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目微微垂下几分,黑色的大胡子中间,只见殷红的唇瓣张开,“这蛊世间无解,除非,母蛊亡,子蛊便死”。
怀中搂着的力道不由加重了些,红叶低头看着女孩紧皱的眉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送入自己的口中,完全不在乎周围有没有人,以唇相渡,把药丸渡入她的口中,一开始四季还无意识的反抗了一下,稍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回应,药丸入肚,两人却还贴在一起,唇齿交融,情潮暗起,直到女孩面上浮上淡淡地红晕,眉头松开,红叶才直起身,转头望着石行,平淡的开口“这种事我自然知道!”。
若非他唇瓣艳红,如冬日里的红梅,那张清冷的脸,平静似水的双眸,无情的声音,谁又知道男人刚才经历一场热吻,“不过……”声音突然加重,夹杂着毫不隐藏怒意一声低吼,红叶咬牙切齿道“是不是因为我刚才上次没有追究,就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下蛊。你是想整个尉雷给你们陪葬吗?”。
沉默一刻,石行摇头“小主子你!……不会的”。
久违地称呼让红叶眸子闪过一丝黯然,怒气也消了不少,他低头迷恋的看着怀中人沉睡的模样,眼中所有的情愫都化成一江春水,浓似墨、甜如蜜枣。慢慢地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会的!,如果她发生了什么,不只尉雷,我会让整个天下给她陪葬,四季生、天下安,四季亡、天下乱。你就原封不动把这十二字传给那个男人,告诉他,我红叶说出口的,就绝对能做到,叫他别再管我的事,也别对四季动手,否则…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我也不能保证”。
石行恨铁不成钢“不过是一个女人!值得吗?”。
红叶听言猛地抬头,目光如刀刃扫过,寒风凛冽“一个女人是不值得,一个我心爱的女人就远远地超过了。你们要政变也好,战争也好,乱成什么样子都与我无关,不过……如果伤到我重视的人,我就不会不管了,那些伤必百倍还之”。
说完,抱起四季站起,直径走过石行,一言不发向外面走去,门外,是黑压压的一片侍卫,看见他们,纷纷亮出大刀,月光清冷,烛火微热,新年快到,走廊楼上沿路挂着大红灯笼应景,灯笼应红衣,黑发、纱衣无风自扬,在黑夜中,男人如同地狱中爬出的鬼魅,俊美得不似凡人,专勾人魂魄。他轻扬嘴角,丹凤眼缓缓拉长,看似慵懒妩媚,长长的睫毛却正好遮住其中快溢出的杀意。
一阵夜风吹过,沙尘迷了眼,人们只见红衣飞扬,门口突然没了人影。等着石行走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躺在地上十几人,他们手腕处冒出殷红的血,疼得在地上打滚,剩下的侍卫们皆是一脸恐惧地看着他们,拿刀的手都在抖着。
一瞬间,那一男一女就从门口到了围墙高处,他们甚至没有看见男人的脚动,人却已经在他们够不着的地方,不只如此,站在最前面的十几个人皆被挑断了手筋,只怕此生都不能再拿刀。只是在短短的一瞬间就挑断了十几个人手筋,这比直接把人杀了还难。无人猜得到,那男子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地步,更无人敢冲上去。
红叶抱着四季斜过头,先是看了看那群空有外表的侍卫们,嘲讽一笑。又看向刚刚从门里走出来阴沉着一张脸的石行,沉声道“我家娘子不喜欢我杀人,若还有下次,就别怪只是挑断手筋了。告诉那人,如果金铃响一声,我就会杀了他”。
话音一落,墙壁上那还有妖艳的红影,如果不是地上十几人痛苦的呻吟声在提醒着他们,他们会以为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诡异又可怕的恶梦。
四季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中是一个五官精致,出水芙蓉般的清丽女子,她身着一袭青衫,长裙垂地,裙衫上绣着一朵艳丽却不乏清雅的绣球花。女子莞尔一笑,莲步轻移,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跟前,弯下身子,施施然行一礼“季姑娘”。
“初翠?”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的人是初翠无误,惊喜之下,四季一把抱住她,“是你!是你吗?初翠”。
初翠展露笑颜“是我,季姑娘近来可好?”。
“我很好!”,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了些,四季松开了手,眼中隐隐地有了泪意,“太好了!你没有事,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是死了哦!”女子的声音如同珠落玉盘,煞是好听,“你忘了,我是为了保护你而死的,就死在你的怀里呢!”。
四季浑身一僵,眼中的泪意瞬间褪去,浮出惊恐,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初翠却不放过她,笑意不减,步步紧逼“怎么?姑娘你忘记了,我明明是为你而死的,你还说,一定会血刃凶手,为我报仇。”
连连摇头,又后退几步“我没有忘!”。
“没有忘的话,你为什么不杀了那个人,那个人杀了我,你为什么不替我报酬已!”
