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至皇宫大殿,下至百姓小院,各处皆是张灯挂彩,准备迎接一批后起之秀,但这仅是其一。
坊间的传言向来可比拟光速,所以这些个来看热闹的人更期待的还是昨日从盛世酒楼传出之语。
待殿试一过,摹云帝王端居高位,亲口对应试者的成绩以及所任官职进行了册封后,百官朝贺,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
朝贺声寂,花公公看了看摹云帝,得到示意手,一甩手上端着的拂尘出列,展开一张黄帛:“今日殿试除却为我国长盛不衰挑选英才,另有一件大事需要昭告天下。”花公公语罢,桃花眼轻扫下方官员,每个人的面部表情尽收眼底。
此言一出,下方一片哗然,皆是面面相觑,谁都知道今日主持殿试的除了皇帝和二皇子,独独欠缺了一个九皇子,难道坊间传闻之事是真的?
只闻得花公公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自宸王自发辞去太子一位后,我国的太子之位空悬已久,朕念及东宫之主早定乃是一国稳定之根本,二皇子聪慧稳重,德行尤佳,固再次昭告天下,册立二皇子陌天纵为太子,执掌东宫之印。”
想罢,不少人朝陌天纵投去艳羡恭维的目光,摹云帝国史上立庶不立嫡的例子虽然也有,但毕竟是少数。况且九皇子乃是天纵英才,又是嫡长子,可以说二皇子成为太子几乎变成不可能,可是他竟然做到了!
摹云帝王陌雪冲并不是禁欲之人,后宫子嗣孕育算多,共有九位。只是先后夭折殆尽,最后只剩下元妃之子陌天纵,和帝后所出陌上邪。
陌上邪的母亲出身高贵,乃是嘉兰国长公主宁长青,因和亲一事嫁于陌雪冲。奈何陌雪冲因对政治婚姻的厌恶而疏远宁长青,独宠出身寒微的元妃。
宁长青虽不受宠,但因长着世间难得的美貌而被元妃所嫉恨,屡屡陷害。直到双十年华才凭着宁静淡然的性子得到临幸,只可惜红颜薄命,生下陌上邪不久后,便血崩而死。
陌上邪一直由太后抚养,直到及冠之年才被予以重任。却以运筹帷幄攘平两国骚乱
之绩一战成名。
可谁又知道事情的结局会是这样呢?原本谁都以为太子之位不可撼动,五年前突来的一场事故,让一切都成了未知数,然而褚位之争今日便要尘埃落定了吗?
就在众人彷徨之际,一声高亢的唱和打断了在场所有人的沉思。
“宸王觐见——”唱和声一声叠着一声,直到撞击道场上的最高处。陌雪冲眼中闪过一抹精芒,身体咻地站立,凝视着下方。
“嘶——”人群中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陌上邪穿着一身黑金蟒袍,衣襟口绣着金丝绕线,眉宇间的高贵之气不言而喻。
他身体微微前倾,提着前摆一步一步稳稳地踏上浮雕双龙戏珠的汉白玉阶。
而冷曲意则按照自己的官阶,在紧邻姜太傅的位子停了下来垂首而立。
“儿臣参见父皇。”行至皇帝面前,陌上邪轻掀蟒袍,单膝下跪行礼。
陌雪冲微微颔首,淡淡道:“起来吧,赐坐。”恢复一贯正经姿态,端坐回龙椅。
二皇子脸色变了变,片刻恢复正常,上前友好的拉住陌上邪的手肘微笑道:“皇弟一路辛苦了,路上可是吃了不少苦吧?”
以往陌上邪极少出现在世人的面前,即便出现也是戴着一块面具。今日突然摘除却也把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一把,世人皆知摹云帝国九皇子俊美无比,却没想到居然帅到这种境界——天怒人怨!
二皇子也算姿容出众,可是往九皇子旁边一站,无异于老翁对少年,高低之差令人咋舌。
“托皇兄的福,虽然是艰难了些,但总归还是带了些有用的东西回来。”陌上邪不着痕迹的避开,坐上属于自己的位子,礼貌回应道。
这话别人听了只觉得是兄弟二人间的问候,可到了陌天纵耳朵里却产生了完全相反的效应。陌天纵只觉心下一慌,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悻悻坐回自己的位子。
以往因为陌上邪是被封王的皇子,虽年龄较陌天纵小,也叫他一声“皇兄”,但在地位上还是以陌上邪为尊,座位也安排在紧邻皇帝的右方。
而今日却被安在了左方……
很多人都伸长了脖子,望向陌上邪,等着看一场皇室夺储的笑话。
却见陌上邪神态自若的坐上了自己的位子,一如往常般单手支额,慵懒邪魅的气息令在场女性两眼冒金星。
“父皇,是不是儿臣回来得有些晚,错过这场盛举了?”陌上邪微微抬眼,有些诧异地出声。
陌雪冲花白的长眉一抖,暗自怒道:“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册封之礼才刚开始,哪里结束了?只是害怕陌上邪不知其中缘由,贸然继续会引起他的不满,到时候当着天下人的面闹出笑话,以皇室颜面扫尽收场。
花公公瞥了皇帝一眼,暗地递出一个眼神给陌上邪。
陌上邪会意,长眉微蹙,略带惋惜道:“儿臣听闻今日是皇兄的册封之礼,特地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庆贺,没想到竟还是错过了吗?”
