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历史军事> 美人如此多娇>八回
只身行走在秦府的后花园中,我拉着画箱带子,欣赏着眼前的小桥流水。
如今正是春分,虽然将近午时了,这日头却很是温和。
府上的下人们为接待兰陵息而忙碌着,倒是只有我一人闲在一边,显得格格不入。不过我并不打算融入就是了,即使我现在的身份是兰陵息的丫鬟。
几步踏进池塘边上的凉亭,我取下画箱置于亭中石桌上,侧身坐下,然后开始发呆。期间有若干下人路过,纷纷对我行以注目礼,神色中的含义可谓是千奇百怪。我看在眼里,不予理会,而是自顾想着事情。
直到我闻到了一股味道,很香。
还有点熟悉。
香气蜿蜒成一道看不到的曲线隐隐飘来,我咬了咬下唇,决定还是去看看。于是我背起画箱,伸长脖子寻着香气而去,沿途招来怪异目光无数。
真是大惊小怪。
我抽着鼻子,随着香气寻至一座小苑,然而香气却在这时消失了。
这个好玩。我挑眉,难怪一路过来香气虽淡可并不混乱,原来竟是引路香呀。据我所知,这引路香乃是取玄海香鲸的唾液配以特殊材料炼成,燃出的香味自能凝成一缕为人引路,故名引路香。又因为此香原料珍贵无比,所以只为皇室所有,即使如此,其产量也是极为稀少。貌似五年才得两簇吧,我记得。长这么大我统共闻到过两次,第一次距今已有十多年,以至于我再次闻到竟一时没想起来。
果然很蹊跷啊。
我举目四望,发现这座小苑虽然冷冷清清不见半个人影,但环境很是幽静,廊里檐间不染灰尘,显然经常有人打扫。想到此,我挪动脚步,走到主屋门前,伸手推开了雕有古朴花纹的檀木门。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觉此刻身后似乎是站了个人,又或者是……
我下意识拽紧了胸前的画箱带子,也不回头去看,而是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屋内,遂反手摔上了房门。然下一刻,我却有些后悔。
因为房间里太暗了。
屋外的阳光穿不透关得严实的雕花木窗,只映出一室幽蓝暗光。房间里多处布有鲛纱,灰白一片衬得屋内一切影影绰绰,天知道在这些鲛纱后面是否藏了什么。借着暗光可以看出不管是家具还是装饰物,无一不彰显出低调的华丽,不难看出这是间女子的闺房。
我心里突然就有了着落。于是不再踌躇,双手拢进袖口,举步朝内室的大床走去,随后在床前的屏风外停下了脚步。就在这时,我肩头一沉,一只手搭在了上面,甚至冒着丝丝寒气。
老子全身一僵,差点就揉碎了手里的画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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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姐,可否劳烦你下次别再以如此惊悚的方式出场了?”捂着仍然扑通跳个不停的胸口,我坐在床沿上,对面前正满脸笑容地打量着我的秦子筝心有余悸道。
显然我的话再次娱乐了她,只见她扬起广袖遮住笑得花枝乱颤的脸,莲步轻移,与我并排而坐,“嘻嘻嘻”了好久才勉强压下笑意,乐不可支道:“对不起,我刚才并不是存心要吓你的。只是没想到你竟如此胆小,怪让人失望的。”
闻言,我一愣,想不懂她的话里怎么会带上敌意。难道我有得罪过她?没有吧……
秦子筝见我不说话,只是用古怪的目光望着她,她又是扑哧一笑,道:“跟你开玩笑啦,瞧你紧张得。”
我“呵呵”两声,不多置言,斜身靠在床柱上等她表明目的。
半晌,压抑的气氛使她首先沉不住气,不甘地瞪了我一眼后,她道:“元姑娘可还记得一月前与我的约定?”
“当然。”
“那为什么你过了这么久才来?知不知道因为等你,我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抽搐着嘴角,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听这语气,她该不会是想要退货吧?!难怪之前一副很想揍我的样子,原来是在为后面的话作铺垫呢。真是太阴险了!想及此,我立时紧张起来,老子现在可是身无分文,若是被退货了,所耗路费就无人报销,进而流落街头,最后饿死。噢,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嗖地一下直起腰杆,我同她对视着,蹙眉道:“你当初并没有要求我在一定期限内找到你,因此责任不在我,你没有责怪我的理由。当然,如果你一定要退货的话,我有权向你讨要双倍违约金。否则,我将会上衙门控诉你!”
“退货?我为什么要退货?”她却表现得困惑不已,上下审视着我一副宁死也要报账的样子,她忽地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和颜悦色道:“元姑娘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方才只是在逗你罢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忘记我刚才无礼的举动,现在我们开始谈正事吧?”
无语地望了她一眼,我有种被玩了的感觉。
敢不敢再善变一点?翻车都没你翻脸快啊喂!
