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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我笑笑说,“你说对了,我真的有一笔债,十八万,我将自己多卖了十二万,我死的时候其实很想把身体里的一部分捐出来,而不是卖出去,但我怕医院会宣扬我,如果有一家医院将我的心脏据为医院所有,而能将我沉默地安静地不知不觉地将我的躯干埋了或者火化了,我就把我的所有器官都献出来,甚至是眼角膜,只要人们能用得上都可以无偿地拿去——但我想医院不会这么做,他们觉得医院没有权利对一个人进行这样的处理。我还得找一个干干净净的地方让自己彻底地消失。”我如此平静地谈到我的死亡,让我的经纪人一阵颤栗。现在我的身体里已经有两样东西少了。
那一天病者家属来看我,他们说病人恢复的很好,他们感谢我的器官。我笑着说,“不用感谢我,我将我的器官卖给了你们,而没有捐给你们,我们是平等的,不用这么客气,让我过意不去!如果你们方便的话就把我的钱全部给我!”然后我将我的一个帐号给了他们。
“好的好的!”我说的他们无趣地走了。他们走后,我对我的经纪人说,“我不会领这份情,因为这就是交易!”
我让医院给我用最好的恢复身体的药,价格昂贵也无所谓,只要恢复最快就好了。最好给我生物药品,我不要化学药品——我说我的血液最好不要受到污染。
我这样刻薄的要求让医院里的医生与护士们感到无法理解。半个月后,我恢复的差不多了,我自己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都能下地走动。直到我行动自若的时候,我兑现了经纪人的承诺,我从我的卡上给他取了十万块钱。我让他走,他不愿意,他说他拿了这么多钱过意不去,还想侍奉我,他用他的钱买给我补品,还打听我的私事。他感到我的生命一定经过了大起大落,因为他感到我太消极。我愉快地告诉他,我是一个欠了债的人,问题是我现在将人世间属于我的事全部做完了,了无牵挂。出院的时候也是我的经纪人接我出去。他请我去他的住处,我不想去,他就难过——他觉得我是一个特别的人,他告诉我,在他经手的卖器官的人里面,我是最特别的一个——我让他害怕,他说他再也不会做这行了,他从我的不正常的状态里都看到了魔鬼的影子。他还想把十万块钱还给我,因为他已经从病人那里得到了经纪介绍费,他再要一个摘了器官的人的钱是会受到惩罚的。我激起了他的虔诚,但也许这是最短暂的。但我相信只要这么短暂的光辉照一照也很好。半夜里我打开了一个月以来关闭的手机。我收到的短信足足地来了一小时。然后我一条一条地读,都是万玲来的。有些短信写的撕心裂肺,让我不忍目睹。我的经纪人也好奇地看着这些短信,他看出了些眉目。他更加惊奇了,他说,“先生,你是这样一个人,但你干么卖器官呢,你太不可思议了——可能是我做了太错的事,我已经得到了惩罚吧,先生,我把所有你给我的钱都还给你,你别这样!”他恐怖地看着我,我笑得前俯后仰,我越笑他越害怕。他似乎看到了一些没有器官的躯干手里拿着自己身体里没有了的那一部分向他走来,手里的器官还滴着血。他似乎看到了这样的情景,他恐怖地离我越来越远了。我更加大笑不止。后来他实在没处躲,才又回来,他抱着我说,“先生,我错了,你原谅我!”我还看着万玲的短信。有一条说,“岳阳,我知道是我错了,你回来,我们重新开始,我会给你一份阳光下的人生。你没有欠下我,我给你的钱你已经成千上万倍地还给了我,那就是你给我拉来的代理权,岳阳,我不得不承认,我以后的事业是你成全的——你干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你究竟干了什么?”
我的经纪人与我一起看着来自万玲的短信。他终于知道是我欠着这个人的钱,但他也知道了我已经为万玲无限制地偿还了债务——但他还是不解,他说,“先生,你这是又为了什么?”
我笑着告诉他,“我这一生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事!”
有一条短信说,“岳阳,有一个叫高加林的人来找你,他带来了三万块钱,他说他们的官司打赢了,也只不过是多给了些赔偿金,所以他把你的钱全部带来了。岳阳,你回来吧!”看到这条短信我笑了一下,我的心也平静下来。我把手机关了,然后取出我的卡,我将卡就在我的经纪人面前折碎,然后扔到地上。我微笑地做完了这一切,我把手机给了他说,“这个我送给你,它可是智能手机,如果你用不着,你可以将他砸烂,也可以将它扔在河里——随你怎么喜欢,我再也用不上了。”
我的经纪人暗暗地记下了万玲的号码,他出去打了电话,他告诉了万玲所有我的事。我没有理会,因为所有我熟悉的人不可能再能找到我!
我对他说,“你想听音乐吗,我送给你一首曲子!”因为这时候我很想弹吉它,他害怕地给我弄来了一把新吉它。我调好音,我感到这是我一生中最后一次弹吉它,我愉快极了。我先弹了几组和弦,然后我又弹了那首《长相思》。我还是用我惯用的手法弹奏起来,将主曲用层次分明的副曲烘托出来。我一边弹一边说,“安雅,我马上就来了,这首《长相思》就是这一生我唯一送给你的。”我将这首曲子反反复复地弹了近一个晚上。有时安详有时凄婉有时沧桑有时平静。我的经纪人更加震惊,他恐怖地看着我,然后无辜地睡着了,我看着他熟睡的害怕的脸——直到黎明的时候,他还没有醒来。
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将吉它放下来,就走了。
我坐长途车到了青海藏区,我在一个镇上将我剩下的钱支援了一些穷人,我用了一周时间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去处。那是一座很高的山,那里的天很蓝,蓝的耀眼。我看见很多雄鹰在山顶飞翔,我感到愉快。我找到一块美好的向阳地,向太阳跪下来,这时候我感到大自然美好而平静,我闭了一会儿眼睛。
然后我脱光衣服,脱得一丝不挂,我最后完整地看了一眼我的身体,它依然朝气蓬勃而强健有力!我躺在衣服上,我拿出一把手术刀,从容而平静地在手腕上深深地划了一刀,血便喷涌而出。我将我的手腕放在我的身上,将血全部流到我的身上,腿上。我想到了十多年前我做记者时被孙志文打死打伤民工们的情景,我想着我自不量力地与那么强大的势力做对却被人家轻轻地击败的情景;我想起在西安我的超市,在我最无助地失去爱妻以后,阿芬趁人之危陷害我,然后骗我资产的情景;我想起在重庆我被潘晓武骗了我近百万巨资的情景;我想起在新疆玉矿上我险些被陷害埋到玉石下的情景,而且最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所有的受害者却要听任害人的人却对一个最无辜的人进行指控;甚至我想起那个叫夜玫瑰的女人要从我手里拿到材料而让我被利用的情景——一个流氓被另一个流氓所陷害,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对这个社会更有用的那个流氓;我想着我被万玲包养着做男宠的情景!现在这些都将要结束了,这样的耻辱,我以我这样的方式解脱了!我虚弱地想着,也许下一刻我就会见到安雅了——只有她才是真心等我的吧!
我想着也许下一刻,我就会被鹰带走,将干干净净地从这个世界上带走——我虚弱而模糊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