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好手段。如果她不出声，任由绿屏被拉走，那么她在菡萏院的威信便一落千丈，再也别想升起来。
如果她出声，留下绿屏，那么她的手段便会暴露出来。暴露多少，全看温氏的心情。
这就是温氏，太师府的嫡女，尚书府的主母。前世推她入虎口，夺食之后，又抽了老虎一鞭子，叫她丧生虎口的女人。
“我的头发不好看吗？”池玉菡微微抬头，看向池中杰和温氏：“我觉得还好？”
温氏微微眯眼：“你想给那丫头求情？”
“菡儿不敢。”池玉菡低下头：“夫人既说她不对，她一定做得不对。只不过，绿屏没了，以后谁给我梳头？”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仰着一双闪着希冀的眼睛：“夫人可以把翠花给我吗？她长得漂亮，人又好，梳头我也喜欢。”说到这里，有些羞涩地摸了摸头发：“请夫人把她给我吧，放到我院子里做大丫鬟，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门外，听到这句话的翠花，气得眉头倒竖：“谁要跟她？我宁肯在夫人的院里做一个粗使丫头！”
温氏和池中杰，神色各异。
温氏的眼睛微微眯起，死丫头似乎并非蠢笨无可救药。
池中杰的眼中则有些喜色。是块璞玉，不愧是他的种，既聪明又听话，比池丽华还要合适些。
“不过是个丫鬟罢了。”池中杰笑了：“看起来也不似要紧的丫鬟，不如便拨到菡萏院去，如了菡儿的意。夫人以为如何？”
池中杰都开口了，温氏如何能拒绝？况且，翠花是丁嬷嬷的外孙女儿，也不是外人。
因此，笑了一笑道：“既如此，便拨给菡儿吧。只不过，翠花资历浅薄，年纪也不大，做大丫鬟却是不够格的。便调到菡儿身边，做一个梳头的二等丫鬟吧。”
池玉菡听了，顿时一脸欢喜：“多谢夫人。”
余光瞥向外面，绿屏被拖下去的方向。
“你身为尚书府的大小姐，虽是庶出，却也是金贵之极，万不能由着奴婢爬到头上。”温氏一脸慈爱地道：“似绿屏那般惫懒又惯会耍心机的，不仅咱们府里有，别府也都有。只有你自己立起来，将她们收服，才会让府里安宁平和，一派兴旺。”
池中杰面带赞许，点了点头：“夫人教你的这番话，乃是金玉良言，你务必要记在心里。”
“菡儿多谢夫人教导。”池玉菡站起身，对温氏福了一福。
池中杰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从前在花月楼的时候，嬷嬷教训楼里的姑娘们，都是一天照三顿打。”这时，池玉菡微微偏头，蹙眉沉思：“姑娘们都很怕，也很听话。我也可以这样教训我院子里的奴婢吗？”
温氏和池中杰听罢，顿时黑了脸。
只有池丽华“噗嗤”一声，伏在桌上，笑得一拱一拱的。
屋里面，其他伺候的丫鬟们有嘲笑的，有鄙夷的，有不屑的，表情不一。
“我说过，不要再提那几个字，你是忘了吗？”池中杰厉声道，一双眼睛闪动着冷酷的光芒：“还是说，这就是你的‘过目不忘’？”
“为何不能提？”池玉菡咬着唇，一脸不解与委屈：“我从小就生活在那里，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来去去，繁华得紧，难道是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池中杰的脸色愈发难看：“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我……我从前觉着那里有些人不正经，可是想到老爷也去过，又觉着那是风雅之地。”池玉菡一脸小心翼翼，斟酌着道。
“老爷我何时去过那等地方？”池中杰顿时大怒，一拍桌子喝道。
满屋子里顿时寂静得针落可闻，丫鬟们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池玉菡也被吓了一跳，咬了咬唇说道：“老爷若不曾去过，哪里会有我？”
一句话落，顿时噎得池中杰说不出话来。黑着脸，看着池玉菡的目光沉沉，似有雷霆之怒在其中涌动。
池玉菡被他看得浑身颤抖起来，埋下头，小声道：“我以后再不提就是了。”
池中杰的脸色却没有好看半分。
他倒并非没有去过那种地方，但他素来好面子，如何肯在人前承认？
何况，梅氏并不是他在青楼认识的女子。而是……
总之，不能跟池玉菡提就是了！
白白叫他落个混迹青楼的名声！
“你记住就好！”池中杰黑着脸，冷声道。
恰时，下人将热过的饭菜重新端了上来，借此下了台阶。
温氏温柔一笑，对池玉菡说道：“有些事情，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不许你提，也是为你好。快别多想了，坐下吃吧。”
池玉菡抿了抿唇，低声道：“谢过夫人。”坐回原位，拿起筷子，却没有马上开动，而是沉吟一下，抬起头问道：“夫人，我该如何管教院子里不听话的下人？”
温氏听罢，眼神有些深意：“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只要不丢了府里的脸。”
“菡儿知道了。”池玉菡微微一笑，扭头对外说道：“翠花在哪里？叫翠花进来。”
温氏微微一挑眉头，握着的筷子又放下了。
池中杰也将光瞥了过来。
池丽华随意吃了几口，便道：“父亲，母亲，我吃好了，明日表哥要来，我还有功课没做完，我先回去了。”
池中杰转动视线，朝池丽华看过去。只见这个女儿生得圆润娇俏，像极了温氏。不觉偏头，扫向池玉菡。但见池玉菡明媚动人，肌肤如雪，似是翻版的梅氏。
就没有一个像他的。
不，曾经有一个，生得极像他。
一时间，眸中有些怅然。
他给那个孩子取名兴哥儿，意为振兴家业，期望他率领池家更进一步。
可惜，不满两岁便夭折了。
想到这里，池中杰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华儿告退啦。”看到池中杰的神情有些奇怪，池丽华却没往心里去，起身高高兴兴地走了。
这时，翠花进来了，一脸不情愿，行了一礼：“大小姐叫奴婢？”
池玉菡微笑道：“夫人把你给我了，从此以后你就是菡萏院的人了。”
“是，奴婢见过主子。”翠花不情不愿地磕了个头，心里郁闷得快要抓狂。
谁要跟她啊？她算个什么东西？没见夫人都调什么人过去吗？都是一些瞎眼瘸腿的东西。偶有个齐整的，偏不服温氏的话，这不就被温氏杀鸡儆猴了？
“奴婢以后会尽职尽责，伺候大小姐的起居。”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是当着池中杰和温氏的面，翠花还没那个胆子作妖，规规矩矩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