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丽华站在台阶下,下巴扬得高高的:“叫你们好好服侍大小姐,你们倒好,大小姐的屋里藏了男人的东西,你们居然知情不报!”
旁边,丫鬟娇杏举起手,晃了晃一只男人用的扇套。
“奴婢们根本不知道啊!”
“大小姐只叫宝珠进屋伺候,偶尔会叫雨村和雪凝,奴婢们从来没进屋伺候过,根本无从察觉!”
“求二小姐饶命啊!”
这只扇套,分明是娇杏从怀里掏出来,放到桌上的。然后被池丽华拿起来,栽赃是池玉菡的东西。
她们亲眼看见的,可是,怎么敢说?
听着小丫鬟们哭求声,池丽华半点动容都没有。挑了挑眉,眼睛扫过小丫鬟们:“哪个是雨村、雪凝?”
小丫鬟们顿时抬起手,指向跪在边上的两个瘦小的背影:“回二小姐,就是她们!”
池丽华看过去,但见两个小丫鬟缩着肩膀,身子缩成一团,就跟裹着抹布的竹竿似的,眼中闪过浓浓的轻蔑。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池玉菡畏畏缩缩的,挑的丫鬟也不怎么样。
“给我打!”池丽华抬手一指,恶狠狠地道。
昨天晚上,她做了一整晚的噩梦。池玉菡倒好,出了风头,还敢出门做客。真以为自己是池府的大小姐?
还有盛秋菊,专挑她脸上有恙的时候举办宴会,池丽华的肺都快气炸了!她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雨村和雪凝挨着鞭子,心里暗暗叫苦。但完全不敢反抗,唯恐给池玉菡招祸。咬牙忍着,暗暗祈祷池丽华赶紧发完疯。
“两位嬷嬷是不是没用力啊?”池丽华不解气地道:“给我狠狠打,听见没?”
雨村和雪凝心尖一颤,懊恼得险些咬了舌头。悄悄对视一眼,索性屏气厥了过去。
“晕了?”池丽华皱了皱眉:“看来是两个奸猾的,泼醒,继续打!”
“二小姐,不如算了吧?”这时,一个嬷嬷收起鞭子,走到池丽华身边低声道:“老奴瞧着,两个小贱蹄子不似装的。这两个生得瘦弱,本身就不耐打。若是打死了,恐怕不好。”
前不久才死了个秀珠,昨日又死了个立冬,一个月内接二连三死人,说出去恐不好遮掩,只怕官家要追究的。今早翠花又来说丁嬷嬷也死了,虽不是死在府里的,却是府里出去的人。老人常说,手里沾多了人命,要祸及子孙的。
池丽华皱了皱眉,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雨村和雪凝:“暂且饶了你们的贱命!等我回了母亲,将你们做的这些下作事都禀明了,叫母亲处置你们!”
说完,昂首走了。
娇杏和两个嬷嬷跟在后面,护送池丽华出了菡萏院。
等人影看不见了,其他小丫鬟才纷纷站起来,口里无不叫痛。
一个丫鬟扶着腰,走到雨村和雪凝跟前,狠狠踢了两人几脚:“小贱蹄子!连累我们被打,你怎么不被打死呢?”
又有两个丫鬟走过来,或踹或踢,在雨村和雪凝的身上出气:“叫你们讨好那个没用的大小姐!扫把星!害人精!”
有个心肠软的丫鬟,看不过眼,走过来劝道:“都是大小姐害的咱们,她们两个小丫鬟又懂得什么?”
“咱们做丫鬟的,不就是任由主子打骂的命?今儿没被打死就算好的了,你们不疼啊,快回去洗洗上药吧。”
几个丫鬟才住了脚:“真倒霉,居然分到这个院子伺候!”
“说什么呢?”这时,一个声音从院子门口传来。
几个小丫鬟连忙住了嘴,转过身,恭恭敬敬地道:“宝珠姐姐。”
“都怎么了?谁打的?”见众人无不是一身血糊糊的,宝珠皱起眉头。
几个小丫鬟便委屈地道:“方才二小姐来了,不知道怎么了,就拿我们出气。”
却不说池丽华污蔑池玉菡的事。
几人心里想着,池玉菡害得她们被打,她们替池玉菡着想才是疯了。二小姐已经禀报夫人去了,一会儿夫人就要派人过来叫了,没有准备之下,池玉菡定然得不了好果子吃。最好被夫人狠狠打一顿,给她们报仇。
甚至有人心里想着,最好打死算了,这样她们就能去别的地方当差了。
“咦,怎么就宝珠姐姐回来了,大小姐呢?”往宝珠身前身后看了看,只见没有池玉菡的身影,一个丫鬟诧异问道。
宝珠淡淡地道:“大小姐被盛家小姐留下了。”
这时,雨村和雪凝也听到宝珠的声音,适时“醒”了过来,口里发出低低的痛叫声。宝珠拨开挡在身前的几个丫鬟,才发现雨村和雪凝躺在地上,连忙走过去扶:“没事吧?”
两人脸色煞白,身上的衣裳几乎都碎了,浑身血淋淋的,哪里是没事的样子?宝珠咬住唇,眼睛都红了:“怎么伤得这么重?”
其他人都没她们两个伤得重,宝珠眼睛又不瞎,当然看了出来!
