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至注定了不会是一个平凡的冬天,风渺音在那日与风太傅交谈过后,就搬出了太傅府,与应安言一同暂住到了城外无望楼。
两日之后,赏乐儿被解除禁足,将管理后院的权力又拿了回来,只是情绪大起大落一番之后,身子是越发不比从前了,而风渺玥的疯病依然没有任何缓解……
玄月皇宫,承乾殿
“来人,来人啊……”
老皇帝从干渴之中醒了过来,嘴唇有些干裂,他张口,虚弱无力的唤人进来给他上水。可是他呼唤了好几声,也不见平日里早早地就守在殿外的太监宫女,像往常那样诚惶诚恐的鱼贯而入,将他给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怎么回事?老皇帝大怒,想要发怒,却发现身体重如千斤,他吃力地抬起一只手臂,想要将枕边小几上的一只空药碗拿起,再摔出去,制造些响动来。
老皇帝将手放在小几上,手指开开合合,小茶几上的那只白玉药碗却几次三番从老皇帝开合的指间滑落。
老皇帝情绪起伏过大,一时不查,眼前一黑就又一次的摔在了脑后的玉枕之上。老皇帝被磕的眼前一阵晕弦,好半晌才算缓过劲来。
“来人……”
门被吱呀一声推了开来,从门外踏进来一双黑色镶金边的长靴,老皇帝在剧烈的呼吸之间向着门外看去,一点一点将吃力的目光抬起来,看到了一张让他能够信任安心的脸。
“老三,之期,好孩子,给父皇倒杯茶水。”
左之期面色莫测,却是听了老皇帝的话,很是自然的从门边的桌子上,拎起那只茶壶,随手翻了一只玉杯,就往里面倒了满满一杯的清茶。
老皇帝听着耳边清冽的茶水声音,干裂的嘴唇似乎更加难受了,只是抹不开面子催促左之期,只能干巴巴的等在那里,心中对那些本应该今天当值得宫人愤怒至极。
可怜老皇帝事到如今,竟然还沉浸在自己幻想出来得美梦之中,看不清自己的处境,还在想着等自己身体修养好了,重回朝堂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那些玩忽职守的宫人们通通杖毙。
左之期端着倒好的那杯茶水向着虚弱的老皇帝走去,年轻的满是野心锐气的面容就映入了老皇帝浑浊的双眼,更显得老皇帝的老态龙钟。
“父皇,茶水已经给您倒好了。”
老皇帝看着左之期完全没有一丝想要喂自己喝下的表现,又想到自己现在的状态连一只空药碗都抓不起来,又何谈自己喝水。
只是老皇帝又拉不下脸面暴露自己的弱势,就沉着脸,也不伸手接过茶盏,也不出言说些什么。
左之期见状,心中嗤笑一声,他当然是心中知道老皇帝现在的状态根本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却故意曲解老皇帝的意思。
“啊,差点忘了,父皇凡是入口的东西,都是需要事先试毒的,是儿臣的不是,竟然忘了这一茬,这杯茶水,就由儿臣替父皇先试一试毒吧。”
左之期说着,在老皇帝不可置信的瞪视之下将那杯水给喝了个干净。
“看来这水里是没有毒的。儿臣再为父皇倒上一杯就是了。”
左之期说完,转身也不去管老皇帝扭曲难看的脸色,自顾自的又提起茶壶倾倒了下来。茶水顺着杯子壁流到了桌子上,直到茶壶里面再倒不出一滴水来。
老皇帝目眦欲裂的怒视着左之期的举动,他听到左之期神色淡漠的举着手中那只空茶杯,语气无有遗憾的说道:“真可惜,这茶壶之中已经没有茶水了。父皇若是想要喝水,只能再等等,等到明天大概就会有新来的宫人烧好新茶,给父皇你添杯了。”
“如今之际,也只好委屈父皇忍着点了。”
老皇帝这时就算是再狂妄自大也该看出来,左之期的态度不对劲了。他听完左之期的话,气的胸口剧烈起伏,一股腥甜涌上喉间,老皇帝的脸色涨得紫红,半晌才缓过劲来。
“逆子!咳咳逆子!咳咳咳,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左之期听着老皇帝愤怒地大骂,很是疑惑的看着老皇帝,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父皇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也退步了。父皇不是早就已经属意我为新皇继位了吗?你看,连立太子的诏书都已经拟出来了。父皇现在只需要用传国玉玺在这上面盖上一戳,儿臣这不就不算是谋朝篡位了吗?”
