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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肚子饿

山顶上一时寂静下来。
池丽华停下挣扎,阴沉沉的目光看向人群中:“方才是谁说的?”
“你管谁说的?”盛秋菊道:“还不叫人说了?”
立春这时回过神来,连忙上前从盛秋菊的手里抢池丽华:“叫诸位小姐见笑了。原是我们大小姐和二小姐在家里玩,二小姐输了,便在眉心画了只小乌龟。本来要顶够三天的,因着今日要出门,怕诸位小姐们笑话,才用花钿遮了。”
闻言,池玉菡挑了挑眉头。
盛秋菊亦是惊讶地打量了立春两眼:“你倒是个伶俐的丫鬟。”一撒手,丢开池丽华:“你输了,履行赌约吧。”
反正池丽华的丑也出了,她倒不必揪着不放了。
“呸!”池丽华却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往山下走去:“立春,我们走!”
想叫她出丑?做梦!
“输不起就别比!”盛秋菊冷笑一声,对这一幕倒不觉得意外。
两人素来不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池丽华的德行,在身后冲池丽华喊道:“赖帐的是小狗,我瞧不起你!”
池丽华一声也不吭,只加快了脚步,往山下行去。
立春急匆匆跟在后面。
“菡菡,一会儿下山我送你回家。”盛秋菊走到池玉菡身边说道,看着池丽华的背影,扬起声音道:“某些输不起的人自己走了,我们玩我们的!”
朱墨兰咬着嘴唇,站在众人中央,小声喊着池丽华的名字。似要挽留,又似不知如何挽留。最终,却是看着池丽华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一阵寂静后。
“肚子饿了,咱们进去讨斋饭吃吧。”这时,与朱墨兰交好的一位小姐说道。
其他人纷纷叫好。于是,一行人往清寿庵的大门行去。
“我们是山脚下的庄子里来的,讨一顿斋饭吃。”朱墨兰身边的丫鬟,掏出一锭银子做香油钱,递给了住持。
住持念了声佛号,引着众人进去了。因着来客是姑娘家,便往西边厢房领,边走边道:“今日庵里还有别的贵客,望诸位小姐们以谨慎为主,不要行差步错。”
池玉菡一听,顿知住持口中的“贵客”指的是谁,不由得脚步顿了顿。
察觉到她的僵硬,盛秋菊揶揄道:“菡菡什么时候如此胆小了?不要怕,有我护着你,你得罪谁都不怕。”
池玉菡勉强笑了笑道:“那你可不许离开我身边半步。”
与此同时,朱墨兰的目光转了转,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
清寿庵的斋饭,名不虚传,仅仅几样简单的素菜,便做得色香味俱全,好吃得叫人差点吞掉舌头。
“我都想住下了。”一位小姐说道。
朱墨兰掩口一笑道:“你只知道这里的斋饭好,还不知道,后院的花儿开得好?”
“花儿?什么花?”
朱墨兰笑得更加灿烂了些:“芍药。就在后院,品种繁多,株株经过精心栽培。两年前我见过一回,再没有比这更好看的了。”
其他人纷纷意动:“咱们这便去瞧瞧?”
“好容易爬上来了,不把美景看完,绝不回去。”又有人说道。
盛秋菊不屑地撇了撇嘴。
清寿庵就这么大点地方,能种多大一片花儿?比得过她的百花园吗?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懒洋洋靠在池玉菡身上,只道:“这里的厨子可真好,我真想请到我家去。”
池玉菡的眼珠转了转:“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真?”盛秋菊听罢,眼睛一亮:“菡菡,你有什么法子?”
池玉菡一笑道:“法子没有。不过……”
话没说完,蓦地胳膊被人揪起来了,朱墨兰不知何时来到身后,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抓住盛秋菊的胳膊:“你们两个惫懒的,快些起来,咱们到后院赏花去。”
盛秋菊才要听到关键的,被朱墨兰一下子打断了,就有点不高兴。然而朱墨兰实在太热情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再怎么不高兴,也不好意思抱怨。
“走吧,咱们一边赏花,你一边告诉我。”盛秋菊抓住池玉菡的手臂,跟在朱墨兰等人身后,往后院行去。
清寿庵的后院,的确种着一从一从的芍药。但并不是特意开辟出一块空地栽种上的,而是捡着怪石嶙峋间的土壤播下种子,栽种出来的。
一块块奇石树立,有数人多高的,有细长蜿蜒的,有遍布孔洞的,表面都被风雨吹打得平滑,在日光下反射出光滑的光芒。
而一丛丛娇艳的芍药,便生长在一块块奇石边上,娇花伴奇石,如此奇特的景色,叫众人不由得睁大眼睛,暗暗惊叹。
盛秋菊见了,也是忍不住点头赞道:“栽这芍药的人,确是一副玲珑心肠。可惜我表姐不在,不然她一定会喜欢的。”
池玉菡看着这些花儿,只是淡淡地笑。眸中透出一丝怀念,扯了扯盛秋菊的衣袖,低声说道:“这花儿呀,便是那厨子栽种的。”
“什么?”盛秋菊大大地惊讶了:“怎么可能?”
池玉菡想起这位旧人,便忍不住笑,悄声道:“他原是一位奇人,因与上一任住持打赌输了,便卖身在清寿庵做厨子。如今算来,已有二十年了。若你想请他走,他心里必定是愿意的,只抹不开面。你却要从住持身上下手,只要住持点头,这事就成了。”
盛秋菊听得眼睛发光,搓着手道:“好,好!”