“她们两个冲撞了二小姐,被二小姐打的狠了些。”一个叫铃儿的丫鬟说道。
方才就是铃儿,打头骂池玉菡,又对雨村和雪凝又踢又踹。
雪凝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忍痛站起来,对宝珠摇了摇头:“宝珠姐姐,我没事。”
“还说没事!就你们两个伤得最重!到我屋里来,我给你们上药!”宝珠一手牵了一个,往屋里走。
带着雨村和雪凝进了屋,给两人仔细收拾伤口。只见两人瘦得厉害,那鞭子一道道几乎打在了骨头上,只觉得手都是抖的。
“究竟怎么回事?”宝珠问道,她才不信铃儿的鬼话。
雪凝瞄了一眼外面,又凝神听了一会儿,知道外面没人,才低声道:“二小姐要对大小姐不利。”
三言两语,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宝珠听罢,唬得眼睛都直了。
好半晌,才瞪大眼睛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好个恶毒的千金闺秀,净做这些下作事!”宝珠见识过了盛家小姐的清傲直率,见识过了汪家小姐的知书达理,再看池丽华,只觉得就是披了人皮的恶魔!一时间,气得浑身发抖:“夫人不会信她的!老爷也不会信她的!”
雪凝的眼中流露出担忧:“虽然我们进府才几日,但也知道……”
温氏把池丽华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但有求,无不应。至于池中杰,听其他丫鬟们讲,对温氏那叫又敬又爱,甚少违逆她的意思。
“我得告诉大小姐!”宝珠担忧地道。
她知道池玉菡不是软柿子,但在府里毕竟无根无靠,也不得池中杰看重,这回池丽华一心害她,她应付得来吗?
宝珠自忖是池玉菡身边第一得用的人,硬是把心绪都压下去,给雨村和雪凝飞快上完药,才道:“大小姐今日不回来了,我是来拿东西的,你们仔细应付着,万事小心。”
说完,走到池玉菡屋里,拿出池玉菡藏在枕头下面的一双鞋,与其他衣物包在一起,背在肩上就往外走。
不料,才出了菡萏院,就被烟容拦下了:“等等!”
宝珠心中突地一跳,抓紧了包袱说道:“烟容姐姐有何事?”
“跟我去见夫人。”烟容挑着眉梢,一脸不怀好意。
宝珠绷紧了脸:“方才我已经回过了夫人,眼下要出府呢。”
池玉菡要留宿别人家,宝珠回来拿东西,自然要回禀温氏一声的。那会儿温氏正被云容和丁嬷嬷的事烦得焦头烂额,冷冷看了她一眼,便放过了她。
“夫人叫你,你就跟我去,啰嗦什么?”不容宝珠再说什么,一手扯了宝珠的腕子,就往正院去了。
却说那头,温氏听说池中杰把云容当成了眼珠子,从外面一回来便先往云容的屋里去了,气得又摔了两个上好官窑。
见宝珠来了,说池玉菡被盛小姐留下,虽然不高兴,但也没心思想,抬手就打发宝珠走了。
不料,前脚宝珠刚走,后脚池丽华就到了。举着一个扇套,得意洋洋地说道:“母亲,你得给女儿圆一圆。”便将做了什么事,对温氏说了出来。
温氏听闻,脸上露出两分稀奇:“主意是你想的?”
“是娇杏。”池丽华道。
温氏便好笑地指了指她的脑门:“你啊,说风就是雨的,一句都不跟我商量,就把满院子的丫鬟给打了。给你父亲知道,一定要骂你。”
“所以女儿才让母亲给圆一圆嘛。”池丽华抱着温氏的手撒娇道。
温氏自然不会不管,眼神深了深,道:“给她点教训也好。这些日子我没工夫修理她,倒叫她爬你头上去了。昨天明明是你的生辰宴,偏叫她得了风头。”
“就是!”池丽华撅起嘴道:“盛秋菊下帖子,她竟然还敢去,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她!”
温氏拍了拍她的手背:“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竟敢越过我的华儿去。”
池丽华撇嘴道:“母亲好好收拾她,叫她长点眼色!”
“倒是你,从哪儿弄的这扇套?”温氏挑了挑眉。
池丽华的脸上一红,扭捏起来:“昨儿不是脸上不好,没见子恭表哥吗?他特特给我送礼物来祝贺我,我怕他生气,就叫娇杏绣了个扇套,给他赔礼道歉。”
“这么一来,被你父亲知道了,池玉菡得不了好果子吃,你这扇套可也保不下了。”温氏眼梢一扫。
池丽华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叫娇杏再绣一个就是了。不是多难的东西,娇杏绣功又好,一晚上就弄出来了。”
“池玉菡被盛小姐留下了,今日并不回来,你打算如何?”温氏心中早有了主意,却考校起池丽华来。
池丽华扬起脖子,得意道:“宝珠不是回来了吗?打她一顿,再把她扣下,让娇杏替她!”
池玉菡想在外面痛痛快快的玩?做梦!
她脸上没好之前,谁也别想开开心心地玩!
还有盛秋菊,只请池玉菡不请她,如此打她的脸,她非得好好教训她不可!
至于池玉菡,她不是想巴结盛秋菊吗?呵,如果盛秋菊的脸上也出了事,而且证据表明是她做的——
想到这里,阴沉沉地笑了。
听完池丽华的打算,温氏半是赞许,半是摇头:“难为你长点心眼了,可是此法却不合适。”
“头一样,宝珠好端端地来,却换了娇杏过去,尤其娇杏还不是伺候池玉菡的,外人怎么看我们?”
“第二样,盛家小姐跟你不合,给她知道娇杏是你的贴身丫鬟,当心她嚷嚷得人尽皆知,届时你的名声就被她带累了。”
第三十二章 屋伺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