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快把手电筒照这儿来!”一阵陌生的男音打破了我数百年来难得的宁静,眉头微微一皱,意志慢慢清醒过来。
“快看这白玉棺材,世间罕见哪!”戴着鸭舌帽的盗墓贼仔细的观察着上面的纹路,用毛刷在图案表面轻轻擦拭,神情里满是惊讶与欣喜,后面跟着的另一个人连忙跟上来,斜倾脖子顺势控制住手电筒,从包里拿出圆珠笔跟本子做笔记,完事后又拿出相机对着棺材和他自恋地咔嚓一照,当然了,这些东西的名称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我们现在把这个棺材盖打开,你戴上手套去那边。”盗墓人激动得已经不知所措了。
“不行,要搬你自己搬,我不敢。”旁边那个人看着眼前的白玉棺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可是被电影里的牛鬼蛇神熏陶得够呛,太恐怖了。
“你那么害怕就不应该学考古专业,若是里面有什么宝贝你可别后悔。”盗墓者打趣儿的转了转腰,身体前倾做热身运动,骨骼咳咳作响,看来他也一把年纪了啊!
一听到“宝贝”二字,另一个人的眼睛瞬间开始大发光彩,二话不说理了理刘海,挽起衣袖,带上手套,动作一气呵成“动手吧!”他将手放在棺材边缘缓缓向上使劲,考古学家见状也配合起来,那钉子因为年久失修早已化成粉末,所谓的白玉棺材只是表面涂了层玉漆,所以抬起棺材盖对于两个成年人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咯吱~随着棺材盖的缓缓开启,强烈的光从缝隙中钻了进来,我的手指微微一颤缓缓睁开双眼,两个发光的小球戴在俩身着奇特的人脑袋上,我一点点费力地坐起来打量着四周,现在是夜晚,天上繁星闪烁,转头看向两个奇怪的人又十分疑惑。
“鬼……鬼啊,妖孽~”年轻人率先狼嚎起来,声音完全可以惊起一阵鸥鹭,可惜是夜晚,他惊起的是一群猫头鹰,我仍然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狼嚎,当他终于感觉快叫得断气了才停下来。
“妖孽”这俩个字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
没错!他们就是这么叫我的,他们都说我是妖孽,并且借此活埋了我不说还害得我家破人亡,看着嘴巴张成“o”字形的中年男子,沉睡百年的怒火又一次在我心中熊熊燃烧,我已经愤怒到了极致,他俩的身体在我目光的注视下以最快速度开始腐化,最终只剩下了可怖的残骸,看着眼前的尸骨往年的害怕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除了愤怒还有的就是痛苦。
跳下棺材踏着尸骨一步步走向远方,幽幽长发重新散发光泽,看了看身上破旧不堪的黑色棉衣与胸前白色的幸运珠我顿时潸然泪下,父亲将这颗珠子留给我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过一辈子,谁知现在的我却被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迈着沉重的步伐一直朝前走,不知目的地在哪里,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在黑暗里我摔了无数个跟头,当我看见亮光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了,道路两旁立着许多根细柱子,在最顶端各有两颗白色的透明圆球散发着光芒,我站在路中央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东西,难道这就是地狱吗?布置得比人间还温暖,就在我专心致志审视的时候一个庞然大物迎面驶来,强烈的光芒照得我睁不开眼,于是便下意识的用手遮挡,灯光渐渐暗淡下去我放下手臂朝它望去,一个四十岁左右跟我父亲差不多大的男子从里面走出来,一脸的胡渣配上整齐的平头,红蓝相间的格子上衣,深蓝色的长裤,黑色的牛皮鞋在亮光下瓦亮瓦亮的闪着光,他每走一步都提提踏踏发出悦耳的声响,慢慢的这个身着奇怪装扮的中年男子走到我跟前单膝跪地蹲下同样惊鄂地看着我:“小朋友,大半夜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你父母呢?”大叔粗糙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
“死了。”我回答得干脆利落,语气坚定目光真挚一点也没有孩子的那份天真与紧张,大叔放在我头顶的手微微一颤,神情里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但随后又反应过来。
