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万玲愁眉不展。我又是吻她又是讨好她,最体贴地寻问到了原因。万玲一单业务总是谈不下来,都已经与对方谈了五六次。
万玲的广告公司一直想取得一家化妆品广告制作代理权,都与人谈了很久。但一直谈不下来,这个行业竞争激烈。如果争取到这个化妆品制作代理权,那万玲在业界的口碑与影响力将很深远。她的企业在起步,她就只能将自己绑定在别的已经成名的企事业上借着别人光辉想照亮自己。
我听到了万玲的想法,我兴致勃勃地说,“要不,我去试试吧——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吧,你可能不知道!”
我给万玲放了我的音乐专辑,万玲听着问我,“这是你制作的?”
“这不是我制作的,而是我演奏的,我请人可以给广告写背景音乐,都是大师手笔,还可以请专业音乐人来演绎音乐,不花钱。”我说。
万玲惊讶地看着我说,“我倒是听人说起过你!”
“我可以试着去谈谈,万玲,我不能保证我去谈就一定能拿得下代理权,但是让我去试试吧——我让你看这些听我说这些,实际上就是想帮你点忙!但是你得答应我去!”我说。
万玲怜惜地看着我这个深居简出的男人,我不能就在闺房中枯萎了。所以她答应让我去试试。
我说,“万玲,我要个公司的名分,我不能没有身份吧——这个身份要配得上你所谈的项目,不能低了,身份的高低会决定项目的大小,你如果让我去谈的是大项目就应该给我一个大身份。”
“好的,我知道,明天我们一起去公司,我将在会议上宣布你的身份!”万玲说罢迟疑了一会儿。
我看见了说,“万玲,就当我是一个骗子。就当我在哗众取宠——你别将我的这次出访当会事——这个公司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在本市?”
“在邻市,不远,你可以住到那里!”万玲握了一下我的手。
“好的,我把一部分东西留下,我的所有的东西都在我的包里,有时间的话你可以看看,那些音乐你也可以听听。”我说。
“我会的!”
第二天,万玲当着大家的面在公司例行会议中将我介绍给众人,说我任总裁助理。万玲没有将我要代表公司去谈业务的这样的决议当众宣布,她想私下里委托我去谈比较好。
从万玲的公司出来,我到家里去准备了一些东西,我打开电脑,我将感到有用的东西都复制到一个优盘里,那里有我的吉它专辑里的一些经典曲目,还有我跳舞的视频,还有我在玉石里的姿态等等——有些事情做出来,但一半的成功全来自于是用别的看上去无能为力的东西向别人炫耀成的,是唬成的。
万玲事先约好了对方公司的有关人员,她另外派两个制作部的人跟着我,其中一个是女士,因为他们对广告有专业知识。
我们一行三人到了那家化妆品公司,另外两人是谈判高手,在这家公司里已经来了好几次,我们轻车熟路地就见到了对方谈判人。
化妆品公司也从我的同伴中了解了我是我们公司的助理。
我微笑着和他们分别握了手。谈判开始了,对方开出了几个专业问题要我们回答,那是指标数据,我不会。那两个谈判者填了几个数字给对方看。于是两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个没完没了,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微笑。
对方一个女士也微笑着问,“先生,你笑什么,有什么不对的吗?”
我很优雅地笑着说,“我来参加这样一个谈判其实真有一个好处,说实在的,我不是一个专业人士,大家可能看出来了,因为我从不在你们的专业知识的谈判中插话——但我恰恰就是一个非专业人士,我才不陷入就是专业问题在一个决策上的套子里。优雅的女士,你想想,谈这样一个广告制作的方案及其代理权给谁,专业问题与制作团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因为,你们不要觉得惊讶,我想的是只要敢于迈进你们这样大的集团公司里谈事情,还每次谈时你们没有拒之门外——这就说明我这个非专业人这次代表的公司也是一个专业团队,而且,尽管在业界走得还不远,但它已经朝那个方向迈步了。其实先生们,我觉得你们考虑的任何一个广告公司都有实力与制作工艺还有制作技巧都能让你们满意地达到你们所要求的效果,所以专业问题与团队问题上的谈判是不必要还在谈判之列!”
“哦?”对方有点惊讶地看着我,这样的谈判从未有过,但我说的确实有道理,细细想想还不正是这样吗?有一位看上去很严肃的先生对我十分重视地问,“那么,岳助理,你觉得我们在谈判的时候应该侧重于什么内容进行谈——就这次谈判你觉得我们应该谈些什么呢!”
