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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忆往昔情(上)

第二日,天气极好,我和蓉儿一起走出抱厦,蓉儿在院中伸胳膊腿儿,翠语端着水从屋子里出来了,蓉儿见状忙说:“翠语,先让我洗洗。”翠语忙说:“蓉姑娘,这水是王爷用过的。”我正站在院中呼吸着新鲜空气,听翠语这么一说忙走进屋子,见慕容烈刚洗过脸坐在软榻上,我忙上前说:“王爷早。”蓉儿跟在我身后,也作揖道:“蓉儿参见王爷。”
慕容烈看我们两个一眼面带微笑朗声说:“都起来吧。”说着又看了看蓉儿说:“蓉儿都这么大了,还怕一个人晚上睡觉都要姐姐陪着呢。”
蓉儿窘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半晌慕容烈微微一笑才说:“好了,跟你说笑呢。”
在慕容烈的面前蓉儿始终是一副唯唯诺诺,不善言谈的样子,在南下的时候还好些,这两日在王府,只有在桐梨苑蓉儿才像我那个可爱机智的妹妹,一出了院门蓉儿基本上就不说一句话。
翠语这时候端进来两盆水说:“王妃,赶紧梳洗下吧。今儿不是还要进宫么。”
我忙挽起了袖子,拉着蓉儿洗了把脸,事后翠语又帮我挑选了一件合适的衣服,上了一层浅浅的妆。蓉儿笑嘻嘻的看着镜中的我说:“姐姐,可真是实现梦想呢。”
蓉儿说这话我实在不明白,只听慕容烈说:“你是什么梦想呢?”
蓉儿的声音响亮清澈,她说:“我记得姐姐有一年生日,她许了三个愿望,后来又一次姐姐悄悄的将第三个愿望告诉了我。”蓉儿顿了顿又说:“姐姐说她的第三个愿望就是长大后要像仙女般美丽。”
蓉而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那是我十三岁生日那天,我许下了三个愿望,第一个是希望父亲在下一刻天明就来南下接母亲回京城,第二个就是希望母亲从此忘记了那个负心的男人,第三个当时还年少女孩子总是希望自己长的漂漂亮亮的,所以那天最后一个愿望我就说希望自己长的像仙女般美丽。后来蓉儿问我我就如实告诉她了。
蓉儿说完用小手揉着我的脸蛋说:“果真是实现了,可真是神灵。”
慕容烈一直在我们身后大笑,等我们闹够了慕容烈才说:“该进宫了,母妃还要我们在她那里用膳。”
本是翠语应该跟着去,可是我担心蓉儿,云儿、小佑几个人行事鲁莽,都没有翠语心细认真便携了云儿跟着进宫,由翠语在府中照顾蓉儿和影之两个人。
行至娴贵太妃的殿门外时,我心中还是忐忑不安,通报的宫女很快便出来了,说:“请烈王爷先等会儿,太妃娘娘此刻正在念经。”这宫女说完便自个儿进了殿内。
我和慕容烈两个人双双站在殿外,看着映在地上的影子慢慢的移动,心中却在想不知这娴贵太妃打的是哪一出戏,我仰头看着“永仪殿”那三个大字发愣,看着身边的慕容烈只是静静的站着,一句话也不说,暗思慕容烈可真是孝顺。
我先前听慕容烈给我讲过他一出生便有娴贵太妃带大,先帝驾崩后二皇子继位(即当今皇上),便加以封号,是后宫之中唯一一个崇以太后的尊号,想必皇帝也定是为了她养育慕容烈一场的份上。约莫站了有一个时辰,刚刚那名宫女又走了出来,说:“王爷请,太妃已经念完了经。”
我觉得自己的脚站的早已发酸,只听肚子骨碌的一声叫,由着慕容烈拉进了殿内。娴贵太妃端端正正的坐在软榻上,她穿一身半新不旧的耀眼的绛紫夹金线绣五彩云纹的缎袍,头发梳一个简单的如意高寰髻,鬓间簪着一枝紫玉镶明珠的簪子,娴贵太后的身材稍有些丰腴,她光滑细腻的皮肤,低垂着眼睑用手拨动着纯金嵌珊瑚护甲,那种威仪自然的留露出来。心底却冒出一丝悚然,已经随着慕容烈跪了下去,道:“儿臣叩见母妃。”
娴贵太妃笑呵呵的起身,将慕容烈扶了起来,慕容烈看了看娴贵太妃,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我,瞬即将我扶了起来。娴贵太妃问:“可用过膳了?”慕容烈如实的回答:“还不曾用过。”
