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将近。
数万兵马整装待发，在月色下黑压压的一片，令人望之头皮发麻。
陌上邪身披金色流云纹铠甲，右手执银龙绕体红缨枪，左手牵特制玄铁缰绳，面部线条流畅坚毅，望着远方眼神冰冷刺骨，像是在静静等待什么。
“殿下，三军整装已毕。”彪形大汉从军队中昂首而出，朗声禀报，眼中迸发嗜血光芒。
陌上邪看向远方的目光微眯，淡淡道：“出发！”
“出发！”先锋苍翎闻令振臂一挥，带领数千士兵策马狂奔而出。
陌上邪亦抖动缰绳，随后跟上。
原地有一人影从丛林中慢慢走出，目送着大军离去，目露凶光，转身快步向先前扎营的方向赶去。
副将营帐内如他所预料的那般灯火通明，偶尔还有人影闪动。清秀男子冷哼一声，拿出袖中的匕首，放在嘴里舔了舔寒刃，嗜血而疯狂的味道呛进味蕾。
他微笑期待着用手中的利刃挑开营帐帘子，“冷大人身体可还安好？”抬头笑容却在脸上。
这帐内哪里还有冷曲意的人影，只是一个身材瘦弱的士兵在里面打点整理床铺罢了。那士兵见突然有人持刀闯入，不禁吓白了脸，“你，你是谁？”士兵颤抖出声询问，身体却一点一点挪向桌子的方向。
桌上陈放着一把铁剑。
只见烛火一晃，清秀男子转眼已经钳住士兵的脖子，咬牙道：“冷曲意呢？她去了哪里？”
“我，我不知道。”士兵颤抖不止，几乎吓尿。
“嗯？”清秀男子眼神一寒，手中的力道加重几分。
士兵煞白的脸被涨得通红，恐惧占据了理智，从喉咙里艰难挤出几个字：“我……真的……不知道，大人在……三天前……就离开——噗！。”喉间腥甜气味上涌，清秀男子狞笑着将对方脖颈拧断。
心知上当，眼光寒气流转，转身快步向野鸡岭方向赶去。
大军来至山脚下，先锋队已经先一步入的山上探听虚实。从山脚望去，山上灯火依旧，偶尔可见一二巡逻人员站在烽火塔上眺望，仔细观察周围的动静。但山体自山腰开始便树木丛生，加上今夜月光朦胧，很难看到山脚之物。
“今天晚上恐怕会下雨吧。”巡逻的人抬头看了看黑漆漆不见一点月光的天空，闷热的空气也憋得人难以呼吸。
“要下雨也应该等到凌晨，否则军事布置的陷阱可就白白浪费了。”另一人回答，顿了一下，又开口道：“差不多子时了吧，那些人也应该到了，你现在这里看着，我去请示军师接下来该怎么做。”
“嗯嗯。”先前说话的人点头，看着漆黑的夜色嘀咕道：“真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难道真如同对方所说朝廷派了几万人马？可我们山寨总共也才三千多人啊。”待另一人走后，巡视的目光更加谨慎细致起来，丝毫不肯放过一个地方。
因为军师说过，今晚将会有一场血战，若是有丝毫大意，他们这些人都得排着队上奈何桥。
人的大脑在高度集中下，视力也会提高数倍。巡逻的人似乎看到山寨外围有些地方的黑色比周围更深了几层。
“来了。”他喃喃道，爬上塔楼的顶端，吹开火折子将塔楼顶端悬在四个角上的油灯一一点亮。
“先锋大人，末将怎么觉着那上面的灯光更亮了，是不是对方发现了什么？”一人迅速靠近苍翎，望向塔楼上新点上的油灯警惕道。
苍翎回头，只见说话的人长得贼眉鼠眼精瘦精瘦的样子，原来是范勇身边的小喽罗，叫什么阿强的。前几日他还瞧见这个阿强跟范勇在角落里议论什么，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应该不会，对方就是因为没能发现什么，所以才多燃了几盏油灯，害怕错过什么。”苍翎说罢转头冷笑，难道大爷要跟你说是大爷我故意让他发现的吗？
“末将愚钝，多谢将军提点。”阿强双手抱拳压低声音推进人群。
在苍翎的余光范围内，只见一人悄悄隐退出去。
山寨内一座较为高端一点的房间里，冷曲意和曲笙芍药三人正在灯光下仔细看着什么，艾雪耷拉着脑袋静静卷作一团，偶尔把脑袋伸出来四处望望又放下。
“娘亲，信上说了什么？”曲笙踮起脚想要看，无奈身高是硬伤。
冷曲意看完信，唇边笑意泛开，低头地曲笙道：“这个范勇真是狂妄愚蠢至极，为了保证他的刺杀计划能够顺利实行，居然将所有的元家军屯到他的旗下。儿子，你到给我分析分析这其中的利弊？”