“我先说说我的专业吧,因为有一句话说得好,叫‘一事通百事通’,我当然知道我的专业与广告很不搭界,但是我只想表达一个道理。我是个搞音乐的人,有的人甚至将我恭敬为音乐家,但是大多数人知之甚少,这是因为我不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音乐家,我是一个野人式的音乐家。你们要不要听一段我的音乐?”我建议道。
“好啊!”对面那个女士十分感兴趣地着迷地看着我。
于是我将优盘插到会议室的播放器的一个端口里,我打开播放器,我调了一会儿,将一首最美的音乐放出来,然后播放器里传来我倾心悦耳的吉它声。
谈判的人听了一会儿,将这首曲子放完后我将播放器关了说,“这就是我的音乐,我出过一张吉它独奏专辑,但没有公开发行,只在内部发行,市场上没有买的。听了这张专辑的人都觉得我应当是一个音乐家吧。”
那些人都还没从音乐的意境中回过神来。
那个女士激动地说,“不止是音乐家,先生,你是一位大师!”
“你过奖了,优雅的女士,我想通过这首音乐说的是——专业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每一个制作公司与团队都是专业者,是最完美的专业者。但是我们正谈判的这项创造中需要艺术,这就是基于专业制作知识,在专业以上创造出的艺术——使它真正能体现出美,它是基于专业制作的,却远远地高于专业制作——并不止是广告制作的机械操作。我觉得,先生们,你们考虑广告公司的是,首先得考虑他的艺术指数,在那样的团队里潜伏着多少被创造出的东西,而不是模仿出的东西。我觉得这就是你们首先该考虑的问题。”我微笑地看了大家一眼,对方很诧异地看着我这个音乐家,但他们还很疑惑,那样优美的音乐是不是真的是我演绎出来的。我笑着再说,“你们这里有显示器吗,我不止是一位音乐家,我还是个舞蹈家,我对舞蹈也有创新,我有一段视频想请你们看,但你们有兴致看才可以。”
我又鼓舞出了那个女士的好奇心。我看了一眼,会议室里真的有显示器,我又把优盘插到端口里,将显示器打开,然后将我跳舞的视频文件打开,调到我认为最精彩的段落里。人们开始看的时候都笑着,但看着看着就不笑了。这确实是一种创新,舞蹈高超,技艺娴熟——但画面上跳舞的人就是我,背景音乐还是她们刚才听了的那首曲子。
我说,“这是我在做一次玉雕模特儿的时候做的一次表演。”我关了视频,然后将那副玉雕图片打开,人们又在玉石里看到了我。
人们惊奇地看着我,我说,“这些都是艺术,你们没人怀疑这些是艺术吧,但它们都是创造出来的!所以创造精神而不是制作精神就是体现艺术值的一种潜力,女士们,先生们,现在那个公司据有这种创造价值的精神,那它就会创造出艺术。广告也一样,你们这样大的集团公司要的不是单纯的被套数限制的画面吧,我们不是想把广告制作得要美吗,要引人注目吗,那么艺术就可以完成美——这样的要求,也除了艺术。我们公司就是要制作出这要的艺术,音乐、舞蹈本身就是艺术,但它也可以颠覆,完全用最简单的东西颠覆。懂音乐的人们一直以为吉它是不能用来独奏的,但是可以,具有艺术潜质的人就可以将吉它曲最艺术地演绎出来——我就是这样的音乐家,女士们,先生们,如果我们公司以这样的艺术气息还不能吸引你们,那你们请便吧!”我最后说。我走过去关了显示器,将优盘取下来。
“先生,这是一个很好的理念,其实广告也是围绕艺术来展开的,但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说真的,我们很少如此明确地谈到艺术——我们回去商议一下,明天再给你答复好吗?”那位女士说,“你真是一个天才,如此明白地知道自己要创造出艺术——这就是艺术家的品质。我们很感谢你!”
第二天我们去的时候,等待我们的是对这个化妆品制作的代理权,还给了一个两年的期限。我冷静地向他们致谢,那两个与我一起前来谈判的人却欣喜地抱在一起跳起来。为了诚意,对方公司还给了一笔不小的制作定金。
我如此完善地谈成了公司最大的一笔生意。我打电话给万玲,要她的帐号,说是把定金全部汇过去,我说,“这么多钱拿着不安全,他们开的是支票,但我还是想汇到你的帐号上去。”万玲也激动万分,她给我说了一串数字,我记下来,她说,“你也早点回来,我们为你取得如此骄人的成绩开一个庆祝会。”
但是我在与万玲通话的时候,我已经打发另外两人带着合同走了。我说,“万玲,我得去一趟北京,我有点私事要办,我办完后就回去。”
“你没什么事吧,岳阳!”
