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云翔被人拖了出去,他没有反抗也没有求饶,像是一条死狗邋遢而绝望。只有在目光掠向大殿里那抹夺人神智的娇媚时,眸光里会突然爆发出令人窒息的恨意。
冷曲意冷笑一声,唇瓣沿着一边弯出细微的弧度,眼中尽是嘲讽之意,“冷云翔,不是本姑娘不愿放过你,而是你一再逼迫,不肯放过他人,最终也不过落得个作茧自缚的下场,怨不得别人。”
宴会照旧进行,陌雪冲命人撤去冷云翔的蒲团,重新换上崭新的锦绣蒲团让冷曲意就坐。冷曲意笑了笑,怎会不理解这其中的含义,也推辞径直坐了上去。
歌姬们被重新召上前来,乐师们也是个个竭尽所能,将宴会的奢华质感表现得淋漓尽致。终于不负他们所望,冷云翔的事件很快便被遗忘在脑后,就像是一段小插曲,为今晚的宴会润了一把色泽。
陌雪冲更是将一个帝王的奢靡与凛冽表现到了极致,前一秒还雷霆大怒,转眼就跟个没事人儿一样,喝着美人递来的美酒,双眼睥睨着下方。
冷曲意最见不惯的便是这些个婀娜女子扭着蛮腰绕圈的香艳场景,毕竟是女儿身,看着这些可不觉得是在享受,反而有中脑袋被绕晕了的恶心感。
顿感无聊之际,双眸四下一望,失落嘀咕道:“哎呀,欧阳怎么没来?有好些日子见不着人影了,真不好玩儿。”
“欧阳很好玩儿吗?”身后有人出声问。
“当然。”冷曲意仍在张望中,面对身后人的问话,想也不想的回答。
“比本王还好玩?”身后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几分寒意。
“当然,王——当然不及王爷您了,您瞧您长得又帅,人又风趣。”冷曲意话锋陡然一转,满脸堆笑回身奉承道。
“少来。”陌上邪黑着一张脸,咬牙道:“别以为说几句好话本王就会放过你。”
“那你想怎么样啊?”冷曲意极力压低嗓门,怒目相视,这货居然得了便宜卖乖,老娘夸你几句已经给足了你面子。
“你说呢?”陌上邪嘴角一扬,十分邪魅。
冷曲意只觉心神一晃,本能地站了起来。
“冷爱卿可是有事?”陌雪冲见冷曲意突然间站起,惊讶于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她身后的陌上邪,淡淡开口。
冷曲意呆愣片刻,忽然觉悟,眼珠子跐溜一转,细声道:“启禀皇上,臣忽感身体不适,可否先行告退?”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冷曲意决定还是先一步回去把府邸大门给拴严实了。
陌雪冲刚要抬手准了,却被另一道清俊声音打断,“儿臣也深感不适,望父皇恩准儿臣告退。”
“这个借口还能再烂一点吗?”陌雪冲在心底吐槽不断。脸上却一派严肃道:“既然身体不适,就好好回去休息,宴会之后,朕会派庄太医上府给你二人把把脉。”
“谢皇上。”二人齐声道谢,暗地里对视一眼,一人哀嚎不止,一人得意万分。停止身体,在众人的目送下迈着碎布稳重且端庄的抬出大殿门口。
感受到一阵微风拂面,“真是个凉风送爽的好天气啊。”冷曲意仰头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下一秒,抬脚,拔腿就跑。
“想跑?没那么容易。”陌上邪薄唇微抿,身形虚晃。
冷曲意正努力的奔跑着,不曾想嘭地撞上一堵肉墙,差点被掀翻在地,却又在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之际,被人捞了回来。
“还跑吗?”陌上邪肆意狂狷的笑问。
冷曲意挫败的摇摇头。
陌上邪反手一甩,便将冷曲意扛回了神捕府。
长夜漫漫,又是一夜哀嚎不止。
翌日一早,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敲门,冷曲意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伸手一摸,身旁空着的地方早已泛凉,应该是离开很久了吧。冷曲意这样想。
无奈,值得自己揉着酸疼的蛮腰起床,“哎……这样的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什么叫如狼似虎,什么叫欲求不满,冷曲意这世算是遇上了。
刚一拉开房门,一道强烈的光线毫无征兆的刺进眼眸,冷曲意下意识去挡,喃喃出声道:“我怎么睡到这个时辰了?”
“想必是昨晚累了些,小姐才会一觉睡到现在。”李先笑道,满脸都堆起了厚厚的褶子。
“哦,”冷曲意装作不明其中意味,扯开话题道:“王爷呢?怎么没见着他人?”