曲笙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冷笑一声，双手环胸懒靠在桌沿边，不屑道：“这还用得着分析？此次军队中的元家军仅占全军的三分之一，属于势单力薄的局势。若是我绝不会将元家军屯在一起，而是选择分散在军队各个角落，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是削弱了力量，但实际上却是在保存主力。”
曲笙顿住片刻，又解释道：“料想，若是朝廷与山贼开战，势力悬殊之下，山贼必败。可借由地势原因，朝廷军队亦会损兵折将不少。按照概率的算法，基数越大，则损失越大。范勇将兵力囤积在一起，如果陌上邪——”
“他是你亲爹。”冷曲意寒着脸打断。
陌曲笙双肩一耸，无奈改口道：“如果爹爹命令他先行突击，那无异于是用元家军替陌上邪作嫁衣。”
曲笙是跟着冷曲意长大，冷曲意对这个世界的知识了解并不多，所以传授给曲笙的都是二十一世纪的知识道理，所以曲笙对这个世界的珠算什么的，完全没个概念，但对算术概率之类的东西却是精通无比，脑子运转速度之快，直接赶超他那做特工的娘亲。
“你以为范勇会甘心去打头阵？”冷曲意挑眉反问。
门突然被人推开，艾雪咻地窜起。
“啊——”来人惊恐大叫一声跌坐在地。
“艾雪，退下！”冷曲意冷声呵斥。
艾雪转头，用猩红的蛇信子在来人脸上狠狠添了一口，才不情不愿地退下去。
“老，老大。”来人正是在外面巡逻的人，本来想要进来报信，结果被艾雪吓得连舌头都捋不直，小心饶过艾雪，来到冷曲意三人的身边恭敬抱拳道：“老大，敌人已经进入范围内了，是否要启动埋伏？”
冷曲意扬手制止，脸上狐狸般狡猾的笑容越来越深刻，泰然出声道：“先不忙，大鱼还未上钩呢。”
来人抬头见冷曲意脸上的笑容，一直悬着的心似乎有了着落，突然在冷曲意面前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冷曲意不解，伸出手欲将他扶起，却不料那男子坚持不肯，抬头眼中闪着激动，认真道：“军师救我三千弟兄性命之恩，宣钢永生不忘。”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些，”冷曲意收回手，目光掠过之处皆是冷漠淡然，“若不懂自救，他人再努力也是枉然。我的意思你可懂？”冷曲意回头，看向宣钢。
宣钢眉清目秀，举止之间全然不似其他的土匪那般粗犷，反而有种书香白衣之感。“应该是家境中途没落才会被逼至此吧。”冷曲意心想：或许好好栽培，说不定将来还能成为一大臂力。”
“军师的意思宣钢明白，宣钢定然不负军师期望。烽火塔上现在只有同伴一人，宣钢就此先行告退。”说罢，就要自行退出。
“慢着。”冷曲意突然出声制止。
对方不明所以的回头。
冷曲意淡淡一笑道：“这场苦战将会持续到凌晨，但在战事结束之前，你要带着弟兄们跟着它离开这个地方，到了目的地会有人告诉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顺着冷曲意手指的方向看去，口中所谓的“它”赫然就是在一旁对他蛇视眈眈的艾雪。
宣钢不由吞咽唾沫，看着艾雪恐惧心想：“确定这货不会把他们都给弄去填肚子？”
但嘴上还是不假思索回应道：“是。”即便不被艾雪弄去填肚子，他们这一群没了生活来源的人又该怎么继续生活？
山脚下，范勇如蛇一般冰冷的眼光一直缠绕在陌上邪身上。耳边却有一人在掩嘴细说些什么，听得他脸上的络腮胡子就快要漫上眼角。
话语声停止后，范勇大步走至陌上邪面前，单膝跪地道：“殿下，子时已过，是否要出击？”
陌上邪眼睑低垂，冷漠如常的眼神扫向范勇，“范将军可是要打头阵？”
“这……”范勇把脸低下去，眼珠一转道：“启禀殿下，末将所领之军皆是从北方远调而来，擅长在广漠上作战。但此处丛林密集，恐怕……”
“也罢，你带着大军殿后吧。”陌上邪淡淡出声，一甩缰绳，策马至大军前。
龙纹红缨枪上举，银光猛地划破夜空，“攻——”士兵们如潮水一般汹涌上前。
范勇在后按兵不动，双目微眯，裂开的唇齿间森冷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