“……”冷曲意闻言几乎憋出内伤,这男人也太能扯淡了!
“……”陌雪冲面露疑惑,不知道陌上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对方给出台阶,他岂有不拾级而上的道理,随即招了招手,示意花公公继续。
花公公微微躬身,转回头面向下方,高唱道:“册封仪式自此时开始——”
唱和声落,仪仗队顿时吹响各种乐器,打击之声不绝于耳,庄重大气而不失威严。一条身着暗紫色常侍服太监鱼贯而出,领头者双手拖着一方玉玺,脊背微弓,首微低,迈着细小的碎步,虔诚而恭敬。
趁着此时,冷曲意侧身小心从袖中抽出一物,递与身后之人。
身后之人乃是一名面容方正的中年男子,姓黄名宗字辰文,官阶为大理寺少卿。早年曾受过陌上邪一饭之恩,也因此遭受到二皇子党羽兼大理寺卿的欺压,屡屡不得重用,在皇储之争中选择了中立。
冷曲意选择他的原因有二:
其一,在饱受排挤的环境下,他竟能爬上大理寺二把手的位子,说明他足够聪明。
其二,明哲保身的态度以及中立的立场,可以让这一场戏增加足够的说服力。
黄辰文感觉到身体被人触动,低头莫名地看向冷曲意。
冷曲意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微微朝着陌上邪的方向努努嘴。黄辰文跟着看过去,见二皇子也淡笑着向这边看过来,不由得心中一虚,接过冷曲意递来的物什,悄悄退出人群。
“你不怕他泄露给二皇子。”苍老的笑声传入耳,冷曲意回头,却见姜太傅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活脱脱一慈祥老者。
冷曲意回以真诚一笑,道:“他是个聪明人,此刻形势利弊明眼人一看便粉的清楚。”
“呵呵……”姜太傅笑着捋一把银白胡须,不再说话。
不得不说,这些个常侍们走路的步子也太慢了些,看着动了半天却怎么也到不了御前,看着冷曲意都牙根痒痒,就是不知道作为主角的陌天纵是个什么心情。
“恭祝太子——”终于,常侍以蚂蚁搬家般的速度磨蹭到了陌天纵的脚下,先对着皇帝行了个大礼。起身,复又向着陌天纵下跪恭贺。
“恭祝太子——”下方官员士子闻声跟着下跪。
陌天纵眼看着这一切将成,心中却如同端了只兔子一般久久不能平静,总觉得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特别是陌上邪唇角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看得陌天纵一阵心惊。
“太子,接印了。”跪着最近的常侍悄声提醒,陌天纵猛地回神,却发现皇帝的面色已经隐约露出不悦,慌忙伸手去接,暗自道:“千万别出什么事。”
“且慢!”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这场庄重。
陌天纵眉间闪过一抹惊慌之色,抬眼望去看清来人后,变成狠戾。
花公公面色不善,上前一步提醒道:“黄少卿有何要事何不稍后再说,扰乱大大典进行误了吉时,影响了我国国运,这样的大罪你可担当的起。”
黄辰文闻言顿时汗如雨下,慌忙下跪,道:“微臣身为大理寺少卿,本应为了我国江山社稷尽心竭力,死又何惧?”
陌雪冲更是蹙紧了额头,不悦道:“你有何事禀报?”
黄辰文知是一关已过,不觉得送了口气,咬咬牙硬着头皮打道:“回皇上,微臣受到有人举报说……”
“说什么?”陌雪冲眉目间闪过一抹厉色,冷冷开口,很不耐烦。
“说二皇子为夺得储君之位,意图加害九皇子!”黄辰文一口气说完。
“什么?”下面惊呼声一片,即便连一向稳重老成的花公公也惊呼出声,看向二皇子一脸不可思议。
“可有证据?”陌雪冲脸色骤变冷冽。
“有。”黄辰文回答。
花公公急忙下得台阶,亲手从黄辰文手中接过一份折子陈递给陌雪冲,“皇上请过目。”
第七十七章 揭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