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雪冲接过呈递上来的奏折,只冷眼一扫,顷刻大怒,“混账!”
“嘶——”只闻得一阵抽气声,所有人都吓得低下头,他们几曾见过一向沉稳的皇帝陛下在群臣面前这般愤怒,想必奏折上面所言对于高高在上的皇室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了。
一时间万马齐喑,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什么事端,即便是这件事情的挑起者黄辰文也低头不语。
但这些人中除却一人——
陌上邪依旧斜躺在嵌着汉白玉的凉椅上,气定神闲的样子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有人微微赞叹,不愧是战神,见过大世面就是不一样!
“父皇——”陌天纵犹豫着上前。
“你自己看看!”陌雪冲恼怒不已,看也不看就扔过去。
坚硬的木制面板淬不及防的打在陌天纵白皙的脸上,迅速起了一条粉红印痕,尤为醒目,却躲避不得。不禁悄悄抬眼,气愤之色一闪而过。
转瞬恢复谦卑姿态,微微向着陌雪冲鞠了一躬,俯身捡起砸落在地板上的奏折,翻开看了一眼,脸色越来越苍白。
“你可有话对朕说?”陌雪冲眼神复杂。
“儿臣冤枉!”陌天纵闻言慌忙跪下,匍匐在地几欲哭泣道:“且不论儿臣与九弟本是手足,对方贵为嫡长子,天资聪颖乃是时间少有,即便不为了自己着想,儿臣也会为了摹云的江山社稷着想,太子之位非九弟不可。”
“更遑论偌大的皇室中人就剩儿臣与九弟二人,若儿臣真抱着弟终兄及的思想而妄加杀害九弟,即便九弟真出了什么事,世人能联想到背负这个罪名的也只有儿臣,明知不可为而为,儿臣岂会蠢到这样的地步?”几句话说完,陌天纵饱满的额头上已浸出豆大的汗珠。却又不敢擦,只得任它滴答滴答的打在地上。
“哼!”陌雪冲一甩宽大的袖袍,转过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和缓一些道:“上邪,当真是你皇兄对你下手?”
既然当爹的都已经亲自点名了,陌上邪也不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从椅上起来迈步至皇尊前,掀袍单膝下跪道:“回父皇,儿臣五年前便知袭击儿臣的另有其人,并非他国细作。只是凶手将一切布置得天衣无缝,儿臣一直苦于没有确切的证据,又不想引起朝堂上的恐慌,才不得已顺水说是他国细作所为。”
“真是难为你了……”陌雪冲微叹,“何愁生于帝王家啊!历代皇室子弟因夺储一事闹得人丁凋零,没想到到了朕的手里依旧不能避免,罢了!罢了!”
“父皇何出此言,皇兄所言之事不无道理,并非就是他所为。”陌上邪淡淡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视线均集于他一人之身。冷曲意更是撑大的明眸,不知道这个男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还念及手足之情想要放他一马?
冷曲意眸光一冷,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男人便不值得她所爱了,优柔寡断的男人她不需要!
就连陌天纵也满脸不可思议,但他绝不会蠢到以为陌上邪会放过他,因为从他出生那日起,他们之间的仇恨便已到了无法化解的地步!
“难道黄爱卿所奏之事不实?”陌雪冲冷眼扫过地上跪着的紫衣文官,冷冽之声震得黄辰文肝胆欲裂。
黄辰文将哀求的视线投向陌上邪,即便知道奏折中所言之事非虚,却也不敢声张。无论这场皇储之争中谁胜谁败,他都不会落得个好下场。
揭穿了皇室丑陋的一面,这不是功而是大过,只要这个皇帝在位一天,他此生别想得到重用。若是此举扳不倒二皇子必定得到二皇子的嫉恨,若是二皇子赢了这场赌局,等待他的必定是生不如死。
所以,他只能把所有筹码都压在九皇子的身上。
只见陌上邪邪魅一笑,气定神闲道:“黄少卿一向办事谨慎,所言之事也必定非虚。”
“那这……”陌雪冲迷糊了,看向陌上邪不知何意。
陌上邪笑了笑道:“据我所知黄少卿查到的证据均是与二皇兄手上的势力有关,且尽是些足以表明皇室身份的兵器利刃,这样一来黄少卿自然可将证据与二皇兄联系起来,所以儿臣觉得黄少卿并无过错。但是……”
话至一半,陌上邪突然将脸转向一直低头不语的陌天纵,“不知二皇兄手底下到底有多少人手?”
