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慕容宰相从慕容家挑选出的女孩子,已经到了都城,一共十二个妙龄女子,个个风姿绰约,可人心意。
林肖就是这十二个女孩子之一,全名慕容林肖,是慕容家旁系嫡出,生的娇媚动人,一股我见犹怜的气韵。
从小便由书香门第出身的母亲带着读书,写字,林肖的母亲是亲王的女儿,见多识广,她打小儿也从母亲那里听闻了好些有趣的故事。
她记得,母亲曾给她讲过端文公主的故事。
临窗而立,这胡城的街景不及家乡,少了几分姑苏寒色的萧条,也就没个几个冤魂待招的尸骨。
“母亲,小时候你在冷宫之中曾唱典狱司凄冷,谁料如今我家宅邸只剩余音绕梁,你说江南烟胧雨,如今我在这塞北泣雨声,我以为天地玲珑,可到底何处是我们的家门?荒冢新坟谁人意,愿化斑鸠来生泣,如果我母亲泉下有知,也不愿意看到我和孩儿如此消极不堪吧,女二不孝,没能陪您走最后的那一段,不知会不会有人陪你唱戏词?就像小时候你把我背在背上那样唱。”
原来,端文公主乃是前朝太上皇在迎娶皇后李子悦之前纳入皇宫之中的戏子,在南国搭台唱戏之时,恰巧碰上青铭国皇帝南巡出游,看到端文公主的母亲在台上风姿绰约,便千方百计,想方设法的带回了宫里。
只可惜,后来太上皇另有新欢,端文公主的母亲一来年纪渐长,二来在宫中没有背景,没有靠山,自然不得宠。
后来竟被奸人陷害,皇帝一怒之下将其打入冷宫。
端文不到十岁就被寄养在皇后宫中,李子悦为人和善,虽待端文极好,但那毕竟是寄人篱下。
后来,端文长到十五岁时,主动请求到胡国和亲,说是愿意为国家奉献牺牲,保百姓安居乐业,实则端文也是厌倦了宫中的尔虞我诈,自己身在其中,实在苦楚。
“犹记得母亲啊,当年你戏台一袭水秀丹衣,难能君还记谁家新冢旧骨葬头七,如今家乡又是一年的中元节了,女二不孝,只能在这蛮荒之地为您尽孝了。”
回忆流转到好多年前的南国,烟雨蒙蒙,当时还是青铭国太子的人经过江南女子口中说的那座小亭,终于去到了梨园。
是夜青阶石板潇潇雨歇,油纸伞下青衣如画,太子一壶杏花好酒独坐窗前,欣赏这南国二十几年才见的隆冬新雪。
“这外面阴风刺骨,偏又撞了邪似的在这南国好景飘雪,官爷也该归家了,出来这么久,家里没人惦念吗。”
“家中无人,只是深宅大院养些活物罢了。”
“官爷莫要这般糟践人,都是爹生娘养,怎就进了无故遭了这非人的诽谤?”
“那小娘子可愿随我归家,把那惯冷了的院子温上一温?”
“官爷,羞要无礼。”
“你这梨园的班子可有五年了。”
“不曾有,官爷错记了。”
“人言道伶官九流,你这院子可有秽蛊之物!”
“不曾有,绝不曾有,兄长商络通达,小伶才能在此搭台唱戏,戏娱父老,这班子唱了两年多,不曾有过歪斜之念,官爷该是知道的咿呀。”
“那为何我每每离家上战场,便觉魂窍不守,惶惶终日,今日你倒是给我好好说了,你这梨园子到底是给人下的什么蛊,叫这满城的有心之人不得安生。”
“官爷,你,说笑了。”
“将军啊,早卸甲,故园离人归,清明雨霡霂,咿呀,纵也春风也断魂,朝暮盼谁回。”
“你写的唱词?”
“官爷听着可还行。”
“我听了,便作数。”
你可知那夜你的一声咿呀浸了我的骨髓,许下我半生流离。
谁曾想一.夜春风苦短,种下那轮回苦果。
好想再听你一局太平梨园戏,哪怕结局依然是君别霸王姬。
如今怕是相逢一场大梦起,醉是梦中属君意。
“戏子,可曾动情。”
南国是几天几夜的梅雨季节,第二天一早太子蹲在梨园后院的一口枯井,独自发呆。
如果端文能渡此劫,她定要一个人再回这梨园再仔细的看看,看看当年母亲是如何进了那宫闱。
当年,端文母亲与太子说话回去,便与当时戏班子的班主说了此事,“那人身姿挺拔,看得出是习武之人,这几天这南国内外多了些穿军装的部队,要说这太平的小城,又算不上军事要塞,平白来了军人,多半是哪个重要的人物秘密到来。”
班主心中有数,便打发她回房休息。
端文母亲当时该还不知道,自己遇上的是何等的人物,
可戏班班主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自然明白,他们戏班子这头牌,怕是保不住了。
端文回头看看大皇子,坐在虎皮椅子上摆弄着枪棍,猜想这世上的亲情与爱情大抵类似,也许当年也是在这片园子里,东南角的戏台子上,母亲一人红妆倾城,也曾多少人在台下丢了魂,而当年的太子在那东厢房的茶座里,一袭墨绿军衣,四目对望,那情那景,也许真的产生了他今生都放不下的情深。
只可惜岁月流转,任谁也不曾料想之后的事情罢,就像自己,也从未曾想过在老胡王离世之后,竟会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
想来端文公主心中难过,看着帐篷外的孤雁大漠,泪眼婆娑。
大皇子见母亲哭泣,心中慌乱,赶紧跪在母亲面前请罪。“母亲,是孩儿无能,没能保护母亲,让母亲遭此劫难,母亲莫要忧愁,孩儿这就提刀出门,与他们决一死战!”
