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紧张吗,云进?”俊哥看了看我,像是担心我会无法承受似的。
“怎么可能紧张!没有一个记者是在访问或拍摄我的,他们都聚集在敏德大哥那儿。”
“我知道。我是说比赛后,你要怎么应付他们?要知道,比赛后所有的镜头都会瞄准你的。”俊哥半开玩笑的说。
“我还宁愿他们去拍奔狼号,”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或者是奔狼号的设计师。”
“喂!”俊哥作势要打我。“我是很不喜欢镜头的!而且出名的感觉有多怪你知道吗?”
“家俊老师!”我摆出正经八百的样子。“你对我和奔狼号这么有信心吗?”
“对人我是没啥信心,对奔狼号就很有信心了。”俊哥用严肃的口气回答我。
“俊哥!我可是很忠实的在效忠你耶!结果你还对车子比较好!”我故作生气状,把头转到一边。
“哎呀,别生气啦,我只是开个玩笑嘛。”俊哥拍拍我的肩膀。“这辆车,代表的是我对她的承诺。”
“这辆车…是为了老师的女朋友设计的?”我将头转回来。
“不,只是在设计这辆车时加进了她的要求:安全。我应该还没告诉你吧,这辆车的引擎是用太阳能所转换的电能和铅电池作动力,不加汽油,所以没有爆炸的危险,虽然在加速时会落后一点点,不过可以靠高速过弯追回。”
“所以,一定要在弯道赢过蓝鲸号啰。”
“对。蓝鲸是使用汽油引擎的车子,虽然加速时很快,可是一旦撞车时油箱翻覆,就很容易爆炸。就安全性来讲,奔狼号绝对远远胜过蓝鲸。”
“不过不能光顾安全性呀,”我提出质疑。“难道奔狼号还没有其他方面比的上篮鲸?”
“直线方面可能会稍微落后一些,可是奔狼号的流线型构造和你的高速过弯,应该足以追回差距。引擎方面,最高时速都是一百五十公里,可以说不相上下。剩下唯一可以比的,大概就只有车手的技巧了。”
“这点我可差远了。”我叹了口气。“攀岩技巧顶多跟他平手,可是过弯技巧全都是他教我的,就连高速过弯也是我在他那儿学的,要怎么赢他?”
“别看扁自己,”俊哥指了指外头的敏德大哥。“要赢过他不难。其实赛车的技巧都差不多,关键只在一个字:胆!”
“胆?”
“对,胆。只要敢做最大胆的进攻和冲刺,就一定可以跑在前头!”
“难道使用不要命的超车方法?”
“放心,再糟的情况,奔狼号的设计也绝对保得住你的命!勇敢去拼就对了。”俊哥笑着推荐奔狼号的设计。
“所以俊哥你才把奔狼号设计的这么安全,就是为了让我试不要命的招数?”我瞪大了眼睛。
“嗯!”俊哥如同鸡啄米般的点着头。“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最后的两个问题,”我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俊哥你今天吃药了没?”
“嗯,还没耶。我等一下去吃。”俊哥笑着。“第二个问题是?”
“我们还要在这间咖啡厅里坐多久,才能到对面大楼的攀岩车协会参加开赛的记者会?”我没好气的问。
“嗯…等记者都走光了再说吧。你知道的,我害怕镜头。”
“那我看我们一辈子都别想过去了。”
我最后还是半拖半拉的把俊哥拉了过去,他的表情极其无奈,只差没抱着咖啡厅前的电线杆大喊救命。
“云进…”俊哥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我们总得去听听会长在啰唆些什么吧。”我坚定的丢给他这句话。他叹了口气,和我一起溜过记者群,走进办公大楼。
按了电梯,似乎有人站在后头,但我并没有理会,直到电梯门打开。
电梯里镶着一面镜子,从镜子里,我看见了一张略显苍老,但却带着几分自信与微笑的脸。
“老爹!”我惊叫出声,转过头去,老爹穿着大衣和帽子,显然在躲避着些什么,不过不到三十秒,我就知道答案了。
那群拥挤的访问着敏德大哥的记者们,听见我这声大叫,纷纷转过头来,记者群中忽然有人大喊:“刘设计师在那里!”