左之期面无表情语气平淡的说着让天下人骇然的话语,手里却不紧不慢的打开了一张明黄色的圣旨。
老皇帝看着左之期手里刺眼的明黄,心里惊涛骇浪又怒又惧,他突然涌起一股力量抬起了手,向着左之期手里的圣旨抓去,却被左之期轻松的闪避了过去。
而老皇帝却因为收力不及,从龙榻上翻滚了下去,跌在了地上,“来人,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朕拿下……”
老皇帝喘得厉害,胸腔剧烈起伏,可是左之期却毫无惧色,他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老皇帝,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解气,看啊,这个曾经需要他仰视的遥不可及的尊贵男人,如今就匍匐在他的脚下,不值一名。
“父皇,不要再垂死挣扎了,这承乾宫已经没有你的人了。今日无论如何,这份圣旨都会成为您唯一的遗诏。皇后一党已经自顾不暇,这玄月的皇位也该换个人来坐了。”
老皇帝呼唤了几声却不见有人来,对于左之期的话也不得不相信了,他蓦地吐出了一口黑血,吐血之后,老皇帝的呼吸意外的顺畅了些许。
左之期看着老皇帝缓和了一些的脸色,却毫无所惧,他今日既然敢来,就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算算日子,老皇帝身上被石步廖所下的毒已经到了毒发的时间了。
老皇帝气数已尽,如今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左之期走上前来,半蹲下身来,逼近老皇帝,目光紧紧的锁住他,沉声逼问到:“传国玉玺在哪里?”
“你这个逆子,不肖的小畜生……朕就算是死,也不会把传国玉玺的下落告诉你的……你休想名正言顺的莅临帝位。你休想!”
左之期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但是他已经不愿意再等下去了,他等的时间太久,都快要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了。
左之期猛的一把将苟延残喘的老皇帝推开,老皇帝的后背闷闷的撞击在了地板上,老皇帝痛的闷哼一声,气息又有些不畅了。
“你以为事到如今,没了你那块传国玉玺,孤就没有办法顺利称帝了吗?父皇啊父皇,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一点儿也没有变啊。还是那么自以为是,自欺欺人。”
老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却没有说话,因为他突然感觉到了身体里面有一股力量正在慢慢往外流逝,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趋势慢慢衰败了下来。
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老皇帝体内的器官正在慢慢老化,趋向死亡。老皇帝一惊,自知是被左之期下了手脚,他抬起头想要怒视着左之期,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抬头的力气。
左之期就这么看着老皇帝一点一点的衰弱下去,慢慢的在自己的面前变成了一具尸体。左之期的心里毫无波澜,本来以为会有的狂喜和多年夙愿一朝得成的扬眉吐气,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左之期一点儿也没有什么感觉。
就好像是,看着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除了让左之期有些反感除此之外,就在没了波澜。
“你以为没了你的许可,我就得不到传国玉玺了吗?”
左之期突然低喃道,也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话,还是对着地上老皇帝渐渐冷下去的尸首说话,半晌左之期转身向着外面走去,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正整装待发,目光逼人的看着左之期。
“众将听令,翊坤宫皇后卢氏一族外戚干政,意图谋反。皇后卢氏心狠毒辣,竟然下手联合废太子残余势力,给父皇下毒,孤虽力挽狂澜,却终究是没能彻底清除父皇身上的残毒。如今父皇殡天,为人子者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替父皇拿下那恶毒皇后,惩罚卢氏一族那些罪魁祸首,以告慰父皇在天之灵。”
众将士都没想到老皇帝竟然真的就这么去了,又听到左之期一番颠倒是非,扭曲黑白的言论,不管各人心中作何他想,面上却都是一副相同的义愤填膺,同仇敌忾的模样。
“捉拿妖后!替吾皇报仇!”
众将士怒吼一声,就在禁卫统领的指挥下,兵分两路,一队人马与京城兵马司的人手集结起来,到上京城卢氏一族抄家灭族;另一队人马则向着后宫之主,翊坤宫的方向赶去,捉拿“妖后”卢氏。
第二百二十章 皇上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