信服,更何况话一说完,他就转开脸去,小声嘀咕道:“以前不是很喜欢我叫你兰兰么,真是个别扭的孩子,越长大越不可爱了。”
“你——!”皇帝陛下稍有好转的脸色再次黑了下去。
苏画却结束了嬉皮笑脸,话题徒然一转,转回到他来此的目的:“亲爱的陛下,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这次僵住的是皇帝陛下的黑脸,不过大概是对苏画的跳跃性思维早有领悟,因此仅仅是一眨眼的时间,皇帝陛下就恢复至正常。
连清嗓子都不需要,皇帝陛下面色一正,驳回了苏画的要求:“苏爱卿,这世上有两样东西朕不会给你,一样是朕的皇位,一样是‘它’!”
“果然孩子长大了,翅膀是要硬的。”兀自垂首叹息了一声后,苏画倏地抬起头,直直地看向皇帝陛下,缓缓道出了大逆不道的话:“还记得当年我教你的一句话吗,陛下?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要去抢,因为事实会证明,再没有人比自己更应该得到它。你说,我要不要在抢回‘它’的同时,把你的皇位也抢走呢?”
皇帝陛下却毫不在意苏画话中的威胁,反而顺着他的话,沉声道:“当年若没有苏爱卿你的帮忙,这个位子根本轮不上我来坐,因此即使你要抢走朕的皇位,朕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唯有‘它’!朕哪怕是与你为敌,也绝对不会让你得到‘它’!”
“‘它’本来就是我的……”
“不是这样的!”大声打断了苏画不说,皇帝陛下甚至从椅子上站起,举步走向苏画,黑眸中闪烁着偏执的光,“倘若‘它’真是你的,你为何要回避朕?倘若‘它’真是你的,你何必向朕讨要?倘若‘它’真是你的,你又怎会表现出不自信的模样?苏画叔叔,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你真的要为了她背叛我吗?!”
说到最后,皇帝陛下丢掉的不只是帝王的自称,还有作为一名帝王的威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之我从皇帝陛下颇为孩子气的一句话中,听出了他对苏画的儒慕,这让我很是绝望。
本来嘛,苏画无论是人品还是道德,都毫无可取之处好吗。身为兰陵国的皇帝,皇帝陛下不敬仰一些大伟人大学者就算了,居然对一个大变态生出了儒慕之情——我仿佛看到了兰陵国灭国的前兆。
这厢我默默地吐着槽,那厢苏画因皇帝陛下的话而陷入了沉默,但也只是片刻。
“所以你就可以趁我不注意,悄悄偷走她么?”
老实说,他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大人在教训不听话的小孩子,偏偏皇帝陛下就吃他这一套。
站定于苏画的身前,皇帝陛下轻轻地垂下眼睑,脸上更是荡漾起了两团少年的暖红:“苏画叔叔,我不准你因为一个女人而抛弃我。”
啊啊啊啊啊!
我脚下一颤,差点当场尖叫出来。
君臣!叔侄!耽美!禁忌之恋!GJ!皇帝陛下GJ!请一定要再接再厉呀!!
不想苏画竟不解风情地冷哼出声,全然不顾皇帝陛下的示爱,反而极尽犯贱讨打之本事地伤害着皇帝陛下的芳心:“老子为她换了三个发型,好不容易吃到她了,你转眼就把人给我偷走,小子屁股是又痒了么?”手臂一抬脚尖一踮间,他抱臂抖起腿来。
“……”
原来苏画才是攻吗?啧,看不出来啊……诶诶诶,等等,搞半天他们的谈论对象是我?咳,作为当事人之一,我情何以堪。只是我没想到的是,苏画为了我,竟然会直接跑到皇帝陛下面前要人。
真是多管闲事。
本以为苏画的话会使皇帝陛下再次恼羞成怒,结果皇帝陛下非但没有,并且连脸上的红云也在转瞬间散去了。
“不过是个玩过就丢的女人,她值得苏爱卿你与朕为敌吗?除了她是元免的女儿外,朕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可以让你执着的地方。”说着,皇帝陛下将双手负于腰后,缓步走向桌案,帝王威压再现。
“恰恰相反,除了她是她的女儿外,她什么地方都让我执着。”吊儿郎当地吐出状似表白的话语,苏画站在原地未曾移动,依然不见其脸,却能看到他抖个不停的小腿。
跟得了癫痫似的。
皇帝陛下因他的话而顿住脚步,回身望向他的黑眸中惊讶难掩:“这不可能!从来都只爱自己的你,怎么会……”
“原来在你眼里,我从来只爱自己么?亲爱的陛下,你伤到我了。”故作忧伤地叹息着,苏画抖腿的节奏不变,接着道:“可是我就是爱她啊。你应该有印象的吧,我曾对你提起过的前世恋人,就是她。”
“那又如何?!”这次皇帝陛下不是惊讶,而是震怒了,“朕还是那句话,不过是个女人而已,用来繁殖后代的工具根本不配左右你!更何况,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从苏画说话的语气当中,明显可以听出他在皱眉:“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不过比一般女人美丽罢了,你若是喜欢她那张脸,朕纵使是寻遍天下,也会为你找出一模一样的人来!只要你放弃她!”