桌子上的山珍海味,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我早上来并没有吃东西,面对着一桌子的美食,早就想大口吃下去,可是如今是在宫中况且还是在娴贵太妃风面前,只能装作斯文的拿起筷子,小心翼翼的夹菜。
只听娴贵太妃缓缓的说:“慕容烈,可将朝中的事情打理好了。”慕容烈忙将手中的筷子放下回答:“回母妃,已经打理好了。”
娴贵太妃夹了一块花菇鸭掌放在慕容烈的碗中又问道:“那贴出去的皇榜可有人揭?”慕容烈回答道:“还不曾有人揭,不过我想子析应该快回来了,皇兄的病情这两年都是有他照管的。”
娴贵太妃啪的放下筷子,微怒道:“宫中的太医如今都是这副德行么?”慕容烈也忙放下筷子说:“回母妃,陶子析号称天下神医,向来喜欢自由,而且他也不是宫中的太医,是儿臣儿的朋友。”
娴贵太妃又说:“既然是你的朋友,难道不清楚皇上的病情么?他会何时回来?”慕容烈回答:“儿臣也不清楚。我想子析应该会很快就回来了吧,儿臣回去后便给他写信要他赶紧来京城。”
娴贵太妃微微一摆手,站在她身后的婢女端来了一杯茶水,娴贵太妃漱了漱口,说:“哀家吃好了,你们没吃饱就继续吃吧。”说完扶着那婢女的手走到软榻上坐了下来。左右扭了扭脖子,说:“连若,哀家这脖子有酸疼的很。”那名为连若的婢女约莫将近四十来岁,忙上前轻缓的为太妃捶着肩,慕容烈见状忙起身探之身前说:“连姑姑,还是我来吧。”娴贵太妃阖目说:“吃好了。”我也忙走上前说:“吃好了。”
娴贵太妃命连姑姑又点燃了一圈檀香,那袅袅的生气的白雾笼罩着她的面容,她柔和的说:“怪不得你这么瘦,在王府也是吃的这么少呢。”
我心下一阵的感动,慕容烈在娴贵太妃的身后说:“可不是…,可不是嘛,若儿就这样子。”说完还朝我一笑好像在说,“也只有离开了王府,你这才是这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我站在娴贵太妃的面前,并不敢逾越半分,只得低垂着头说:“臣妾从小就是这样消瘦。”
娴贵太妃微微说:“慕容烈,你去忙朝政吧,我和烈王妃说些闲话。”
慕容烈忙说:“母妃,让若儿陪你说话唠嗑是应该的。”慕容烈看了一眼继续说:“那儿臣就先下去了。”
慕容烈一走我更是四目无神,这是第一次我单独和太妃相处在一起,却并不知道要聊些什么,愣愣的站在哪儿。娴贵太妃摆摆手让殿内的宫女全都出去,只剩下我和连姑姑。
片刻,只听娴贵太妃说:“烈王妃很喜欢站着呢?”
我忙坐下,可感觉好似针扎坐的并不安稳,娴贵太妃笑着说:“你不必这么紧张,哀家看起来很是吓人,我看你前两次进宫请安总也是那么紧张。”
我接过连姑姑递过来的茶说:“儿臣不敢。”
娴贵太妃取下自己的护甲,将它放在桌子上,缓缓的说:“你现在已经是烈王妃,所以有些事情,有些道理,我还得让你知道,省的你为所欲为,只为自己考虑,你要知道你现在是皇家的人,最大的事情就是凡事要先为皇上考虑,先为大曦朝考虑,不能只顾得自己。”
我慌乱的放下茶杯,忙俯身跪在地上说:“儿臣不敢。”
太妃蹙眉道:“哀家并不是说你有罪,只是这样说,连若快将烈王妃扶起来。”连姑姑忙将我扶起来,用手中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刚才被茶水打湿的袖口。
娴贵太妃竟然和我说起她们?年轻时候的事情,关于皇上和慕容烈的生母怡宁太后,先帝,还有她自己,还有慕容烈曾经为了一株海棠花而打伤我的原因的小钰,而背后的故事却让我对后宫的畏惧,让我知道我现在是烈王妃,慕容烈的烈王妃,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人的妻子,我的爱要无私的为整个大曦朝奉献。
娴贵太妃揉了揉眉头说:“先帝当年尤为喜欢怡宁太后,在怡宁太后还是平常妃嫔时,先帝时常专宠她一人,这时后宫的其他主子们尤为羡慕也嫉妒。”她回忆起了曾经的年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那眼神中有万般的无奈,万般的疼惜,过了好久才说:
“当年皇上微服出巡,回来时却带回来一个女子。初见她时梳着两个乡间丫头的发髻,衣服破旧身子瘦小皮肤却白皙如雪,特别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像深夜天空中最皎洁的月光。我那个时候才是最为平常的一个嫔妃从四品的婉仪,皇上说我识大体,文静儒雅,不像其它的妃嫔那样争风吃醋,斤斤计较,可是皇上他错了,他亲密的拉着含羞的满脸通红的潘槿的手对我说,‘娴婉仪,这是槿儿。’我看到皇上眉角的喜悦和开心,从此我便知道这后宫之中又多了一位与我争夺夫君宠爱的女人。果然在潘槿进宫的第二天皇上便下了懿旨赐封她为贵人,赐号‘滢’,入住永仪殿。那时候我住在永仪殿的配殿,起初我承认我开始接近她是为了解她的习性脾气,为何会让皇上如此的着迷,不管朝中有多忙,皇上总会来看望滢贵人,我每天梳妆打扮站在门口等待皇上的到来,可是看到了銮驾,却每每总是失望。”
我看见娴贵太妃揪紧了自己的衣角,那神情越发的落寞,斜头看着殿外的天空,目光空洞无神。我在想不知她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在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曾经的那些岁月还依依的刻印在脑海中,犹似昨天发生的一样。半晌她才说:“慢慢的后宫几乎所有的嫔妃羡慕而又嫉妒滢贵人。
她们在皇上面前所有的人都对滢贵人很好,有说有笑的。也是滢贵人是那种山野中人,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人在背后是如何的辱骂她,或许依照她的脾气个性即使她知道了这后宫中的人对她根本就是虚情假意,她也只会微微笑过不做计较。
潘槿刚进宫那段日子我也有过恨她,自从皇上赐封了她为滢贵人后,我们都又住在永仪殿这个院落里,我们便一直姐妹的亲密称呼,那是她将皇上对我,不止是我,还有后宫中那云云的众妃嫔那仅有的那点宠爱全部夺走,自从她进了宫从此皇上的眼中只有她。
我假面的和她称作姐妹,其实我心里却怨恨她到了极点,可是在我们后来的相处中,我逐渐的被她的心所感动,我相信原来后宫只有除了尔虞我诈,争夺名利外,还是可以有姐妹情深。”
我静静的听着娴贵太妃说着,殿中有一鼎偌大的金炉,炉中焚烧的熏香袅袅飘散出来,整个屋子都充满着一股清逸的香气。娴贵太妃看了我一眼继续说:“从潘槿进宫将近半年的日子,皇上一直专宠她一人。
一般的妃子只要皇上喜欢两天便晋升,可是半年多过去了,滢贵人依旧是滢贵人,并无一点儿的加升的迹象,先前低下的奴才们巴巴儿的讨好滢贵人,就是看她这般受到皇上这样的宠幸,想将来自己也跟着晋升,只是过了半年还是这正六品的贵人,便此做事越发的不勤快,甚至看滢贵人的脾气好还顶嘴,可是当时滢贵人却还是一笑而过并没有告诉皇上,我在永仪殿的东配殿住着,时常在皇上不在的时候教训那些奴才们,可是我说过之后她们照旧改怎么做还怎么做,我只是一个从四品的婉仪,还不得皇上的宠爱,也只有我身边的两个丫鬟是真心待我,其他的虽说是我这儿的奴才,却不知出了这殿门就不知是投靠了谁,所以我的话根本就是耳旁风,从来就没人听。
却不知道皇上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又经过了一个多月,皇上又下了懿旨封滢贵人为正二品的滢妃,而我则外从三品娴婕妤。
我那时候进宫已经有一年多,我知道宫中规矩,祖制非贵族者只能逐级晋封,况且当年我家也并非大家贵族,而滢妃只是皇上从深山中带回来的女子,我们两个人这一下子越级晋封,成外风口浪尖的人物,想必之下已经是滢妃的潘槿更为宫女、太监们闲来偷聊的话题。”
我亦记得我在先前在昭武殿中看到的那幅画,虽只是一幅画可是我却感觉她的神韵,她的风采,她的光芒,犹如夜空中众多繁星中最耀眼的那颗,即便如此却依旧谦虚恭维,我见过的美貌女子本就不多,可是我看见了那幅画后便时常会想起她慕容烈的生母,那样温和的女子,灵动的神态,好像是从天上降临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