“我看呐你肯定是和父母闹脾气离家出走了吧。”大叔牵着我的手一起走向那个庞然大物,接着二话不说打开一扇门把我抱进去,车子里比外面暖和多了,后来才知道那是暖气,接着他从另一扇门上来,手握一个圆弧装的东西开始左右转动,不一会儿才发现原来这个庞然大物在动。
“我女儿其实跟你一般大小,因为我没钱啊,所以她妈就跟我离婚了,呵呵!”大叔满脸轻松的说,但毕竟通过了百年时间,我还是看得出他眼中的悲伤,他轻轻拨动一个黑色的按钮,接着天边传来一阵悦耳的歌声,风格与红城里的歌截然不同,但不得不承认一样好听。
“我女儿最喜欢吃这种水果糖了,你尝尝。”大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铁盒子交到我手中,我似信非信的将其打开,里面有五颜六色的小颗粒,鼓起勇气拿起其中一枚黑色的放进嘴里细细品尝,甜甜的十分可口。
“可乐味的糖果我女儿最喜欢了,想不到你也是。”大叔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接着抬起头鼓捣着圆弧状物认真地看向远方,我也偏着脑袋看向窗外的迷人景色,一艘又一艘庞然大物从我身边极速驶过,看来这个地方存在许多未知啊,我又拿起一颗糖果放进嘴里细细品味,这颗比刚才那颗还甘甜。
“对了,跟我说说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大叔一脚踩住刹车转过笨重的身体,红蓝相间的衬衫被抖得一颤一颤,在他那大海般广阔无边的大肚皮上泛起折痕,犹如一波波涌动的浪潮,长满汗毛粗壮的手臂强劲有力,接着从盒子里抓出一把糖果塞进嘴内上下嚼动,黄色大板牙上沾着的糖衣清晰可见。
“红城。”我好奇的上下看着他,四十多岁的人了竟然喜欢吃甜食,而且还是个大叔,真是冲击视觉啊~回答完毕后的我便又埋头继续吃糖果,并没有在意他脸色的变化。
大叔嘴里停止了动作,表情瞬间石化,张大的嘴巴里清晰可见食物残渣,时不时还散发出浓浓的口臭,我痛苦的捏住鼻子,实在难以忍受,停顿片刻后,他又抓起一把糖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冷哼,空气顿时清新了不少:“红城传说可是鬼城啊!在几百年前就消失了,呵~”他讲得十分认真,一点儿也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不难看出他的表情有点讥讽。红城消失了,就在自己沉睡期间吗?天哪~看来这一觉睡得可真长啊~我不敢相信的学着大叔的模样抓了把糖果往嘴里塞,嚼得满嘴都是,各种甜味瞬间冲击着我的味蕾,感觉真不错。
“我天天开着货车也没法儿带你,明天我把你送到福利院去,到时候说不定父母会去找你的。”他拍拍我的脑袋怜爱的说道,语气里流露出一丝无奈,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福利院是什么,只觉得他是好人应该不会害我的,所以重重的点了点头。
“现在都凌晨12点了,今晚你就委屈一下在这里睡吧。”大叔伸了个懒腰按动黑色按钮躺下就没动静了,根本不理会一脸茫然的我,从他嘴里冒出的呼噜声那是个震天响,再加上我本来就休息了几百年,所以更是睡意全无,所以只好左瞧瞧右看看,拿起报纸无聊地翻了几页,什么超市低价,打折促销;豪华加长车;三鹿奶粉只是一个代表,这些东西我根本一窍不通。忽然那个黑色按钮一下吸引了我的目光,小心翼翼学着那位大叔的样子按动它,一阵奇特而嘈杂的曲子从天边传来,这首曲子我是第一次听,它急促并且很有节奏感令我全身热血沸腾。
“哇塞~大半夜Rock会闹出人命的好不?”大叔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拍着胸脯额头惊出豆大的汗珠,接着肥厚的手指头按向那个黑色机关,声音慢慢消失了,剩下的是他一脸惊鄂的表情。
“这个是Rock?”我指了指那个黑色的按钮疑惑的询问他。
“这个是音乐开关,里面那个乒乒砰砰依依呀呀的才是Rock,也叫摇滚,懂?”看得出他很惊讶我的无知,但很快转变态度用手给我比划着耐心地解说,样子很滑稽,不过我听得也十分认真。
“这个是音乐开关,那个声音叫摇滚。”我似懂非懂重复着他的话,慢慢有所领悟。
“对!聪明,但我实在是困了,在我睡醒前你不可以碰它的,懂?”大叔打了个哈欠,血丝密布整个眼球,一副快要休克的样子。
“嗯。”我点了点头,转过身假装熟睡,实则在欣赏窗外的美景,已经百年了,百年时间不见天日,这一刻我等了好久好久,没有人认识我,更没有人说我是灾星,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开始新生活,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憧憬,那么令人向往,远处的浓雾给广阔无边的星空增添了一丝神秘色彩,我一直凝视夜空,直到朝霞冉冉升起,百年都等过了,仅仅一夜时间不算太长,天,渐渐亮了……
“小朋友早上好啊~”大叔揉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精神面貌看上去不错。