几乎是立刻的,所有记者像是野兽出闸一样的冲向我们,速度不输给猎豹。不过老爹的速度显然比这群猎豹还快,他火速的冲进即将要关闭的电梯,我和俊哥立时会意,也连忙闪进电梯,电梯门在他们冲到面前来时刚好完全关闭。
“真是惊险…”老爹擦了擦额头的汗,对我笑了笑。“云进,好久不见了…最近过的怎样?”
“还好…老爹,我帮你介绍,这位是…”
我没再说下去,因为老爹转过头去看俊哥时,刚好和他四目相交。老爹的脸一瞬间像是被电击一样,那抹挂在脸上的自信微笑消失无踪,彷佛他是俊哥的杀父仇人。俊哥面无表情,眼神是我认识他以来从没看过的冰冷,双眼里彷佛有着冰点以下的温度,这种冷酷而带着点怨恨的眼神几乎可以杀人!
电梯在攀岩车协会所在的五楼停了下来,可是电梯门开了又关,他们俩个却完全没有注意到。电梯里蔓延着一股冷酷而可怕的气息,在这窄小的空间里,这阵沉默足足维持了十多分钟。
“阿俊,好久没看到你了…这几年来你还好吗?”老爹首先开口。
“很好,好的快要崩溃了。”俊哥冷冷的回答。
“等等,你们两个认识?”我惊讶的问。
“当然认识。刘先生是带我入攀岩车界的老师。”俊哥在说这句话时,冷酷的眼神仍然没有离开老爹的身上。
“阿俊,都这么久了,你还对我犯的错耿耿于怀吗?”
“喔,不。我怎么会怪您呢?”俊哥陡地笑了起来,带着怨恨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是我的错,我不该设计出这种会害死人的车子,还让您一直沿用下去。小如离我远去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阿俊…你们来这儿是为了…”老爹的脸上露出了不安的神情。
“我和您停在一样的楼层,还会有什么别的目的?”
“你们…也要参加今年的攀岩车赛?”老爹惊讶的喊叫着。
“对。我不会再让您使用这种危险的车子,去危及车手的性命。今年的攀岩车大赛,我花了两年呕心沥血设计出的奔狼号要帮云进拿下冠军宝座!”俊哥伸出食指,直指老爹。
老爹的脸色变的阴晴不定,转身走出了电梯门。
“俊哥…你跟老爹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没什么啦!”俊哥忽地收起冷酷的眼神,对我笑了笑,跟刚才判若两人。“等会儿再跟你说。我们先去参加记者会吧。”
一定有发生过一些事情,预感附在耳边对我说。
整场记者会,其实是一段冗长而烦闷的拷问。每个记者都想尽办法要从各个车队的负责人口中套出车队的秘密武器,而老爹和敏德大哥所属的蓝星车队,却没有被问到任何有关秘密武器的问题,显然蓝鲸号的存在已经不是秘密了。
目光四处游走着,我观望着四周的豪华装潢,以逃避记者的问题。
每个座位上都坐满了人,许多着名的设计师和车手也出现在这里,不过在我的右方不远处却出现了一个空位,我看了看名牌上的字,顿时愣住了。
红蝎车队,车手…
红…红蝎车队?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我混乱不已。
为什么他也有参赛?他陷害老师找不到理由;他参加车赛找不到理由;红蝎是他更令人无法理解!
我搔了搔头。
红蝎于我是一阵迷雾。我看不清这阵雾,更看不清雾里隐藏的东西。那可能是真相,仇恨或令我意想不到的东西,管它是什么,我只不希望雾气笼罩在我四周,那只会带来疑惑。去了解这阵雾,就像是挖掘一个宝藏一样,在宝藏出土之前,只挖的到无关紧要的东西。而我闯进了这阵雾里,伸手一抓,却只得到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看来得等比赛时才能问清楚了,我暗暗咒骂着,等待向来不是一件舒服的事,特别是当这个答案看来并不值得等待的时候。
“这两年过的怎么样?”敏德大哥的问话里略带关心的口吻。
“不错。”我笑了笑。
记者会总算结束了,敏德大哥摆脱了记者后跑到了我这边来,说要跟我聊聊,俊哥于是决定先去大楼对面的咖啡厅里等我。
在大楼的会客室里坐着,敏德大哥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和平静的语调仍然没变。
“刚刚听老爹说了,要出赛为什么不来找我?”敏德大哥故作不高兴状。
“总想换个车队嘛,而且以前也没和敏德大哥较量过,这次可以和你一分高下呀。”
“好小子!翅膀长硬就想飞啦。”敏德大哥捶了我肩膀一记。“不过你怎么会忽然决定出赛呢?”