“我能有什么事,你放心,事情办完后就回去。”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感到我还有一件事没做,我虽然为万玲的公司做了一件有利的事,但我觉得那并不是我成全的,只不过出了一份力罢了——根本不算什么。我还欠着她十八万钱的巨款。
我打电话给买卖器官的那些人,很多不是停机就是无效卡。但其中的一个人接了电话问我什么事,我说我有件事要拜托他。他问我究竟有什么事。我说我急着用钱,我说我是一个健康的人,什么病都没有,也没有过传染病史。我要将自己的器官卖二十万块钱,只要与人的器官配对成功,我卖什么都无所谓,连心脏都可以。他想了一会儿说,“你不是便衣吧!”我说我可以把身份证件的号码给你,你可以上网查一查,还有我还可以给你更多的资料,你还可以上网查查我的博客。
于是他同意与我见面。我和他在一个公共场所见了面,他是一个差不多四十岁的男子,年纪看上去和我相仿。他看了我一会儿说,“你会是缺钱用的人吗?”
“我借了十几万元的债,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说,“我可以在医院里做一个各个方面的检查,然后我给你一张医院开的证明,但是你尽快安排我做手术,但是我一定要二十万,少一分都不行。在手术以前我先要拿到钱,等我处理了我的债务以后,我随便你处置。如果我死了,你就找个地方埋起来,或者把我扔了,我会写个证明书证明这件事与你无关,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们可以到公正处做公正就说这一切是我自愿的——如果我活着,你就不要管了。”
他听完后笑起来,他说,“这不是合法的事情,我可以联系你——谁需要器官,但是得经过配对,要做血液,色素什么的检测。如果有,我会通知你,你将你的联系方式给我留下来。”我将手机号码拨过去,他将我的手机号码记下来。
我租了个房子暂时地住下来。我感到我离最后一段人生的距离越来越近,我很高兴。万玲每天都给我打来电话,有时候一天还打三四次,她开心地告诉我,她在电脑上看了我的舞蹈,还看了在玉器里的人,还看了数码相机里我拍摄的照片,有一些是我与她一起游过的那些风景,这时候看着照片感到往事也一下子近了。她说让她最开心的是她听到了我的吉它声,她说,令她感到最幸福的是,她得到了一个艺术家!
我只安静地听着她诉说,然后她说完以后就挂了电话。
做人体器官生意的经纪人终于给我打来电话,说一个浙商的家人需要一边的肝子,我给他发给的资料中显示,这个病人的血液和我一样,如果我愿意就到医院来做肝脏的细致的检查。我问了一下价格,他说是十五万,我说十五万太底了,“那么这样吧,你再找一个需要肾脏的人,我将我的肾也卖掉一只,这样我可能就会挣三十万了。”我答应他说,如果我能卖的更多,我就只要二十七八万,其余的就都归他。他说他要留意。
终于一周以后,器官经纪人又打来电话,说是那个浙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肝脏,还一直等着,而且价格也提高了两万,他十分兴奋地告诉我他还给我找了一个需要肾脏的人,出了十八万。血型相配,不过还要看肾脏是否与那个人配对。于是我就到了医院。
我先做了肝脏与肾脏的严格的检查与病人的配对。所幸的是完全合格还配对,我大喜过望,我对器官经纪人说,“这下好了。”但配对成功后我再要了点钱,我将我的两个器官全部要了四十万。然后对于我器官的价格我与经纪人达成了再分配协议。我要了三十万,我给我的经纪人分了十万,但我告诉他,如果我活着,他就要照顾我,一直到我下地走路为止,他听了,因为这十万块钱是要从我手里拿的。但我说在手术以前,二十万钱必须打到我的帐号上。病人找不到适合的器官,有的愿卖,但是有病,肾亏虚的厉害,肝脏上也有病,医院里储藏的器官也不适合,不是不配对就是血液不同。他们为了他们的亲人们能活下去,在手术以前答应给我二十万。别的二十万答应我做完手术后再给我——而且我的手术费用全部由需要器官的病人们承担。
那一天我将十八万钱全部打到万玲的帐上,我发短信告诉万玲,我还清了她的帐,我谢谢她为我做的一切。我再告诉她,别和我说爱,我这个残缺不全的生命已经不适合得到爱,我的一部分已经不在了,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底的,都已经不完整了。我发完短信就将手机关了。我怕她再打来电话。
我平静而愉快地上了手术台——这个世界上我做完了我所有的事,再也没有我牵挂的了。我如此平静地躺在医生的锋利的刀下,将我解剖得七零八落。全麻后,我睡了过去,我醒来后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我的体格很好。但是护士惊讶地看着我说,“这个手术风险很大,在同一时间里摘除了两个器官,这是十分危险的,但是手术很成功。”
我的经纪人将我照顾得很周到,我得到了兄弟般的关怀。他觉得我不像是个贫穷的卖器官的人,我笑着告诉他,“我的心穷了,但它很健康,如果有人也需要这颗心脏,我也会将自己卖掉!”
“你不愿活了?”他问。
第38章