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开心。”我声音沉沉，越陷越深。
我抬头看历琛，他反倒笑了出来，笑意从好看的眼睛里蔓延开来，直达我心底。
历琛走近，我不自然地错开他的目光，听到他温软的声音，“还是不皱眉的时候好看些。”他食指抵在我的眉心轻轻一点。我近距离地凝视着他的脸，好似怎么看也不够。
艾禾凑过来想跟历琛显耀一下我送的红腰带，但他也注意到了前面一个背对着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我和历琛说话时他都没转身，就那样安静的坐着，若不是他挺直背我还以为他是睡着了。
艾禾狐疑的绕道他面前，然后惊喜道：“景哥哥！你好久都没去看我了！”
看来艾禾是认识那个男子的，亲昵地倚靠在他身边，小手搭在他的膝盖上乐呵呵地笑。
“的确很久了，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那男子抬手比了比高度，他的声音温润如玉，给人暖暖的感觉，轻抚着艾禾的脑袋，满是宠溺。
历琛对我道，“过去拜见一下二皇子吧。”
我微怔，居然是二皇子！二皇子向来低调很少露面，可万没想到他是身有残疾之人，皇帝膝下只有两儿一女，如此说来太子之位原本就毫无悬念。我缓缓走过去，从他身侧经过，在他面前停下，低着头，弯腰拱手给他行礼。
“起身吧。”二皇子温和道，“你既是国师的徒弟，便不必拘谨。”
我微微点头后才敢看他。
二皇子给人的感觉就像翩翩清风，无论何时嘴角都露着淡笑，与他的身份一点都不搭，没有一点攻击力。
“她就是你找来的人？”二皇子这话是对着历琛说的。
历琛点头，“她是龙王玉的宿主，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二皇子了然一笑，侧头去和艾禾逗着玩儿。艾禾欣喜地拿出我送的红腰带，虽然已经被拽得有些皱巴巴的，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然后将它铺平，十分爱惜，二皇子忍不住道，“哎，看来真是许久不见了，我的位置都要被取代了。”
艾禾一本正经地拍拍二皇子的肩，安慰道，“虽然你已经三个月没来看我了，但我还是不会怨你的。”
二皇子摇头垂笑，“艾禾还真是长大了，会安慰人了。”转而看向历琛，似是感叹，“一转眼九年就过去了。”
艾禾张大眼睛，忍不住的兴奋，“你知道今日是我生辰？”
“我怎么会忘记。”二皇子从腰间拿出个锦袋，递给艾禾，“本想让历琛转交给你的，既然正巧碰上了就当面送了。”艾禾接过锦袋时二皇子凑近，轻声道，“祝我们的艾禾将来名震天下。”
艾禾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打开锦袋，里面是一块翡色玉佩，镂空的双龙相拼，十分霸气，艾禾很喜欢，直接将它系在腰间，走路一晃一晃的，十分神气，然后走到历琛跟前，满心欢喜，“阿琛，就差你的礼物了。”
“急什么，回去给你。”历琛微笑。
“国师又送剑谱？以前送的那些艾禾都学会了吗？”二皇子问。
这时候艾禾简直是只骄傲的小公鸡，一脸得意，嘴巴都快翘上天了，“当然了，不信我练给你看！”
“好啊，看看艾禾的剑法长进了多少。”
艾禾一蹦一跳地过去推二皇子的轮椅，动作十分熟练，一点都不吃力，他往前面的那处空地推，而树下就剩我和历琛两人了。
历琛见我神色闷闷，问道，“被欺负了？”
我摇头，细想一下顾家那两姐妹也没赚到什么便宜，只是有点气不过罢了。
历琛竟然面露失望，叹道，“可惜了……”
我顿了顿，不解道，“怎么了？”
“本还想给你支支招，看来是用不上了。”
没想到历琛还有这么眦睚必报的一面，瞬间心情轻快，好奇问道，“什么招？”
历琛负手而立，“我是看重结果的人，当然是一招毙命。”
我心有戚戚，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扯出一个笑，“那也太凶残了吧？”
他背对着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此时我感觉到他的态度冷了下来，不似刚才和艾禾那样说说笑笑的。
“若你不狠，死的便是你。那天在盛天湖的教训还不够么？”
我倒吸口冷气，尽管我将那天的事一带而过，可他还是知道了，无论是顾紫嫣的套话，还是她把我丢进盛天湖底，估计其中的细节他全都了然。
我只好故作不在意，哈哈笑道，“好在我是鬼魅，今天顾紫嫣见我还活着吓得个半死！嘿嘿！”
“你为何不长点心眼？”历琛敛眉，语气有几分指责，少有的严肃，我下拉笑脸，有些不爽，虽然在外人面前我是他徒弟，但其实我们都清楚，在完成大计后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不知为何，脾气就这么上来了，以前从不敢和历琛杠上的我，不知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竟然就直愣愣地堵回他的话。
“反正命硬，缺个心眼怎么了！”
历琛骤然回头，眼里露着几分诧异，还有……失望，“那你有没有想过艾禾，他若出事了怎么办？”
我的脑袋顿时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只剩下嗡嗡的声音，竟无话可说。也对，艾禾怎么办，他武功再好也不过是个孩子。
历琛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这样冷冷的气氛让我越来越难受，似乎一切都往我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下次不会了。”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的委屈不受控制的涌出，眼中满是雾气，最后大滴大滴的落下，我不怕他的冷漠，只怕他看我时的失望。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我默默吸了吸吸鼻子然后转身离开，也许只有站得远一点，才能回到最初状态。
我用力地拿手背擦掉泪水，眼眶都被我搓得通红，可泪珠刚擦掉又急急涌出，就像控制不住了一般，我急急走进了一条小道，周围都是草丛树木，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想等内心平静下来了再出去。
就这么孤零零地蹲在角落，双手抱着膝盖，
小声抽泣，等缓过神来才隐约听到有人踩踏草丛的声响，然后听到历琛的声音，像是在叹气，“现在才发现你身上的倔脾气。”
我立刻将脸埋进膝间，觉得让他看到此刻狼狈的样子会很没面子，象征性地哼了一声。
他走近，一把拉我起来，我哪里肯，重力往后坐，他愣了愣，又伸出了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臂然后一拉，我整个人抵不住向上起身，然后顺势撞入他怀里。
他大概也发觉自己用力过猛，但却保持着此刻相拥的姿势。瞬间什么面子什么脾气都飞得影都不见了，只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
原本只是眼睛红，现在我的脸也差不多一个颜色了，我更加不敢抬头，想着要如何收场。
而历琛全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柔柔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响起，“勉为其难成全一次你的任性。”
一字一句，慢慢在我脑海中回放，我一动不动，想把所有的时间定格在此刻，然后细细看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就算是一个清冷的笑也好。
我缓缓抬头，他的目光早已在那里等候，柔软温和。我又抹了抹红肿的眼，说话的时候还有重重的鼻音，“我没有任性。”
“嗯。”
“也没有想要哭。”我嘟哝。
“嗯。”
“我没有置艾禾于不顾！”
“嗯。”
“我也不缺心眼！”
“顾白白，你给我适可而止。”
我顿时禁声，底气少了大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