“因为要替玉婷讨回公道。我要跟你算算两年前的帐。”我收起了笑容,敏德大哥讶异的看着我。
“怎么了?我可不记得我有欠你钱长达两年之久。”林敏德一脸无辜的笑着。
“你没有欠我钱,可是你欠我一次胜利,欠玉婷一个公道。”我冷冷的瞪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水蓝色的纸,扔在透明茶几上。“自己看看。”
林敏德拿起了那张纸,那张从玉婷的日记上撕下来的纸:
“七月六日
云进明天就要比赛了,可是我一点都放不下心。他眼里像是只有车子和奖杯一样,对我好冷淡。
我也想让他追求梦想,可是我更希望…他可以多关心我一点。
今天去找敏德大哥谈了一下,他告诉我的事却让我伤透了心。
云进确实有点疯狂,他现在只是拼了命的试车,我想他可能忽略你了。你知道的,男人嘛,
总是想要追求胜利和荣耀,难免就把女友晾在一边了…你要小心,等到他拿了冠军,恐怕就不
理你了喔……
敏德大哥甚至还开玩笑的说,干脆我明天闹个自杀,来考验他对我的喜欢好了。难道…云
进真的忽略我了吗?…我…好想问问他…车子跟我哪一个比较重要?我好希望…
他可以不要追求那么危险的梦想。我今天为了敏德大哥的话哭了好久,云进还觉得我太紧张了,难
道他不知道我有多么在乎他吗?也许敏德大哥的提议是对的,我该出一道考题给他,用我的生命去问……”
“为什么要出卖我?”我看着眼前脸色微变的林敏德,用着冰点以下的语气一字一顿的问。“你知道我有多在乎玉婷,我是想要胜利,因为只有胜利可以帮我赢得奖金,帮我和玉婷过更好的生活。我每天调整装备的时候,都把她送我的那条项链戴着,好像她就在我旁边一样。原本…我想在比赛后好好的补偿这段期间没办法陪她的过错,可是你…把我所有补偿的机会都带走了。为什么要煽动,怂恿她做这么傻的事情?为什么要设计我?”
林敏德看了看那张纸,原本和善的脸变的狰狞而狡猾。
“真是个笨丫头,我还以为这个技俩会失败的,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成功了。”他露出得意而狡诈的笑容。
“连那天比赛时用联络的耳机和她通话,也是为了要煽动她?”我压抑着心底的怒气。
“嗯~~没办法呀,云进,你认识了一个太笨的女生。像这种会阻碍前程的三八女,我一定毫不犹豫,一脚把她踢开。你怎么这么想不通呢?我最疑惑的是,为什么你这么想不通,赛车的天份却又比我高?你知道吗?从小学起,我就花了多少的心血在攀岩车和赛车的练习上?我一心只想成为一流的赛车手,去夺下每一个比赛的冠军,让我那追求成绩,不赞成我赛车的双亲好好看看我的前途。
他们要成绩,我就给他们最亮眼的成绩!可是正当我成为蓝星车队的一线车手的时候,你却出现了。你夺走了我所有的一切:蓝星一线车手的地位,老爹的青睐,甚至连灰狼一二五这辆我老早就想得到手的新车,都因为你的出现而离我远去!当老爹告诉我他要把灰狼号分配给你的时候,我向他求了好久,他却只回了我一句:如果你有灰狼的天份,就给你这辆车!