抖腿的动作稍滞,苏画不悦地问道:“话说回来,我的女人何曾需要你来置喙了?”
“朕若是不置喙,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一个女人毁掉吗?!”皇帝陛下立在桌案旁,浑身上下无一不散发出沉重的气息,富有侵略性的黑眸死死地盯着苏画,他恨不能立即掐死他,偏又悲愤道:“你忘了你当年对朕说过的话了吗?你要打破这个世界的僵局!你要摧毁世人的信仰!你要以人的力量,完全颠覆神所规定的法则,建立属于你的新秩序!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声调没有什么起伏地应着,苏画保持着抱臂而立的姿态,抖腿的动作却停止了,“可是这和她没有关系不是吗。”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她是元免的女儿,她是打开禁制的钥匙,只有通过她,才能知道打破‘无神之序’的方法!”皇帝陛下的手拢在宽大的龙袍里看不到,他的额角却有青筋在跳,“朕布置了那么多,才逼得她走上这条路,甚至不惜牺牲了凌宸那样的人才。可是你呢?身为朕的丞相,你非但没有帮助朕,反而处处阻挠秦筝的计划!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你在余岭胡闹,你倒好,干脆亲自庇护着她,不让朕带走她!你说,这样一个祸害,朕怎能容许她继续留在你的身边?!”
“……我自有分寸,你没必要如此紧张。”
出乎意料的,我竟从苏画的话中听出他在心虚。
皇帝陛下自然没有放过苏画的异样,或者说他就是要他这样:“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有没有分寸可不是口头上说说,而是靠事实来证明的!”
“……”苏画徒然沉默。
“不过朕一直都明白,明白朕的丞相绝对不会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而忘记自己的梦想。虽然你之前被她迷惑得失去了方向,但是朕相信,现在的你已经识破了她的真面目,并且回到正轨,准备好同朕一起建立新秩序了。对吗?”
如是说着,他一改先前的盛怒,面上尽是温和且充满希冀。龙袍袍摆轻荡,他不动声色地朝苏画靠近了一步。
我不知道此刻的苏画是何种表情,不过根据皇帝陛下黑眸中所反映出来的光彩,想必是相当精彩吧。我不由觉得遗憾,这样令人好奇的一副表情,我却因着地势原因,无缘得见。
真是老天无眼。
就在我攀着林潼的手臂,不顾被下面的人发现的危险,企图跨到横梁之上以看到苏画的脸的时候,皇帝陛下突如其来的一声闷哼止住了我的动作。
尚未来得及低头去看,苏画似笑非笑的声音就从下方传了上来。
“亲爱的陛下,摄魂术没有练到顶级,就不要随便拿出来炫耀。微臣恋爱事小,陛下被法术反噬事大,这不,您口吐鲜血的模样儿可心疼死微臣了。”
拭过唇角溢出的一丝鲜红,皇帝陛下不甘地瞪视着缓步走向自己的苏画,没有说话,或许是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他却不需要他的回答。
“毁人之道,攻心为上。你这孩子,一定要用我教你的东西,来对付我吗?”
随着苏画一步步走近皇帝陛下的动作,我终于看到了他一直被横梁挡着的脸。可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在他左脸靠近下巴的地方,看到了一枚又红又肿的牙印。虽不至于鲜血淋漓到狰狞,却也足够让苏画破相了,究竟是谁这么不要命敢——
呃,我想起来了,这枚牙印好像似乎大概的确是我昨夜激动过头,亲口啃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