“王爷一大早便用过早膳离开了,临走前还特意嘱咐我等不要惊扰了小姐睡眠。”
“这样啊,”冷曲意低头一笑,“还算他小子有心,对了,李爷爷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小姐还未用过早膳。”李先满脸黑线。
“……”冷曲意亦是尴尬至极,操!什么时候居然把吃饭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那我们先过去吃早饭吧。小鱼儿和芍药她们吃过没有?”
“都用过了。”李先跟在身后,有问必答。
待冷曲意走到前厅时,饭已经准备好放在桌上,一碗热粥外加一碟清汤小菜,李先看着都觉得寒碜。
“小姐,咱们家现在有的是钱,不需要小姐这般省吃俭用,如果小姐真觉得缺钱的话,大可以从我们这些下人手上扣除一些。”李先看着狼吞虎咽的冷曲意心疼道,这实在不像一个一品大员过的日子。
冷曲意毫不在意的用拿着筷子的手摆了摆,含糊道:“你们不也是吃的这些东西吗?我为什么就不能吃?再说了,我给你们的工钱也只是刚好贴补你们家用,那还经得起再扣?”
“可你是小姐,我们是下人——”
“什么下人不下人的?你一个花甲之人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怕折了我的寿。”李先妄图纠正冷曲意的世界观,却被冷曲意无情打断。
“呸呸呸,小姐心地善良添福添寿还来不及,哪里会折寿?”李先惊骇道,话停顿片刻又接着道:“可小姐你付给我们的工钱已经是其他府邸下人的三倍之多,若是觉得钱不够用,是可以减少一些的。”
“不可能。”冷曲意一口拒绝,“神捕府账上到底有多少钱你和赵叔最清楚,你觉得从那些数字上看,你家小姐我像是缺钱的人吗?只是平常邀请众多,吃多了大鱼大肉,当然需要点清粥小菜来清清肠胃。”
说道这里,李先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思虑片刻,又觉得哪里不妥,犹豫着开口道:“小姐,你说总是让别人请我们,若是我们不回礼的话,这样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吗?”冷曲意终于将桌子上的饭菜消灭殆尽,满足地往后一躺,若无其事的回答道:“应他们的邀请是给他们面子,他们怎还好意思教我破费。”
他们请她吃饭,不过就是看中了她手上的权利,又不是真的礼尚往来。如果有一天,她落魄街头,她想,就算她每天请那群人喝酒吃肉逛窑子,临末了,那些人指不定还来背后捅上一刀子。
人呐,就是这样,记不住好,更忘不掉坏。
自从跟了冷曲意之后,活了六十年的李先只觉三观被重新刷新了一遍,即便听到这句不合常理的话,也不过是淡淡带过,淡定继续请示道:“小姐,御史府的府邸是否还要继续留着?”
“卖出去吧。”
“这段时间,房屋的前主人死得太惨,恐怕常人会嫌晦气不敢买。”李先回答。
“那就出门找个师傅开个光驱驱邪什么的,如果再卖不出去就出租给那些进京赶考的士子吧,这不是一年一度的双选会又要到了吗。”
“那筹得的银两是否要入账?”
“不需要了,银两一凑集,就去米行换成米,拿出去接济被赶出城门的穷人吧,咱们也不缺那几个钱。”
“……”李先闻言怔住,谁说我家小姐抠门的?有见过这么善良大方的抠门主吗?说我家小姐抠门的人简直是瞎了眼!李先在心底为冷曲意蒙冤感到愤愤不平,浑浊的眼眶也红成一片,哽咽道:“是,老奴立刻去办。奴才替灾民们谢大小姐恩情。”李先躬身回应。
冷曲意已经对改变他们称呼这件事已经绝望,人天生就有一种奴性的根,拔也拔不掉,索性不再理会。
扬了扬手。懒懒道:“下去吧。”
李先却站在原地踟蹰半晌不肯走。
“还有事?”冷曲意侧头问。
“小姐,可否告知老奴冷云翔被判何时斩首?”李先吞吐着开口,毕竟他们也以父女之称相处十多年,一时间要她亲手将他推入绝境,小姐心低怕也不好受,所以李先问得小心翼翼。
冷曲意闻言,凝视李先片刻,旋即笑道:“三日后,李爷爷可是要去为他送行?”
“不,我想亲眼看着他死。”李先咬牙,眼中恨意滔天。
忽然又似乎意识到欠妥,忙惊慌解释道:“小姐,莫要误会,我只是……只是……”期期艾艾半晌,依旧找不出合适的借口,他果然恨毒了他。
冷曲意从李先释放出恨意的那一刻起,便一直注视着他,见李先紧张成这般,忙笑道:“我对他并无半分父女之情,监斩官是我,你若真的想看,三日后与我同行吧。”
“谢小姐。”李先感激叩首。
第一百二十五章 清汤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