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将至,可苏州却是一派凝重诡异的氛围,不为别的,只因在前日深夜,知府府中的千金烈飘雪,被人割破头颅惨死。
知府膝下一儿一女,如今双双丧命,百姓们皆在暗处嘀咕着,这知府是不是撞了什么脏东西,惹来此等大祸。
“晴妹妹,四天后的头七,你要去吗?”鱼梅梅专程到府上来传递打听到的八卦消息,烈府与孟府结怨一事,她是晓得的,上回,晴妹妹险些还因烈公子之死,险些锒铛入狱。
“去,为何不去?”孟慕晴抿了口茶水,眸光暗沉。
烈飘雪的死讯,她早有耳闻,只是,会是谁对她下的毒手?
那人自兄长死后,便闭门不出,听说好几次在悲痛下悬梁自尽,若非婢女提早发现,怕是活不到现在。
想不通的事,孟慕晴亦懒得去想,左右这事与她无关,知府遭蒙大丧,于情于理,她都该去拜祭一下,走个过场。
“不说这事,大过年的提了晦气。”鱼梅梅瘪瘪嘴,伸手捻了块糕点呜嗷一下塞进嘴里。
“瞧你吃成什么样了?”孟慕晴哭笑不得地替她拭去唇边的粉末,“当心大哥嫌弃你。”
“他不会的。”轻礼说过,最是喜欢她吃东西的可爱样子。
想起那人的甜言蜜语,鱼梅梅面上一热。
“呀,你又在想大哥!得,我啊,这就去帮你把大哥叫来,省得你日思夜想。”孟慕晴打趣一句,便离开前厅,去书房把正和爹商量事儿的大哥拽出来。
“这个晴儿。”孟华遥无奈地摇了摇头,可随即,笑容渐散。
年后科举完,皇上将会下江南,届时,来孟府走一遭是肯定的,他得早做准备才行。
头七这日,知府府邸一片缟素,僧人们在灵堂敲响木鱼诵经,各世家纷纷派了人来祭拜。
烈夫人头绑白纱,在灵堂里哭到晕厥,被下人搀扶着回了房间。
孟慕晴挑了件素色长裙,只带了悠悠一人,与鱼梅梅一道前来。
府外依墙停靠着数量马车,不少世家千金聚在院中,谈论着烈飘雪暴毙一事。
凄凉的白装点着整个大厅,孟慕晴脚下步伐一滞,脸色有些难看。
相似的场景,让她回想起了前世孟府落难的惨状。
那时,孟府背负造反的恶名,以至家破人亡后,连一个像样的灵堂也没有,更别提有人前来上香。
“晴妹妹?”耳畔响起的,是鱼梅梅略带担忧的询问。
孟慕晴迅速回神,袖中双手突地握紧。
都过去了,此生,她绝不会让同样的发生。
“走吧。”
两人迈入厅中,一脸悲痛的下人递来紫香,灵堂旁,知府失魂落魄地站着,涣散的双眼死死看着那棺柩,脸上毫无血色,仿佛只剩下一具躯壳。
往事如浮云,人死如灯灭。
孟慕晴不愿再去细想烈飘雪当初屡次对自己下毒手的事,上香后,出于礼貌,走到知府跟前好言劝道:“大人,请节哀。”
“……多谢。”声线沙哑得不像话,此刻,他不再是苏州的父母官,不过是个可怜的老人罢了。
孟慕晴心中沉甸甸的,祭拜完,不愿再次久留,殊不知,知府正以一种尤为复杂的目光,盯着她的背影。
“哎,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马车里,鱼梅梅惆怅地长叹口气,她与烈飘雪交情一般,但花一样的年纪,就没了性命,总归是一件让人高兴不起来的事儿。
“兴许是得罪了什么人,招惹来报复。”孟慕晴随口说道,“知府不会任由她死得不明不白的。”
“对啊,听说这几天,衙门一直在调查此事,也不知查没查出些线索。”鱼梅梅对八卦消息甚是灵通,对孟慕晴她也不避讳,有什么说什么,“对了,伯母她近日身体如何?”