“呵呵,元姑娘你偶尔一些举动和我家乡人倒是很像呢。”因为我依然沉默的表现,她不得不套起了近乎,试图缓解两人间的尴尬气氛。
我却从她话中听出了别样的味道,见她神色间并无异样,我不动声色道:“秦小姐你的家乡不就是帝都么。”
“不是的。”她瞥了我一眼,似乎毫不在意我知道她的秘密一样,淡淡道:“我的家乡不是这里,而是另一个地方,一个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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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秦子筝的谈话结束之后,我抱着画箱走出了房间,却在庭院正中停下脚步,视线被庭院右上角的那棵梧桐树所吸引。
微风拂过,梧桐树叶被卷下几片,打着翩然的旋儿落在树下的小几上。我眼前突然出现幻影,看到小几边正跪坐着一名妖娆女子,盛装华服,浓妆艳抹。左眼眼角的泪痣微动,勾着明黄眼影的眸子几经流转,而后锁在了我身上。我一怔,却见她朱唇轻启,妖媚的声音吟哦着。
“凤求凰,凤求凰,栽得梧桐引凤凰……”
待我回过神来,眼前的幻象已然消失,剩下的只有那棵苍劲的梧桐树,以及纤尘不染的小几。
我本想走上去一探究竟,却在这时,身后的房门被打开,秦子筝的声音幽幽响起。
“元姑娘,时候不早了,恕我现在身份敏感不能相送,你请早回。”
对此我置若罔闻,只是在走到梧桐树下后,方才转身面向她,问道:“这苑子的原主人是不是死了?”
不料她的脸色竟瞬间变得苍白,用要吃人的目光瞪了我好久,最后死抿着没有血色的双唇,咬牙切齿道:“元姑娘,有些事不是你该知道的。好奇心只会害死你,明白吗?!”
“可是你想隐瞒的那些事是注定会被我知道的,在你吞下入梦草的那一刻就该有这种觉悟不是么。”我却不为所动,难得一次不依不饶道:“既然你能告诉我你的秘密,又为甚不敢说出她已经去世了的事实呢?想要自欺欺人吧。”
她被我说得面色铁青,咬着腮帮忍了又忍,终于压下了激动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她扬起了下巴,盛气凌人道:“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怕你说出去,如此离奇的事又有谁会相信?至于无争她……呵,想知道吗?你自己去看吧!”说完,她侧身回屋,“砰”地一声摔上了房门。
我扶着梧桐树干,耸肩耸肩再耸肩。
哎呀呀,瞧我嘴欠得,惹恼了客户可是会被退货的。不过嘛,我惹得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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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兰陵息问起我秦子筝的事。
鉴于今晚还得仰仗厮付饭钱的残酷现实,我也不好甩他脸子,只得捡些大概说给他听。最后我道:“她晚上就来找我,所以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打扰我们。”
闻言,他“嗤”了一声,小声嘀咕道:“说得像我很喜欢打扰你一样。”
“难道不是么?”我朝他翻着白眼,又道:“为甚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据你所说,秦子筝不该是‘死’了么。”
他却漫不经心道:“有甚好惊讶的,我一早就猜到她没死,上次那样讲只不过是想逗逗你罢了。”
我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怎么感觉你们认识,并且很熟的样子。”
“咦,画师你居然不知道么?”他极为惊讶道,见我一副“这是常识吗我为甚要知道”的表情,他不由扶着额头作叹气状,“秦子筝曾经追求过我呢,虽然严格来说,她是我母妃。”
“咦,”我侧脸看他,“没看出来啊,她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竟然已经嫁人生子。你娘芳龄何几了?”
他“啪”地一巴掌抽到我后脑勺上,怒道:“我亲生母亲早就去世了,她是我父皇的妃子!”
“哦,对不起我忘了你爹是皇帝了。”捂着被拍得干痛的头,我一脚踢到他小腿上,同样怒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丫又欠抽了是伐?!”
狠狠的一脚却只在兰陵息的晴蓝袍子上留下一个灰色的脚印。
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双手环胸俯视着我,声音不辨喜怒:“不说我还忘了,为什么你都不为我皇子的身份而感到半点惊讶?我以为一路上我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我无奈地望着他,想了想道:“生活中总是充满惊喜,我不过是比一般人淡定一点儿罢了。”
他哼了哼,对我的回答不置可否,而是另起话题道:“想知道秦贵人,唔,也就是秦子筝是怎么认识我的么?求我我就告诉你哦。”
我想也不想回绝道:“那你别告诉我了。”
“晓得适时表现出好奇心的姑娘才可爱。”厮不甘心道。
“你后娘之一不久前才教我不要好奇一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我觉得还是听她的比较好。”说完,我不再理他,兀自朝前走去。
话说回来,难不成秦子筝对我的敌意是因为我和兰陵息一起去的秦府,然后她吃醋了?
兰陵息跟在后面,吐槽道:“你肯定不是女人,居然对八卦没有丝毫热忱。”
“反正今晚就能知道一切,我又何必现在瞎操心。”
“可是你不是要替她画画嘛,提前知道点内容对构图也有帮助吧。”他试图说服我。
我乜斜他一眼,不屑道:“目前还没有任何一个除你之外的需要我斟酌一番后才能下笔的画纸呢。”
“真自负啊你。”他感叹着,而后飞扬起音调,道:“但是我现在就是想让你知道点什么怎么办?比如说……她的家乡。”
闻言,我顿住脚步,回身瞪着他,郁闷道:“你竟然在偷听。”
厮捋了捋滑到胸前的发丝,理直气壮道:“我可是第一次去秦府的说,找不到茅房并且迷路也是很正常的呀。”
我“啐”了一声,懒得吐他槽。
他继续说:“你不是很好奇梧桐苑的主人秦无争么,其实她是为救秦贵人死的,所以之前秦贵人的反应才会那么大。还有还有,秦贵人进宫前一直和秦无争有染,之后秦无争……”
“卧槽!”他还想说,我却转身怒视他,打断道:“闭嘴闭嘴闭嘴!老子不要听你讲!剧透一点儿也不好玩!老子不要知道后面的剧情!就算她们是百合,老子也不要现在知道!妈的都是你啊!没事告诉我后面的事作甚?!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了,魂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