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梧神见大功告成,抚须一笑,接着袖袍一抖,数十件浅碧莹绿物什飞奔而出,须臾挂于四围梧桐枝头,随风吹来,琳琅作响,声音清脆悠扬,如细泉叮咚。
此物出身珍贵却非普通,来自昆仑山,万年石精所化,色泽莹绿浅白,散发着淡淡光芒,和风轻呤,妙音不断,能安心神能作法器,名为昆山玉。凤梧神一生钟爱作琴,为得凤凰精血不辞辛苦收取许多昆山玉,就是为了吸引凤凰前来。
摆置妥当,凤梧神骑坐大鸟下得梧桐树,当即吩咐众人准备收取精血。辛子丑微微一笑,招出仙鹤,骑乘而坐,娉娉婷婷一路直上,隐于云雾中。至于其余诸人闻言,依阵法各踞一角,四散于林中。
诸事停当,凤梧神盘退腿席地而坐,凤首箜篌置于面前,一手抚琴,一手拨弦,随手一拨,琴音萧瑟,弦音阵阵,如高山流云,溪流淙淙。
凤梧神细听琴音,颇为满意,面露喜色,花白胡须随风飘动,十指箕张,抬手按琴。却闻琴声,弦弦掩抑难述平生心志,琴音切切仿若绿柳扶风。
凤梧低眉信手,十指连挑,手如落玉,轻拢慢捻急急切切,弦声嘈嘈如疾风骤雨,琴声切切如夜风私语,嘈嘈切切如江海平潮,如珠落玉盘,间关莺语似独上高楼,弦声幽咽如霜结秋草,琴音凝滞冷涩似冰泉粘绝,凝绝之声几不可闻如风拂百草,绵绵琴声诉尽心中幽愁,此时无声更胜有声。
云中辛子丑渐闻琴音高昂又忽转低落,心知时机已到,法力狂注,袖袍翻飞,一道狂风袭向下方桐林。狂风过处,桐林摇晃,随风舞动,悬于桐树上的昆山玉顿时“铃铃”作响,玉声清脆,悠扬悦耳。
凤梧神听闻昆山玉琳琳琅琅,并不抬头,白眉一凝,琴音更急,十指挥动如秋风落叶,只见指影连连,弦声嘈嘈,如风卷残云,又似山谷清鸣。丰乐山万物静默,绿浪翻舞,白雪飘飞,林间沉寂唯有琴声嘹亮。
辛子丑须发狂舞,手下不停,灵力卷起飓风,桐林摇曳,昆山玉相互激荡,飘飘摇摇,“琳琅”作响。只听“噗”的一声似有破冰之声,紧接着噼噼啪啪响声不断,数十件昆山玉齐齐断裂,纯净响脆,晨风中更显清扬激越,高可穿云裂雾直达九霄,低则如老妪抽泣,呕哑嘲哳直入黄泉。
凤梧神闻听抬首淡淡一瞥,灵力催动,十指如飞,纤纤十指几如不见,一股股妙音回荡于此方天地,紧接着一声清扬的凤鸣之声由琴中传出,穿透天地,听在众人心中如甘风玉露,受用无穷。
而凤梧神并未沉溺于奏出的凤鸣之音,十指如狂,铮铮琴音似链横天地。凤鸣更疾,随之一只鸿前、鳞后、蛇颈、鱼尾、鹳嗓鸳思,龙纹、龟背、燕颌、鸡喙、五色备举的凤凰虚影显现而出。虽只是一道虚影但神色俱足,双翅如火轻轻一拍悬于空中,尖利长喙微微上仰,一声啼叫划破天空。
凤凰虚影清鸣过后,双翅一团,光影流转,以凤首为琴端、双爪为琴尾、根根翎羽为琴弦揉身化为一把色彩艳丽的箜篌,静静悬于空中。风吹琴弦,如水银泻地夹杂着声声凤鸣,悦耳至极。至此众人也才明白,凤首箜篌为何居天下万琴之首,单就琴音美妙已是独步天下。
凤梧神见此,微微一笑,灵力鼓舞,空中凝出两只莹白大手,轻轻一拨,凤鸣夹杂着高山流水之声缓缓泻出;与此同时,下方凤梧神双手并未闲着,仍旧轻拢慢挑,如风吹万壑。一时间仿若两人同奏两把琴,发出三种不同的音色,凤鸣之声、高山流水之声、万壑鼓舞之声响彻天地。
青羽虽然仍旧紧守自己方位,但仍难免意乱神迷,一时瞧得目瞪口呆,若非亲眼所见,任死也不会相信天下间竟有人同一时间能够奏出三种不同的音,而且三种音都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妙,单独成曲都可冠绝一方。
下方凤鸣清扬,辛子丑却无暇得观。昆山玉碎,纷纷欲坠落在地,辛子丑怎肯白费了凤梧神一番心思,当下狂风一卷,昆山玉被托举而起,仍自噼噼啪啪作响。起初只有数十声响,可是随着昆山玉一再断折,到得后来竟有数万声响齐齐奏鸣,如海潮涨退,轰鸣不已,但音色清脆听在耳中十分舒服。