“好着呢。”孟慕晴顺着她的话说道,娘怀有身孕后,每日以补药调养,人不仅没瘦,反倒是圆润了不少,再过四个月,就该生产了。
说起来,爹这两日还在寻靠谱的产婆,提前进府伺候。
回府后,孟慕晴惊讶的发现,府中的侍卫多了些,且都是些生面孔,一眼看去,身材魁梧壮硕,腰佩弯刀,双目炯炯有神,宛如蓄势待发的野兽,分外危险。
听大哥说,这些人是他们从江湖上聘请的高手,护卫孟府的安宁。
孟慕晴顿时了然,对此,她倒是喜闻乐见。
快过年了,年货的置办往年是由孟母一手准备,可眼下,孟慕晴哪舍得让娘操劳?主动请缨,将重任担到自己身上,府中所需添置的东西,她写下,再交由下人去买。
今年府里出了不少事,过年得好生办一办,将晦气洗去,开个好年。
孟慕晴忙得脚不沾地,几个世家送来的聚会帖子,她全都给推了,专心致志操办着正事。
“小姐,知府府的下人递了帖子来,说是烈夫人邀您晚上去一趟,有要事与您相商。”悠悠迈过门槛,将一张帖子递给孟慕晴,“您要去吗?”
孟慕晴想了想,着实猜不出知府夫人的用意,但对方既然送了贴,这面子她总得给。
“去。”
她给家人说了一声,让他们别等自己用膳,太阳落山时,带着婢女出了门。
孟慕晴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她着实想不出知府要对付自己的理由,更者,暗中还有小白贴身保护,她亦有防身的迷。药,怕什么?
知府府门庭冷清,积雪皑皑,好似一座孤宅矗立在漫天飞雪中。
下人领着她径直去了书房,孟慕晴刚入内,便瞧见了书桌后的烈武涉,他好似苍老了许多,双肩无力的耸搭着,面上皱纹道道,想必是被爱女惨死一事给折磨的。
“大人。”孟慕晴落落大方地问了个安,随后,静等知府开口。
烈夫人邀她过府是假,这人想见她才是真。
知府深深凝视了她几眼,才咬着牙开口。
他的意思很是简单,想与孟府结盟!更确切的说,是想求孟府庇佑。
原来,知府这几日查到,烈飘雪之死是孟水筠所为,她担心腹中胎儿不是三皇子的,这事一旦走漏风声,必将失去一切,便想在暗中将知情者灭口,尤其是烈家,从而买通江湖上的杀手,杀害了烈飘雪。
这些是知府花了重金,买到的消息,至于孟水筠的目的,则是他猜测的。
不仅如此,他还想到了自个儿惨死的儿子,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他愈发肯定孟水筠的狠毒心思,认定是她谋害了一双儿女。
而与孟府联盟,亦是他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孟慕晴与孟水筠结怨,那人处处与她做对,想必日后得了势,亦不会放过她。
“大人,妹妹她已与孟家无关,这事晴儿做不了主,怕是要让大人失望了。”孟慕晴听完知府的话后,没有当场答应。
且不说这事有多奇怪,就算要结盟,至少也得拿出一定的诚意。
她确有些心动,与知府联手,是个不错的办法,他是地方官,又是孟水筠腹中胎儿的爷爷,若能为她所用,将来是指认孟水筠水性杨花的一大助力。
不过这事急不得,在没有确定知府是当真恨上了孟水筠之前,她绝不会与其联手。
知府大感意外,她竟拒绝了自己的提议?难道此人不恨那蛇蝎女子吗?
孟慕晴盈盈微笑,在知府错愕的目光下,告辞离去。
“孟姑娘!”知府急声唤道,可孟慕晴却并未停步。
该死!
他气恼地一拳砸在桌上,若不能与孟府联盟,仅靠他一人之力,如何能扳倒孟水筠?让她为恶行付出代价?
烈武涉大可致信高湛,但那样做,势必会让高湛恼恨上他们一家,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枕边人为自己戴上绿帽子。
拉拢孟家势在必行。
烈武涉低垂下眼睑,皱纹横生的面庞如厉鬼般扭曲。
“悠悠,你先回去,我在街上走走透透气。”孟慕晴不着急回府,她还有事要办。
支走悠悠后,她孤身一人去了望春阁。
烈飘雪被害一事,是否是孟水筠所为,她得仔细查,而这事不能走漏风声,能帮得上忙的,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若非知府的提议,孟慕晴根本不会插手此事,但现在情况有所不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不介意多一个合作者。
但这一趟,她却扑了个空,望春阁的掌柜说,人昨儿个已经离开了,不在楼里。
“没在?”孟慕晴这才记起,前几日分别时,他曾说有事要办,“知道他何时回来吗?”
“这……”掌柜语结,看样子是不知道的。
孟慕晴有些失望,站在望春阁外宽敞的街头,回神看了眼楼上那间窗户紧闭的雅间。
心中苦笑,她怎的忘了,这人也有自己的差事,岂会时刻留在望春阁里等着她?
她似乎越来越依赖这个人了,但凡需要人帮忙时,头一个想到的,便会是他。
孟慕晴顿感不安,这份重视是不是太过了?
细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眸中晦暗不明的暗潮。
第84章 送上门的合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