“我…我在想办法!”
“骗人!”初翠停下脚步“你明明是不敢杀人,你们那个世界是不允许杀人的,所以在你眼中,我们这就是野蛮充满了斗争私欲的世界。你不想你的双手沾上鲜血,所以你只想躲,一遇事就躲,从来不自己去争取。你说随遇而安,其实只是为了隐藏你的胆小。笑死人了,你明明已经是一个杀人凶手,现在装什么高尚”。
四季被说得哑口无言,她想反驳,心里的陌生角落却认同这句话,杀人凶手啊!,的确,这话没有说错。一阵白雾飘过,四季看着眼前的初翠化成风沙突然消失不见,背后传来一声甜甜的呼唤“姐姐?”,像雨滴落入湖泊,打乱一池平静。
转过身去,是一个才牙牙学语还发声不准确的小男孩,那是曾经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同父异母的弟弟,男孩还牵着一个比他大二三岁的孩子,两人面貌有五分相似,只是相比前者,后面的那个孩子更乖巧一些,模样和自己也隐隐有些略同。
四季记得,那一天穆筠去学校,她没有课,便待在租的房间里。然后有人敲门,自己起身去开,本以为是穆筠回来了,没有提前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就开门,是她这辈子只后悔的事情。门外,是三年未见血缘上的父亲,以及他新的妻子和儿子。那女人什么地方都比不过她的母亲,却生了一副好样貌,才让夏启东对她死心塌地,小孩像妈妈,也生了副好皮囊。
推开门的时候,她惊在原地,夏启东摸着男孩的头,向他介绍“这是你的亲姐姐!”。于是男孩和现在一样,甜甜的唤她姐姐,许是血缘作祟,明明没有见过面,他却好像很喜欢她,伸出手来要抱,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四季没有去伸手接,没有得到回应,他一下子哭了出来,挣扎着要从夏启东的怀抱出来,到她那。
女人抱歉的说,“然然好像很喜欢你”,小孩子的哭声实在大,隔壁邻居都开门出来看了,怕继续吵到他们,四季只能伸手把他抱在怀中,一到她怀里,夏然立马就不哭了,咧嘴笑着摸她的脸。
就算四季厌恶那女人,憎恨夏启东,她却无法讨厌那个孩子,顶多是嫉妒,嫉妒自己曾经的宠溺都到了他的身上。孩子是无辜的,她明明知道。
四季蹲下身子,揉了揉夏然的头,问“他是谁?”。
夏然扬头,回答“他也是你的弟弟啊?,姐姐你忘记了吗?”。
四季又笑着看向五六岁左右的男孩,朝他笑道“我是四季,你呢?”。
男孩无神的眸子转向她,摇了摇头“我没有名字,我还没有来得及取名字就死了,我知道你是夏季,是你杀了我”。
算算时间,那个六月大的孩子如果能平安出生,差不多也就是这个年龄。深深的吸了口气,算是长了精神。四季低下了头,低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她并不知道那个女人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在气得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还把她推下楼梯,让她失去了第一个孩子,是她的错,四季就绝对不会逃避。
一开始,只是她撞破了夏启东的外遇,母亲并不知情,直到她害那个女人流产,最后甚至闹到了法庭上,母亲是不会知道这一切,更不会因为受不了外面的流言蜚语而辞职,在家里做一个平凡的家庭主妇,最后得了抑郁症,带着她一起去自杀。
有时候四季常常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想,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把事情闹大,开明的母亲也许会忍着痛和夏启东离婚,也许她会伤心、闷闷不乐,但至少不会选择最极端的做法。
这事因夏启东而起,却因她而乱,其实到最后,她只是欠这个孩子一句对不起罢了。
第九十二章 金铃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