辛子丑心神略一探察,下方凤首箜篌已悬于空中,轻呼一口气,双手翻飞,左右穿插,在空中形成一张巨大灵力网。灵力网一成,轰然落向下方,紧紧罩着数万件昆山玉,与此同时灵力托举昆山玉迎着灵力网缓缓上升。
二者触在一起,光芒陡然大盛,辛子丑单脚虚点仙鹤,一手掐决,竟在彩云之间翩翩起舞,与此同时下方昆山玉猛然失却光泽,接着一道道莹绿之光飞向一处聚合在一起,光晕流转融为一体。
数万道绿光聚在一起,如一汪碧潭散发着绿茫茫光晕,而下方数万昆山玉早已是死灰一片,再无灵性,灵力一收轰然坠地,一时碎石如雨,簌簌不停,刚一落地就化为一堆粉沫,随风而散。
“箫韶初成,子丑兄再助我一臂之力。”
凤梧神抬首一望,天空一滩莹绿之色悬于云中,欣喜之色尽显无疑,当下高声提醒辛子丑。
辛子丑听闻凤梧神提醒,盘腿坐于仙鹤之上,双目紧闭,手结莲花印,口中念念有词,素色衣袍狂舞不定。如此稍顷之后,辛子丑高喝一声,一朵白莲虚影脱手而出,直奔那团莹绿玉精。
与此同时,悬于空中的一滩玉精突然扭结变化,化为了一片池塘,塘中水意汪洋,而池塘中央绿荷轻起,荷叶半舒半卷,随风飘动。接着白莲稳稳落于清荷之上,刹那间融为一体如若实质,原本紧紧箍在一起的白莲花瓣得玉精滋养,随风舒张,只一瞬盛开在池塘之上,散发着清幽香气。
白莲花心并无莲实,而是裹着一滴清澈透明的水珠,水珠随着白莲的舒张而不断变大。白莲盛开之后,随风一弯,如素女轻掬池水,微一侧身,花瓣微微倾斜,水珠滑溜溜滚落,只听噗得的一声滴落池塘,竟溅起巨大水花。
定眼一瞧,池塘不知何时再次扩大,而落入池塘的水珠也于落入的瞬间化为一只尺许长的鲤鱼,鲤鱼翻滚跳跃,激起层层水浪,平静如死水的一汪池水转眼间活了。绿荷轻举,鲤鱼跳波,别有一番风情。
如此且还罢了,辛子丑对此只是点头笑了一笑,接着双手曲指一弹,一道碧绿光线射入池中。池塘一阵模糊,再次扩增数倍,如今就算称作湖也不足为过。水面波光粼粼,闪耀着幽绿的光,上方一层层雾气越来越浓,看不透池中情形。
辛子丑凝眉冲着下方湖面大手一挥,层层雾气如烟洇散而开,露出明镜似的湖水,泛着幽绿的光。湖面上绿荷娉婷,鲤鱼嬉戏,可是远处湖水翻滚,一物正在水中狂舞不定,掀起水浪滚滚。
此物通体碧绿,两条长须,马首、鹿角、蛇身、鹰爪却无鳞片,通体光滑闪烁着黑亮光泽于水浪中翻舞滚动,不是别物,正是蛟龙,湖广三千六百,蛟龙应水势而生。
蛟龙翻滚于池塘中央,惊起水浪滔天,如此半天似是腻了这里生活,蛰伏水中未有任何举动。
此时,辛子丑双目圆瞪,一道光芒射入池塘中央,蛟龙腾的飞出池塘,接着鲤鱼也跳出水面,转瞬间化为一条飞鱼欲远遁而去。蛟龙大吼一声,卷起层层水浪将鲤鱼紧紧裹缚,却是将鲤鱼定在了半空,任凭它在浪中游弋却始终不能脱困而出。
而此时蛟龙腾空,喷风吐雾,爪起风云,在云层中翻滚舞动,巨尾横扫,也不离开,悬于池塘上空。
“凤梧神,幸不辱使命,看你的了。”
辛子丑见此方安心微微一笑,但见下方凤首箜篌虽然妙音不断,但是并未呈现异象,当下朗声提醒。
“妙哉,且看老夫手段。”
凤梧神闻言,也不见有何动作,只是一手继续抚琴,另一手曲指一弹,一道五彩神光射向空中的凤凰所化箜篌。虚影箜篌倏的一下悠然高飞,直至桐树之顶,玉精所化巨湖上空。
接着凤梧神十指连弹,妙音如流水般缓缓泻出;与此同时,上方箜篌仍是一双灵力凝结的莹白大手曲指弹动。一时间天上地下,妙音不断,如沐春风,如逢新雨。
随之,妙音所过之处,白云之上,一朵白云飞离,揉转变化,竟形成了一株兰花,花色洁白细小如点点辰星,随着音乐摇动枝叶,惟妙惟肖。
而此时,玉精所化湖中绿荷飘摇;空中蛟龙腾舞翻滚;水中鲤鱼跳波翻飞;白云之上兰花轻舞,散发着淡淡幽香,如此天音妙象,世上难寻。
“箫韶九成,有凤来仪。”
第58章有凤来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