“咦,菡菡,你为何知道这么多?”心里盘算了一圈的盛秋菊,忽然狐疑转过头来,盯着池玉菡瞧。
池玉菡抿唇一笑,偏头做了个俏皮的动作:“你猜?”
“好啊,你个促狭鬼,我就知道你鬼心眼最多,连我表姐也自愧不如的,我对你这样好,你竟然连我也捉弄,还不快速速招来?”盛秋菊握着粉拳,追着池玉菡一通好打。
两人笑着在奇石芍药间穿梭起来。
另一边,怂恿众人过来赏花的朱墨兰,此刻站在一株芍药前,神情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目光飘过这边,又划过那边,似在寻什么。游走了好几株芍药跟前,渐渐面上有些失望。
这时,忽然自林子深处传来一声冷峻的喝声:“站住!”
男人的声音!
其他人纷纷惊讶了起来,连忙找地方躲避。唯有朱墨兰,眼中一亮,站住原地并不动。有一位与她交好的小姐,见她似吓愣了,连忙拐回来抓着她往一旁躲。
盛秋菊和池玉菡也听到这一声男子喝声,停下追打的脚步,同时拧起眉头。
“怎么有男人?”盛秋菊不悦地道。
池玉菡的脸色陡然苍白起来。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凤玄昶,她与他的孽缘就这么深?微微抿唇,垂了脸,拉住盛秋菊的手,扭头往回走去:“咱们回吧。”
盛秋菊这回没拦着,她不是不识大体的姑娘,反应比池玉菡还快些,握住池玉菡的手腕便往回走,借着奇石的遮掩,往西厢房的方向走去。
然而没走出多远,便听到一阵簌簌的急响,从林子里传来。眨眼间,几名黑衣蒙面的男子从林中窜出,还没躲藏好的小姐们,见状纷纷一声尖叫:“啊!”
方才她们磨磨蹭蹭,只因心里抱着几分旖旎心思,若是冲出来的是几位才子呢?才子佳人,在这奇石鲜花遍布的地方相遇,会不会成就一段佳话?因此,口里说着要躲起来,真正落实行动的却不多。
眼下见了这番情形,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又见黑衣蒙面人的手里俱都拿着明晃晃的长刀,刀身上还有暗红的血迹,有人吓得眼白一翻,立时晕了过去。
“我们走!”盛秋菊脸色一沉,拉着池玉菡就往西厢房的方向跑。
眼下情形如此危险,有人死了伤了都不稀奇,她不过是一介小女子,所谓的拳脚功夫都是花拳绣腿,可充不了英雄。
池玉菡本来抬起脚了,可是最后一瞥,却见到一个高大冷峻的身影从林子间跃出来,紧跟在数名黑衣蒙面人的后面,手中握着一把精铁打造的长剑,而剑身上亦滴着殷红的血,不由得眼前一黑——那把剑!
滴着殷红血珠的宝剑,从山林的阴影里斜斜刺出,暴露在明亮的日头下,反射出冰冷锋利的光泽。落在池玉菡眼中,不觉胸口一痛,仿佛又回到重生前那一天。
温氏又一次差人递话,邀她出来。这一次,温氏说,如果她不出来,就把梅氏的尸骨从池家的祖坟中挖出来,用破席子裹了丢去荒郊野外。
她做了那么多,为的就是梅氏的尸骨能够安葬在池家的祖坟。温氏如此要挟,触动了池玉菡最后一根弦,立即决定去见她。
她已是魏王妃,与魏王的感情日渐深厚,倘若她出了事,魏王必定不会放过他们。她倒想瞧瞧,温氏打算做什么?
来到约定的地点,不见温氏,只见到了温子恭,池玉菡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即掉头就走。
却被温子恭拉住手,说道:“信我。”他一脸恳切,拉着她道:“我有要事告诉你。你坐下来,听我慢慢道来。”
她曾经颇信任温子恭。这个知书达理的翩翩公子,多次帮过她。但随着与温氏的日渐隔阂,她与温子恭也逐渐生疏,到后来连点头之交也不剩了。
此时见温子恭神情恳切,甩开他的拉扯,坐了下来:“你说。”
有这么多下人跟着,她就不信,还能中温氏的计?
温子恭坐下后,东拉西扯,久久没有说到正题。在她失去耐心之前,才说道:“这件事,关乎你的身份,是与你母亲有关的,不宜叫别人听见。”
他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嫡”,然后一脸恳切地看着她。
“希望你能说出让我信服的事情。”池玉菡看了他两眼,挥手让下人们退下了。
温子恭等下人们撤出门口,立刻站起来,拉着她的手,激动地说道:“菡儿,其实你可以是嫡女,只要记在正房夫人的名下!你,你比池丽华更配得上三奶奶的身份!”
他和池丽华闹僵了,原因不明。池玉菡嫁入魏王府已有一年,两人仍没有成亲,而且仿佛有解除婚约的意思。
“我已经是魏王妃了!”池玉菡只觉听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事:“你说我配得上你,可是,你配得上我吗?”
她甩手就要走。却被温子恭拉着手不放,激烈地说道:“菡儿,你不要因为身份而妄自菲薄!哪怕你被魏王休了,我也会娶你的!我不嫌弃!”
“滚开!”池玉菡直是气极而笑,没耐心跟他说这些可笑的话,推开他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