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战终于落幕。
各方势力在这座没有城墙没有守军的水城你方唱罢我登场，可惜最后都折戟沉沙。
最终还是慕容旭占住了这座城，可是城中的人却按太守的意思追随凤无华和齐擎而去。
齐军赵军在这座城内外长久地对峙起来。
凤无华和齐擎在天蒙蒙亮时退出了栾阳城。他们进军的时候在附近的小镇扎过营，那里可以算是暂时的落脚点，他们的士兵也早已汇聚在那里。
天大亮时，他们看到了如锦，齐擎确定她不曾受伤，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他们作师兄妹多年，总是如锦闯祸，齐擎收拾，如锦淘气，齐擎大骂，这样和睦的场面从未有过。
如锦“哇”地大哭起来，抱着齐擎痛哭流涕。
齐擎对她的眼泪有些不知所措，向凤无华求助，凤无华只是看着发笑。
他只好柔声细语：“怎么？吓坏了吗？连累你在战场上受苦，是师哥的不对。”
如锦毫不感激齐擎的温柔，越哭越凶：“他被赵王抓了！”
凤无华拉着如锦坐下，问道：“谁？”
“梁霖，他救了我，可是被赵王看到了，赵王好像很生气。然后梁霖就让我先离开了，你说，他会不会有事？”
凤无华握着她的手说：“梁霖是慕容旭器重的人，慕容旭绝不会自断手臂。”
如锦明白这话多半只是安慰，可是有一点希望她就不会这么痛苦。
不过偏生有人打破这种幻想。
“别想了，那姓梁的小子肯定已经死了。他不识好歹，我要救他，他却转而保护慕容旭！”
凤无华和齐擎闻声便皱起眉，他们这一晚和姑姑的矛盾一重又一重，就算有着母女这一层血缘都很难释然。
如锦跳起来，抓住姑姑大喊：“你骗人！他和我约好了谁都不会死的！”
姑姑冷笑着推开如锦，说道：“约好？世上毁约的事情多了，如果所有人都信守诺言，世上还有改朝换代的事吗？”
如锦早就明白希望渺茫，却不敢面对事实，听姑姑如此残忍地说出真相，她几乎要晕倒过去。
“他，死了？”
“被慕容旭杀了。”
如锦急怒攻心，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凤无华上前扶住了她，对姑姑道：“这些事不必现在说！”
姑姑却不在乎，说道：“是被慕容旭一枪贯穿心口。”
反正她若不出现，梁霖必是如此下场了，姑姑只求挑起更多人对慕容氏的恨，真话还是谎言都无所谓。
如锦眼中含着泪水，问道：“你亲眼看到的？”
“我去救他时慕容旭已经亲自动兵刃了，可惜那是个死心眼的人，宁愿引颈就戮。”
如锦身子软倒，后面的话再也听不进去了。
齐擎和凤无华心疼她，可是终究不能总陪伴在她身边，齐军经过这场挫败，需要重整旗鼓，他们的事还很多。
如锦在一间小屋里躺着静养，她大多时候在昏睡，醒来了也只是呆呆望着屋顶，思绪不知飘向了哪里，或许是和幻想中梁霖的灵魂相会吧。
凤无华曾告诫姑姑不可来打扰如锦，可是她不予理睬，时常来找如锦。
“你不想为他报仇吗？”
她借着为如锦送饭送药的机会，常常这样挑动。
如锦大多时候神志模糊，所以置之不理，但是偶尔会眼珠一动，露出愤恨的目光。
这一天，她忽然拽住了姑姑的袖子，说道：“怎么杀慕容旭？”
她依然盯着屋顶，往昔灵动的目光变得呆板又空洞，只是直愣愣的望着前方。可是她的话说得很清晰，绝没有丧失心智。
姑姑笑了，在她身边坐下，说道：“唐门最毒的剧毒，你可有？”
如锦转头，目光一并转过来，她面无表情，也不去分辨姑姑话里的意思：“我没有，却能配。”
姑姑笑得更灿烂了，问道：“我听说天下至毒之物就算倾尽一江一河都不能冲淡，能留存十年之久，而且饮了毒之人浑身的血水都能变成毒物。”
如锦点头：“有那种毒，你要怎么用在慕容旭身上？”
如锦现在说话都是这幅懒懒的样子，姑姑并不怪罪，说道：“慕容旭身为赵王，要毒他确实不易。没办法，我们只能宁可错杀三千，不能放过一个了。”
“瘴林毒蟾，雪蛤，千年草，血蟒，星星草，断肠草……”如锦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背出一连串的草药名，又说道：“有些很难找，只要你找得到，我来配。”
姑姑心思敏捷，过耳成诵，如锦说出的一大串名字她听过便记得了。
她温柔的摸摸她的额头，如锦却扭头躲开了，她现在讨厌这个世界，也讨厌来自这世界的一切接触。
姑姑不以为忤，笑着为如锦盖好被，满足地离开了。
齐军经历一战折损了些人，不过主力还是保留住了，凤无华和齐擎吸取教训，命人入林子伐木，重新认真打造战船。
这事细节颇多，过程繁琐，一上手便折腾了半个月。
直到齐擎终于能分心他顾的时候，他忽然察觉有些不对。
他在一日练兵之后忽然对凤无华说道：“我总觉得有些人中途偷偷离国营。你知道，凡是我帐下的士兵，我总会记得模样。”
“那便奇怪了，他们被姑姑用毒药控制，偷跑不是死路一条？若是拿了解药，离开了又何必回来？”凤无华颇感奇怪。
齐擎捏紧拳头：“所以他们离营恐怕还是姑姑的意思。”
“她又有什么企图？”凤无华皱起眉，心头像是压上了大石。姑姑足智多谋，本该是他们这一边的助力，不知怎的，现在却成了让他们头疼不安的因素。
凤无华去找姑姑，却听卫兵说道她与如锦一道出去了。
如锦一向害怕姑姑，姑姑也不曾将齐擎的师妹放在眼中，她们何时结成伙伴的？
“外面不远就是敌人，她们出去做什么？何况如锦的身体……”凤无华不免焦虑起来。
她找来一条船，又叫上一个信得过的船夫，驶入了栾阳城的水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