“这……”陌天纵闻言,直直看向陌上邪,许久不说话。两军交锋,最忌讳的便是让对方弄清楚自己的底细,陌天纵自然不会傻到将自己的实力和盘托出,只含糊道:“府上侍卫与父皇所遣之兵均是用府上工匠特制兵刃。”
“这便奇怪了,若真是依皇兄所言,那皇兄手下之人为数不多,却又何以连这几方兵马都管制不住呢?还是他们真是按照你的吩咐行事?”最后一语出口时,陌上邪唇角上扬,吐出的字清晰无比。
陌天纵闻言,心下一慌,万没想到陌上邪会在这里等着他,若是他不透露出一些暗藏的实力,今日这事怕是难了了。
虽然他也知道皇帝不会真的动他,毕竟虎毒不食子,可若是“意图手足相残”这一罪名成立,恐怕即便是皇帝有意维护也是有心无力。
于是跪着的身体上前一步诚惶诚恐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在五年前,炎郡王主动投靠儿臣,儿臣贪图他手握重兵实力不可小觑,便一时迷了心窍,答应将他收为旗下,并将儿臣所制之器提供给他。”
陌天纵悄悄抬眼,见陌雪冲面色有所松动,复又继续道:“儿臣记得他曾经提议儿臣趁着九弟班师回朝之际取而代之,但儿臣未曾动过此念,并责备警告他休得胡乱作为,本以为他会听得儿臣一句规劝,却没想到此人简直是冥顽不灵。”
“这么说,此事的始作俑者便是他?”陌雪冲眉头一蹙,语气寒冷如冰,可是眼底的那抹喜色却被冷曲意看得透彻,果然帝王之家没一个是好人!
陌天纵点点头,神情恳切:“儿臣本早知此事,却已是疏忽未通知九弟,以致他白白遭受此难,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陌雪冲闻言,却未马上出声,而是看向陌上邪。
陌上邪再次躬身道:“启禀父皇,儿臣此次前往凤凰城的路途中多有受阻,曾见得一人身形确似炎郡王。”
陌雪冲唇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眉间有些疲惫地招招手,“二皇子识人不淑,待下去禁足一月,没有朕的召见,任何人不得探望。”
“是。”花公公领命,转身。
不一会儿两个常侍迈着细碎的步子上前来,道一声“得罪。”便一左一右将陌天纵带离了现场。
“皇上,听说炎郡王今日回京,要不要奴才遣人去将他带上来?”花公公细着嗓子,毕恭毕敬道。
陌雪冲颔首,双手各自平放在龙头之上,冷眼注视着下方。
花公公向身后的常事小声吩咐了几句,那常侍连连点头,话音一落,便匆匆退下。
花公公上前一步,吊着嗓子道:“除大理寺外,其余官阶低于三品以下者即可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众人高呼一声,陆陆续续退出这片是非之地。
现场只留下冷曲意、冷云翔、姜太傅、皇族及大理寺等人,陌雪冲领着众人回到御书房。
“皇上,炎郡王已经在殿外候着,是否宣他进殿?”花公公躬身道。
陌雪冲眉色一冷,“传他进殿。”
不一会儿,炎尺钺便在二位常侍的带领下跨进了御书房,见着众人之后也是一惊,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炎尺钺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炎尺钺单膝跪地按照军人的方式行礼。
陌雪冲冷哼一声,并未叫他起身,“你可知朕宣你进殿所为何事?”
炎尺钺虽然不知,但见这一脸色也深知此事是祸不是福,迟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二皇子一事你可有参与?”陌雪冲冷声问。
冷曲意却是眉头一皱,这老皇帝未免也太狡猾了些,他只问是否参与二皇子之事,而不直接说明是何事。若是炎尺钺否认了,便是与投靠二皇子一事相悖,此乃犯下欺君之罪。
若是认了,便是认下意图加害皇室之罪,更是死路一条。一念及此,冷曲意满面悲哀的摇摇头,看来,这炎尺钺今日左右也逃不过个“死”字了。
炎尺钺愕然抬头,心中明亮,“不知皇上所指是何事?”
皇帝目光骤然便冷,杀气更是毫不遮掩,“事到如今,你还想装糊涂?”他扬高了声调,厉声道:“你炎家三代为国效力,朕也待你不薄,却没想到你竟忘恩负义倒如此地步,意图加害九皇子不说,还妄想嫁祸于二皇子,希冀取而代之!”
炎尺钺闻言,猛地抬头,眼中充斥惊愕,却也不曾辩驳,只是淡淡道:“此事当属二皇子所言?”
陌雪冲挑眉,有些讥讽出声:“难不成二皇子还刻意栽赃与你不成?”
“呵呵……”挺直的身板一软,神情落寞。
愈加之罪何患无辞……
“把他带下去交由大理寺,三日后凌迟处死。”陌雪冲冷漠道,转身又将视线投向冷曲意,“不知爱卿此次前往天池城一行,可有收获?”
第七十八章 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