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见面？”历琛淡淡的声音飘过，我吓了一跳，不知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我将信反盖在桌面上，支支吾吾，“你怎么知道的？”
历琛微微一笑，眼睛朝那封信瞟了一眼，不咸不淡，“他刚一走我就看过信了。”
我一惊，紧张道，“你……见到他了？”
“嗯，不止一两次。”历琛神色疏淡，看不出喜怒。
我嘿嘿一笑想再解释，历琛突然来了一句，“若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他难堪。”
我连忙甜甜一笑，高声道，“多谢师父。”
历琛默然看我，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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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第二天出去时我的心情颇为忐忑，为了避免被历琛撞见，我特地提早出门，不知历琛是否刻意的，他命人在门口备好了马车，我正要出大门就见管家急匆匆地跑过来。
“顾姑娘，大人说了，这马车是备给你今天出行用的。”
我笑得牵强，摆手说不用。
谁知历琛正巧从长廊经过，好巧不巧地目睹了我战战兢兢的神色，他挑眉一笑，风度翩翩。
“怎么？就这么怕我知道你要去应约？”
我心虚一笑，慌张的神色早已暴露了我胆怯的本性。
“怕什么，我又没介意。”他斜睨我一眼，勾唇一笑。
我瞬间滞然，最怕的就是他这种不阴不阳的表情，我讪讪一笑，硬着头皮道，“那我先走了。”
在他疏淡的目光中，我一身冷汗地钻进马车满怀感慨，顶着如此大的压力去见面，看来我待申仲谦还是很够朋友的。
到秋云亭的时候还未到午时，我本想先四处逛逛的，刚下了马车就看到坐在亭中的人影。
印象中申仲谦很少有这种沉寂的样子。一身青色长衫，石桌上放着不大不小的行囊，他翘脚坐在石凳上，目光眺望江面，微微抿着唇，没有一丝笑意。
“你怎么早到了。”隔着些距离，我高声叫道。
申仲谦扭头，默然一笑，拉咧着嘴目光流转，又回到了平日里那副痞痞的样子。
我举步走近，轻松一笑，“听说子羽当了观主，看来你师父的死已真相大白。”
申仲谦点头，打量了我一番瘪嘴道，“一段时日没见，你怎么还是这样。”
“我这样有何问题？”我低头自视一番，浅蓝色的外衫，长发随意扎起，虽不艳丽，好歹端正简约。
他啧啧两声，“你就不能打扮得用心点？好不容易道个别，就不能重视些？”
“怎么说得像生离死别似的。”我微微皱眉，问道，“你要去哪儿？”
“你早晚要投胎，知道那么多干嘛。”
我瞪了他一眼，“你为何要离开？刘真人已被赶走，你回青云观可是名正言顺啊。”
申仲谦垂头不说话，隔了片刻才低声开口，“不管谁当了观主，我都不再是青云观的人了。”
我不太能理解他的想法，沉默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日他竟没有将青云剑带在身边。
“你的剑呢？”他不是将那把剑视如己命的么？当初被舒由等人欺负的时候，就算武功被封印了，他照样护着青云剑抵死不从。而今却两手空空，满目清风。
“青云剑本就是青云观观主之物，如今子羽登位，我自然归还。”他神色淡然，我却脱口而出，“你舍得？”
他对我一笑，“放手和舍不舍得没关系，它本就不该属于我。”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又陷入沉默。
“还记得那日在藏经阁看到的那个故事吗？”申仲谦忽而开口，“就是让你哭鼻子的那个。”
我顿了顿，“当然记得。”
那个故事太过深刻，本以为只是有缘无分的两人，余下的此生不过空留思念，却没料到种种遗憾过后阿莫决然破开重重阻拦，执手小苏，笑看天下间还有谁敢将他们分离。
申仲谦缓缓转身正对着我，眼里装满了情绪。
“阿莫做的那些我未必不能，只是我的那个小苏并不钟情于我。”
我骤然定住，艰难地理解这话语中的意思。他默然看我，眼里的深沉让我略感陌生。
“答应我件事。”申仲谦淡淡开口。
“你说。”
“下次见面，但求装作互不相识。”他笑了，夹杂着些许苦涩。
“为何？”我皱眉，他突然正紧起来让我很不习惯。
“时间差不多了，送我上船吧。”申仲谦答非所问，指着不远处停不远处的小船。随手将行囊一提，向江边走去。
我讷讷地跟在后头，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他突然一个转身把吓了我一跳，我顿住脚步，险些与他撞上。
“干嘛？”我莫名其妙。
他双眸紧盯，见我神色迟疑不禁嗤笑一声，“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本想立即反驳，却发现他神色异样，还没等我参透明白他便一手搂过我的腰，猛然低头。我的呼吸瞬间凝滞，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吻重重落下。
他不留余地，唇狠狠撞上我的，我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喘气声，他似乎很紧张，嘴唇微微发抖。
我极力挣扎却敌不过他的力道，他另一只手用力按住我的后脑勺，两人的唇稳稳贴住，不管我如何捶打他都无动于衷。
他探出舌尖，我紧闭双唇，眼中恼意显现，而他笑容犹在。
我一掌击在他胸口才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他一脸调笑，全不在意地抹了抹嘴角，见我一副要爆发的样子忽而豁然一笑，转身便向江边跑去。
“喂！你给我站住！”我暴跳如雷，张牙舞爪地追着他跑。
等我跑到江边他已上了船，船家慢悠悠地将船撑开，申仲谦一脸得逞，笑得甚是欠揍。
“好歹是来送别的，你就不能心平气和些？”
我咬牙切齿，“你分明是来占我便宜的！”
申仲谦微微低头，站在船尾的阴影中让人看不清神色，“我还是第一次占女子便宜呢……”
船渐渐走远，我站在江边颇为纠结，直到申仲谦大喊了一声我才皱眉抬头，他笑得灿烂如初。
“别忘了！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装作不认识我！”
我默然，看着那小船渐行渐远。
从一开始我就没弄懂过申仲谦，他总是侃侃而笑，对自己的事却守口如瓶，亦如此刻，他从没打算要告诉我他的去向，而是反复提醒着我，下次相见之时但求不再相认。
他并不是阿莫，也没有小苏，他从来都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