“嗯。”见他醒了我迫不及待去按那个黑色按钮,霎时间乒乒砰砰的摇滚乐传入我的耳朵里,大叔一下被这嘈杂且富有节奏感的摇滚乐弄得清醒了许多,甩甩脑袋显得有些傻乎乎的。
“其实我也挺喜欢摇滚乐,吃油条去,走咯~。”大叔肚子咕咕作响,随后在弧形圆盘的右下方位置扭动了一串钥匙,庞然大物嗡嗡作响,不到一会儿时间就启动了,看着窗外向后飞奔的景物我也兴奋极了,既然情不自禁哼起了小曲儿。
不一会儿窗外出现一个小摊,红色的大伞下摆放着许多桌椅板凳,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妇女一边系围裙一边弯下腰一个劲儿的抹桌子,汗水将她的白色衬衫打湿了,看样子忙得不可开交;灶台上铁锅里的白色汤汁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另一个油锅里正噼里啪啦的响,隐约可见里面有什么金黄色的东西。
“阿嫂~来5根油条两碗豆浆。”胖大叔一把将我抱下来,接着牵起我的小手走过去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因为身高相差太大的缘故,走路的途中我几乎快腾空了,还好的是我没有愚蠢到摔跤的地步,那个叫“阿嫂”的中年妇女看着我满脸惊讶,就像见到金子似的两眼放光。
“哟~这小姑娘真可爱,她妈允许你见她了?”中年妇女脏兮兮的双手在围裙上随意擦了两下,接着笑眯眯的向我走来,蹲下身开始揉搓我的脸蛋儿,瞬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这女人劲也忒大了吧,我十分不爽的推开她那双魔爪,按在这世上存活长短来说应该我捏她脸蛋才对,不~我捏她爹娘脸蛋的资本都够了,想着想着又十分不服气的嘟嘟嘴。
“她不是我女儿,昨夜我是在马路上发现她的,好像是哪家走丢了的小家伙。”大叔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随后又拍了拍我的脑袋怜爱的说道。
“哦?那你想把她送到哪里去啊?”那位中年妇女疑惑的问道。
“我想儿童福利院应该会收养她吧!”大叔语重心长的说,有些无奈,其实他并不想送我走,只是根本无暇照看我,自己春夏秋冬都睡货车里一身脏兮兮的,而且也没什么钱和文化,他也清楚我跟着他学不了什么东西,若是我一旦真跟他在一起生活的话又要增加一笔开销不说还误了我的前程,现在的他一天省吃俭用绞尽脑汁的想攒钱买套房子,到时候前妻就不会骂他是个穷鬼了,说不定因此还真能见到自己女儿呢,每个人有每个人难言的苦衷,所以本人也不怪他。
“这儿童福利院只收父母双亡与弃婴,走丢了的恐怕不行,要不你把她交给我,我帮你照顾她。”阿嫂眉飞色舞的道,从锅里舀出白色汤汁分别倒进两碗精致的碗里,接着又从另一个锅中捞起金黄色的长条状物放进盘内,然后屁颠屁颠地端起那些个东西放在我们面前搬了个长凳过来坐下静静等待着大叔回答。
“嗯~行!那就谢谢阿嫂了。”大叔再次用他那双粗糙的手抚摸我的脑袋,类似叮嘱与道别的意思,神色有些悲伤,或许是不放心我吧,他笨重地转过头去拿起金黄色的条状物一口咬掉一半儿,然后又端起碗来咕噜咕噜喝了口白色汤汁,我像模像样也照做,不过被那水呛得够惨,但味道还真不错,它不同于红城里的那些美味佳肴,但清淡可口,尤其是这用面粉做的点心,外焦里嫩口感真好,颜色也不错,外形同样很有创意。
“小家伙,阿嫂做的这油条跟豆浆味道不错吧。”中年妇女乐呵呵的询问道,但看着她的样子我却有种阴森森的感觉,浑身不自在,直觉告诉我这女人并非善类。
“这个叫油条,这个叫豆浆。”我眨巴眨巴眼睛好奇的再次确认道,然后又咬了口那面粉做的油条,喝了口乳白色豆浆,结果嘴唇边缘全都黏上了豆浆的汁水,就像胡子似的难看死了,整体就一小花猫,这可把他们逗乐了,阿嫂很惊讶我连这些都不知道,本想询问缘由,但见我这幅模样笑起来后便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她似乎感觉不对劲,好像有什么话没讲完,但怎么也想不起要讲什么了。
“那我就走了,麻烦阿嫂帮忙照顾”大叔稀里哗啦吃饱喝足后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儿,向那中年妇女寒暄了几句摸摸圆圆的肚子又再一次用他那粗糙的手拍了拍我的头,望着他有些不舍与担忧的脸孔,我十分卖力的挤出几百年来第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只希望他今后不要担心我,世间有许多事说不清楚,有些时候常常出乎意料,看着大叔那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我有些难过也很欣慰,虽然舍不得,但还是祝愿他能早日买房得到前妻的允许跟他日思夜想的女儿团聚吧。
第二章初遇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