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霜并没有计较这些，单看阿姆的能力，还有她的反应，倒是很圆滑的人了。
在扬州，这些家里的事还都指着这个阿姆为自己遮掩了。
柳霜舟车劳顿，喝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对阿姆说到：“说起来，我刚进城的时候就看见有好多出城的人，个个神色不宁的，阿姆可知这扬州是发生了什么？”
阿姆脸色一变，又很快冷静下来，“小姐，扬州确发生了些事，但小姐切不可打听。”
柳霜皱起了眉，阿姆也不多停留，就告退了。“大明哥，看样子扬州确实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灭门案影响很大，那官府必定封锁消息，可现在都有点人人自危的感觉，或者还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了……
柳明也感受到了，“小姐，怕不是陷阱。”
“咳咳咳。”
“谁在外面！”柳明一瞬间绷紧。
外头是一个洒扫的小厮，看到柳明黑着的脸，吓得连手里的扫帚都握得发抖，“公，公子，我，我……”
柳明笑地安慰：“呵，没事啊。”
柳明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这里不需要人了，你可以下去了。”
小厮努力憋着想要咳地冲动，憋红了脸，连连弯腰道歉。
柳明看着他好似得了风寒，在自己面前又不敢咳出来：“可是得了风寒，要是病了就先治病，别传了小姐。”
小厮脸涨的通红，胆怯地回道：“是，是公子，咳咳，咳……”
柳霜也走出来，就看见那个小厮离开，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大明哥，你跟去看看吧。”
“小姐，不过一个小厮，得了风寒罢了，我已经叫他去看大夫了。”
柳霜摇摇头：“不是，大明哥你可注意到我们一路来的时候，像他这样的人有很多。他的脸色蜡黄，咳嗽不止，不像是普通的风寒。”
经柳霜这么一说，柳明倒是想起来，进城的时候就看见许多人的脸色都不太正常，都说扬州水美养人，就连男人也是温厚细致的。
可现在看来，很多人连正常的脸色都没有，扬州城严管监察，还有那些大批出城的人，这些加在一起，没一件正常的。“好，我这就去。”
柳霜也没有来过扬州，这么多年走南闯北，只是听过扬州山美，水美，人更美，春风三月下扬州，这样的美景画面。
可自己正真到这里的时候却是这样萧瑟的心境，这一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从与还生相遇，到分别，就好像是经历了一场梦，一场飘渺如烟，如镜花水月一般一打就破的梦。
她还幻想过她与还生或许可以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地面对彼此，向对方袒露自自己所有的秘密。
可惜这个机会永远都没有意外来得早。
柳霜独自一人来到二伯在扬州的家，寒风吹起她雪白的衣裙，和这青色的世界格格不入，像是破门闯进这个世界迷了路的仙子。
大门上贴着封条，还不过半个月，这里面已经落灰破败了，官府或许会收回这块地。
柳霜看着这里面很明显就是打斗过，鲜血溅在四处，过了这么久，已经暗红色和四周残破物品融为一体，添了一份悲戚与惊心。
柳霜不能想象十口人，一夜之间，就在万家灯火，其乐融融的时候，就在安睡香甜之时。
那些冷血的刺客把他们凶残杀害。地上掉了个鲜红的手鼓，也沾了血。
她记得，二伯家的小儿子才刚满三岁。
柳霜揉揉眼睛，杏眼美眸染上哀色，渐渐暗淡无光。
一双黑如曜石一般的眼睛，如猫一般盯着那院子里那一抹雪白的身影，眼神里波涛汹涌，内心也更是按耐不住地疯狂暴动着。
像是嗜了血的凶兽，闻着了血腥，看到了一个唾手可得猎物，怎么也不会轻易再放过它的。
柳霜感觉到不好的气息，这屋里说不定会有埋伏，说不定刺客就在等着她，给她来个突然袭击。
她想要离开了，此地不宜久留，在离开之前看到在地的那一抹红色，挣扎了好久，还是捡起了那一个小手鼓，慢慢收紧在手里。
一声巨大的响声从里院传来，还有人的闷哼声。柳霜脚正要踏出大门，被这声响拉住了。
柳霜停下脚步，回身看去，风瑟瑟地吹动掉落在地上灯笼，灯笼滚了几下，撞在石柱上又摇摇晃晃地停下。
表面上并没有什么什么异动，可柳霜心里直跳，双脚控制不住地要去后院查看一番，像是一双无形的巨手在牵引着，拉拽着她，一定要她去看一看。
后院柳霜刚刚才细细查看过，和江南大多数的庭院差不多，就是有些荒废了。
随着一步一步地走近，靠经声响传来的地方，柳霜的心也一点一点地被悬起来，不明所以，那些记忆像泉涌一般浮现清晰起来。
也是在那样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她与还生初次相遇，还用木棍把他给敲晕，又于心不忍把他带回去养伤。
柳霜做好防御的姿势，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她是需要警惕的，保不齐就有埋伏陷阱在等着她。
在那个假山后面真的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柳霜整颗心一下比一下跳得更沉，但脚步却还是极坚定地向着那个地方前进。
柳霜看见了，是暗绿色的衣角，是还生惯常爱穿的颜色。
等看清那地上躺着的人的脸的时候，她突然有了窒息的感觉，瞬间红了眼眶。
这人的脸虽是她不认识的样子，可是她知道这是还生，他周身的气质，还有身量和还生极像。
像是被捏住了心脏，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连带着心也跟着刺痛起来。
柳霜带着颤抖的声音，轻声喊了一句：“还生？”
地上的人微颤着，像是在回应她的呼喊。
“还生，还生。”
柳霜扑过去，李钰身上满是鲜红的血，她摸到的是有温度的血，还在不停地流出来。
柳霜慌了神，手足无措地，“还生，还生你怎么样了，还生。”
可还生只有应激抽搐，并没有任何反应，柳霜的泪水在这一刻忽地流下。
是喜悦，喜悦能再次遇见还生；是痛心，让她看见还生如此狼狈如此受伤地出现，他们的相遇没有哪一次是美好的。
交织在一起的，让柳霜痛心又愧疚。
还生微微睁眼，看到柳霜那熟悉的面容，软软的头发，红润的脸颊，还有像珍珠一般掉落的泪珠，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捏在了他的命门上。
“小姐”听不出什么感情，但却是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