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晋国王宫中悄无声息。宫宇都熄了灯火，只有穿过王宫正中的那一条长长甬道上有几盏石灯笼，闪着明灭的灯火。
唯有惊鸿的宫中还是一片热闹，因为这一夜，凤宇珩临幸。
丝竹、欢歌、女子的娇笑混在夜风中，令人迷醉。
凤宇珩衣襟大敞，在这一片笙歌中沉倦地眯起眼睛，看着昏黄灯光下惊鸿轻盈的舞步，他饮下一杯酒，伸手把媚眼如丝的女子搂入怀里。
凤宇珩喜欢惊鸿，因为她没有皇后那样端庄刻板，也不像淑妃那样暗藏心机。她年轻、单纯，和她在一起，他不用思考惊鸿背后暗藏着哪个家族的势力，他只需要看着她，只需要快乐就好。
“陛下，臣妾的舞还没有跳完……”惊鸿似嗔似喜，目光轻轻瞟过凤宇珩。她像一只小猫，挠得人心痒。
“不需要什么舞，只看到你，朕就醉了。” 凤宇珩低下头在惊鸿颈上一吻，引得女子轻笑。
娇笑忽然化为一声叹息。
“怎么了？难道朕惹你不快了？难道朕这些日子来得少了？” 凤宇珩抱着惊鸿的手臂更紧了些。
惊鸿连忙站起来，在凤宇珩面前盈盈跪下：“臣妾岂敢有此想法？这些日子陛下常来看臣妾，臣妾只有感激……”
“那你为何落泪？” 凤宇珩伸手抬起惊鸿的脸，看到娇颜上两行泪痕，不禁万分怜惜。
“臣妾怕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
凤宇珩忽然皱起眉：“惊鸿，朕以为你和别的女人不同，装可怜争宠这种事可不像是你。”
惊鸿凄然一笑：“陛下愿意宠幸臣妾，那是臣妾的福分，不愿意看臣妾一眼，那么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妾所求只是长久平安，如今看来，却是不可能了。”
凤宇珩眉头舒展开来，笑道：“小女子就是有太多心思，庸人自扰！有朕在，怎会让你有事？”
惊鸿抬起头，朦胧泪眼中忽然闪烁起怨恨之光：“有陛下在，可臣妾与陛下的孩儿依然死了！”
凤宇珩觉得有些扫兴，令人迷醉的夜色忽然变得冰冷凝重。不过他喜欢惊鸿，不愿意看她沉浸在伤痛中。
他重新把惊鸿搂到怀中，温柔地说：“那是意外。 不是都已查明？是那座桥年久失修。”
“不。是淑妃娘娘。”惊鸿勾住凤宇珩的脖子，悲痛地望着一国之君的眼睛，“臣妾不是血口喷人，是今日才得到了明证。”
她屏退了乐班，又向门外唤了一声，宫殿的大门被推开，一个小宫女低着头，忐忑地在凤宇珩面前跪下。
“奴、奴婢是那一天随惊鸿夫人一起出行的……奴婢该死！奴婢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受淑妃娘娘收买，出卖了自己的主子！”
凤宇珩看了一眼站在身边啜泣的惊鸿，低头问小宫女：“淑妃如何指使你？”
“在惊鸿夫人刚刚计划外出的时候，淑妃娘娘把我叫了去，问我夫人要去何处。奴婢没有忍住银子的诱惑，又觉得说出也不妨事，便告诉了淑妃娘娘。”
她又在地上磕头请罪了几回，才继续说：“临行那日，淑妃娘娘派人告诉我，要引惊鸿夫人走那座老桥。我问那人为什么，那人只说娘娘早有安排。后来，后来便是夫人落水的事了……”
凤宇珩心思缜密，仍然存有怀疑：“那你现在为什么要把事情说出来？若你说的都是真话，不怕被淑妃报复？”
小宫女抬起袖子蹭掉脸上的泪：“陛下，淑妃娘娘已经对奴婢痛下杀手了！前一日我经过御花园的池塘，忽然被人推下了水。幸好惊鸿夫人在附近，听见声音赶过来，奴婢才得救。推奴婢落水的人，奴婢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当时为淑妃娘娘送信的太监！”
凤宇珩的酒已醒了，望着小宫女：“你是说，淑妃要杀你灭口？”
“是。奴婢想，已经对不起惊鸿夫人一次，岂能有第二次？何况只有陛下和夫人能救奴婢一命……”
小宫女说着呜咽起来，话语已听不太清。惊鸿扶起她，轻声安慰，甚是宽宏大度。
凤宇珩站起来，在宫中踱着步。
惊鸿走上去，轻轻为凤宇珩拢好胸前的衣襟：“陛下，当心着凉。若是为臣妾这一点小事伤了龙体，臣妾的罪过就大了。”
凤宇珩握住她的手，沉沉地一叹：“这件事朕心中明白了，可惜……”
惊鸿苦笑，脸上尚有泪水。她点点头：“臣妾明白。淑妃背后还有太师，陛下不能轻举妄动。其实，只要陛下对臣妾的委屈心中有数，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凤宇珩重重地捏了捏她柔软的小手。
惊鸿破涕为笑，依偎在凤宇珩怀中，仰起脸问他：“陛下，是臣妾不好，坏了您的心情。刚刚那支舞臣妾还没有跳完，陛下要不要看？”
凤宇珩心事沉重，可是看到她雪白的容颜，清亮的目光，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惊鸿拉着凤宇珩的手回到大殿正中，换回乐班，丝丝袅袅的乐声重又响起。惊鸿赤着足，拉着凤宇珩在柔软的地毯上玩乐。
乐曲终了，惊鸿拉着微醺的凤宇珩倒在地毯上，她用手脚轻轻的缠住了凤宇珩，娇艳的唇吻住了他。
乐班早已识趣的退下，宫殿里只有两人欢愉的喘息。
凤宇珩沉迷于惊鸿的妩媚温柔，早已忘记了现实，可惊鸿的目光却是无比清醒。
扳倒淑妃是漫漫长路，她才踏出第一步。
惊鸿的宫殿没有严密的防备，其余嫔妃派来的细作比比皆是。
惊鸿知道，照单全收。
所以，这一夜她和凤宇珩的疯狂很快传遍了各个宫中。所有的妃子都在嫉妒向往之余，端起架子鄙夷骂道：“不要脸的贱妇！”
唯有淑妃没有心情咒骂。她感到惊恐：眼线告诉她，惊鸿将落水流产一事的原委告诉了凤宇珩。
虽然凤宇珩听了指控暂时没有行动，却不代表他没有在意。等到他想要计较时……
不行，她要打消凤宇珩的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