哈!真是好笑,我林敏德从小学练车练到现在,会比不上你?我不相信你有这么好的天份,我要胜利,不择手段!老爹在赛前跟我说,谁能够帮蓝星夺冠,谁就能得到一线车手的荣誉和最好的待遇!你想想,怎么能说是我设计你呢?我只是帮助太顺利的你,帮你设计一点障碍,让你学学教训!让你知道我林敏德可以赢你!”林敏德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我从来没看过的怨恨,一种令人心发狂的怨恨。
“你真是无药可救。不管我现在跟你说什么,都没用了。或许你很恨我,但不管如何,玉婷都是无辜的,她不是你用来打倒我的道具,你把她当三岁小孩耍,这种行为不可原谅!玉婷或许无法和跟你算账,不过一个礼拜后,我们会在赛车场上决胜负。我要把两年前你欠我的胜利和欠玉婷的公道连本带利的讨回来!”我冷冷的把这几句话说完,就走出了大楼,没有理会背后林敏德的表情。
“怎么了?你看起来很沮丧。”俊哥边问,边拿起他那杯卡布其诺,啜了两口。
“俊哥,如果我现在问你,你跟老爹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你会回答我吗?”我直视着他。
俊哥的表情黯淡了许多,和他平日活力四射,开朗和善的形象截然不同。
“好,我就告诉你吧。”俊哥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将卡布其诺一口气喝完。
“当初因为他相中我的设计才能,所以我进入了车队工作,并且大胆的提出在车上装小型引擎的提议。老爹很欣赏这个点子,于是我设计了一辆车子,那是第一辆装了小型引擎的攀岩车。可是…帮我试车的小如却出了意外,那个故事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对吧。”
我点点头,示意俊哥继续说下去。
“小如出事后,我仔细的检查了那辆车,发现小如在试车前对我的抱怨是对的:那辆车实在不够安全!因为引擎把车子的速度大幅提高,可是我的设计却没有让车子增加安全性,于是我开始自责,小如实际上应该是被我害死的!如果车子再安全一点的话……我实在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失,所以就跟老爹要求不要让这辆车上场,同时也辞职离开车队,后来考上老师,就来教书啦。”俊哥平静的说,但脸上仍然有份失落感。
我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难道那辆车是…”
“对,”俊哥无奈地笑了笑。“那辆车就是灰狼号的原始型号:灰狼一百。”
“难怪你会有灰狼号的原始设计图。可是后来我接手的那辆车是……”
“我和老爹会翻脸的原因就在这里。我离开车队前再三提醒他这辆车的危险性,要他放弃引擎的设计,更不能让任何人接手灰狼号!可是三年之后,我从旧同事那里听说老爹向车队公布那个设计,宣称是他自己想出来的点子。而且还花了三年的时间,将引擎的速度上限提高到了一百二十五公里,准备用在那年的比赛上。而那年蓝星车队的车手,就是你和林敏德!”
“难…难不成…”惊讶在我的心中蔓延开来。
“对,那个被叫做老爹的人,剽窃了我的设计!”俊哥的眼神又变的冰冷起来。“剽窃我的设计也就罢了,更可恶的是…我后来调查小如试车那天的状况,从车子的残骸中发现有些配备被调整的很容易出事,我和小如那天绝对不是这样调整的!而那天…在小如试车前,车场管理员说只看见刘设计师进场!那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老爹…为了那个设计,故意害死小如?”我小心翼翼地推测。
“嗯…而且他后来对灰狼号的改良,并没有顾虑到安全问题。为了设计出冠军车种,他根本不顾车手的死活!”俊哥的眼神从冰冷转成愤怒。“就算是好脾气的小如…也不会原谅他!”
“这…真是太难相信了…照顾我那么久的老爹…”我叹了口气,没办法相信这件事。
“没关系,我并不是要强迫你帮我报仇,我只是想设计出一款能打倒蓝星车队的车子,让各个车队注意到这种车的安全问题,好保护更多的车手。”俊哥笑着说。
“不要紧的,”我笑了笑。“我跟林敏德也有一笔帐没算,这仗非打不可,要请你多多帮忙了!”
“哈哈!”俊哥捶了我肩膀一记。“说那什么话!我可是你的专属设计师哪!”
我们相视而笑。
看来,还是有很多的伙伴是可以信任的……
第1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