“傻孩子,他们外面重兵把守,你孤身一人,只有一把短刀,如何突围?莫要冲动行事,既然使臣已经去往青铭国,我们就要相信如今青铭国的皇帝。”
“那万一青铭国不肯出手相救呢?”
“不会的,我与当今青铭国圣上自小一起长大,千域那孩子我是知道的,重情重义,绝不会抛下我孤儿寡母不管。”
“嗯,孩儿也相信夏侯舅舅绝不会放任胡国作乱,既然如此,母亲为何还要哭泣?如今的青铭国国力强盛,大可一统天下,只要他们肯出手相救,那我们母子脱身的日子就不会太远啊。”
“母亲不是担心我们的处境,只是想到从前的往事,心中有所感悟,才会情不自禁流下眼泪。”
“何事感悟?”
林肖听闻,胡国大皇子生来魁梧,继承了老胡王的英勇,却有几分莽撞,自己的母亲只给自己讲过一段她自己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实的故事。
当年南国梨园荣盛,当家花旦绝代风华,偏隅的小城现世安稳,民安富庶,人本贪嗔,被这绵柔的细雨一缠,便容易滋生了累人的感情。”
官人本是北方人,只认得这里狭小,比不得家乡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豪气。
一日听闻这唱戏班的盛名,便也跟着凑趣来听,这小镇的驻守自然是要排场的,于是那一日初春小雨,乍暖还寒,梨园最为尊贵的东厢房便被人尽数包了去。
临近开场仍不见动静。
末了,戏已过半,只见那东面的厢房一人一身黑大氅,绿军装,脚上的黑马登踩的南方的木楼梯噔噔响。
来看戏的也不是喽啰,有头有脸的坐地户也都规规矩矩的坐在堂下听曲儿,官人以为这招惹的满城权贵公子的必定是个名角,更觉得有趣。
却不曾想,竟然有了后面的故事。
这梨园有梨园的规矩,虽说是大家来享乐看景儿的地方,可这城里的老少爷们儿都知道,少班主有三样规矩,一曰听戏不入眼,待人平常心,说的是他这只戏班子只管唱戏,休管你多大的本事,都不能从这院子带走俊俏的孩子。
二曰看戏入从流,开戏不进门,是说来了这戏园子就要守人家的规矩,寻乐听戏欢迎,但凡是寻衅滋事的统统都要被请出去,永不请入,后半句开戏不进门,自然是指这戏一开场,迟到的客官就不准许再进门。
第三条规矩可谓严苛,三曰品戏戏浮生,后景不长胜,说白了就是不准许一些个,别有居心的人士去往后台叨扰。
这官人刚来就破了这三条规矩的第二条,因为大手笔的包下了大半年的东厢房,总不能一直空着,所以这戏唱到一半,几个人才随着这官人才噔噔噔的进来也算是破了例。
偏偏几位官人都是入世的俗人,怎懂的这戏场清俗的规矩,戏唱到一半,一个个人高马大的闯进来,坐到那东厢房吵吵嚷嚷,引得台上台下的侧目。
花旦刚站定在后台歇息,扒开那红绒的帘子朝外看去,南方的见惯了五尺来高的男人和金莲玉足的女儿家,远处这几位生猛的官人算是赚足了巧人儿的眼球。
花旦站在后台先是颦着戏眉张望着是谁坏了规矩,见了几位官人在厢房缓缓落座,一时兴起,仔细瞧了几眼这南国里的大人物。
太子感念有人在看,起身背对着戏台子冷峻回头,多年戎马攒下的毛病,一看向身后,眼神就犹如那冷峻的刀子,嗖的一下飞出几里。
可怜了那台上的俊俏姑娘,无辜躲在帘子后面,被太子这凌厉的眼神击打个正着,竟也吓得不轻。
“什么人啊,眼神如此凌厉,怕是得罪了他,要吃人下肚的。”
着戏班的花旦曾算是名门大户出身,家中末子,生的娇美俊秀,自小家里娇惯着长大,家道中落后偶然的机会所以当初就因为听了师傅一场戏,便琢磨着也要干的行当。
不想这一唱竟真的定了性,日日绕在这园子里,痴痴迷迷的唱戏。
城里人人都道花旦的戏词好,妥妥贴贴,三转两绕的唱进人心里,一来二去,就算是寻常人家没进过这梨园子的,也都把这位当家花旦传的是神乎其神。
第333章 千挑万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