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下首明显苍老不少的人，不由心生几分感慨和怜悯，好端端的孩儿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为人父母的怎能不痛心？
如此一想，天启帝放缓了声音，问道：“淮爱卿有何要上奏？”
淮尚书从袖中掏出折子，双手捧着，高举过头顶，他悲怆道：“陛下，臣的女儿惨死。臣怀疑那凶手便是礼部尚书，陆尚书的女儿——”
“陆、清、浅！”他咬牙切齿，将最后那三个字说出。
天启帝着小太监去将折子取来细看，他边看便问：“淮爱卿，朕知道你痛失爱女，心情悲痛，可你怀疑陆爱卿的女儿是杀人凶手，可有什么证据？”
身着四爪团龙紫袍的北冥渊此刻也按捺不住，淡淡说道：“淮大人，杀人可非小事。您可得慎言，莫要冤枉了无辜之人。”
往日里，淮尚书对这位六皇子是再恭谨不过，可女儿之死，着实让他深受打击，也再顾不得再去讨好了。
“臣之言，并非无稽之谈。”
天启帝适时开口：“淮爱卿但说无妨。”
“臣的女儿前些日子在宫宴上与那陆清浅起过冲突。”
天启帝也记起这么桩事，颔首示意淮尚书继续往下说。
“事后，臣女又在外头与陆清浅争执几次，这事，也是不少人知道的。随后不久，臣女的尸体便从护城河中捞起。”说到此处，淮尚书难掩悲痛，“臣女虽骄纵，可近日来交恶的也只陆二小姐一人，让臣如何能不怀疑？”
天启帝听罢蹙眉。
北冥渊上前一步，道：“淮大人，仅凭这一线索便论断陆小姐是凶手，未免太过儿戏。况且，令爱出事的这几日，本皇子可是与陆小姐常在一处的。试问，陆二小姐是如何抽出身，去害您女儿呢？”
淮尚书冷哼了一声：“这京中谁不知，您待那陆清浅是格外不同。”
“六皇子，莫非，您是想包庇那陆清浅？”他说完又望向天启帝，“陛下，臣女惨死，还望陛下为其主持公道！”
北冥渊担忧会朝堂之中会有人被乱了阵脚，跟着一起上奏，遂连忙说道：“父皇，这事蹊跷，证据也不足，儿臣以为，陆小姐与此事绝无干系，请父皇明察！”
天启帝被二人争执不休的声音吵得脑袋发疼。
淮尚书痛失一女，情绪失常，理应安抚；可光凭这些不足为证据的理由，便断定那陆清浅是真凶，也着实说不过去。
天启帝略一沉吟，说道：“在宫中辟出一殿，让陆小姐暂且住在里头，不得外出，直至此事水落石出之日。”
“陆爱卿，你可有异议？”
陆离垂眸：“臣无异议。”
天启帝又看向淮尚书：“淮爱卿你呢？”
淮尚书心中咬牙暗恨，却也不得不应下：“臣亦无。”
虽是出了淮苏璃这件事慌了大家心神，然而太子侧妃遴选之事仍旧没有停止。
经过多场比试，陆清欢和夏侯莫语二人脱颖而出，被定为侧妃人选。
陆清欢是礼部尚书陆离之女，家世相当不错，而另一位的出身更是显赫——
夏侯莫语的父亲夏侯庆云是先帝时期的老臣，曾追随先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受封为异姓王，如今仍手握重权，是肱骨之臣。
若真能顺利迎娶了这二位做侧妃，太子必定助力大增。
着太子侧妃一位无疑是众人眼里的香饽饽，毕竟只消他日太子登基，最先拥有皇嗣之人便有极大概率做那母仪天下的皇后。
然而，这偏偏不是陆清欢想要的。
她钟意的向来不是太子，而是另有其人。
......
书房内，北冥渊收到下属递过去的信封。上头用簪花小楷写着：六皇子亲启。
北冥渊问：“谁让人送进来的？”
星垂垂眸恭敬地回：“说是陆府上的。”
陆府？
北冥渊拆开信件，一眼便看见落款的“陆清欢”三字。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去，信上倒没说什么具体事情，只言有事相谈，问可否府外一聚，并注明了时辰、及地点。
“跟送信的人说一声。让他告诉他家主子，就说......”他顿了顿，复又道，“就说本皇子会如时去的。”
北冥渊并不原赴约，可念及陆清欢不久前为他当过一剑，于情于理，佛了她的脸面，总归是不妥的。
......
北冥渊到的时候，陆清欢已经坐在八仙桌旁的梨木圆凳上了。
陆清欢一见北冥渊进来，便柔柔地福身行了个礼：“六皇子万安。”
“免礼，起来罢。”北冥渊也未坐下，直截了当地问，“陆大小姐找本皇子究竟有何事？”
陆清欢笑着，却不急着说事，是拿起一盘的茶壶为他添上一杯茶：“殿下，此处的碧螺春虽比不得贡品，口感却也是极好的，殿下不妨坐下细品，清欢再将事情慢慢道与殿下听。
北冥渊眉头微微蹙起，他略一摆手，说道：“不必，本皇子不渴。陆大小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我府中还有些公务未处理完。本皇子还得早些赶回去。”
陆清欢闻言，便也未再迂回。
她眉宇间拢上一层愁思：“殿下，清欢……清欢不愿嫁与太子做侧妃，还请殿下相助，帮臣女摆脱困境。”
“陆小姐，你对本皇子也算有恩。若是旁事，”他缓了缓，“本皇子或许可以帮忙。但如今侧妃名分已定，本皇子也不好插手兄长的后院之事。”
“殿下。”陆清欢泫然欲泣，“殿下就不能帮帮臣女么？臣女当真不愿入东宫。”
“陆小姐见谅。此事恕本皇子无能为力。”
语罢，北冥渊便借故离去。
这厢，夏侯莫语早已派人去探查陆清欢的相关事宜。
得来的回禀中，有一桩令夏侯莫语极为感兴趣，那陆清欢似乎对六皇子有意。
夏侯莫语细眉一挑，暗道：有趣。
今日暗卫传来消息，说陆清欢与六皇子在东街的一间酒楼见面。
夏侯莫语便邀了一众女眷出游，假装疲乏，故意在那间酒楼时提议饮茶歇息会儿，还刻意选择陆清欢所定雅间的对门。
因此，当六皇子北冥渊离去，陆清欢又开门欲要追上去的时候，夏侯莫语领着一群闺秀，倚在门前，似笑非笑地说道：“陆姑娘，今儿正是巧呀。”
“夏侯小姐，确实很巧，只是清欢眼下有要事，就不叨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